049 姜之问自述

  我叫姜之问。
  我从前一直好奇,我这一问,问的是什么。后来我知道,问的是我妹妹的下落。
  幸福的家庭家家相似,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我家的不幸来自于我妹妹的丢失,或者说,我的父母,半生顺遂的两个人,经不起任何大的打击。幸福一旦破灭,就是彻底的痛苦。显然,除了逃避,他们没有应对的方法。
  我妈妈不知逃去了哪里,我爸,我知道,他用酒精麻痹自己。酒,我很讨厌。那种味道,代表着软弱,推脱,忘记,恶心又可悲。
  多少次背靠着门,看着黑夜一点点将我包围,我不明白,所谓的爱是什么?
  弗劳姐姐最近给自己改了名字叫大花,一样不好听。她总说爱,今天爱这个明星,明天爱那个明星,唯独不说爱我。她不过是个小孩子,她的爱,我也不稀罕。不就是明星么,我长大了也能做。
  做明星也是无聊的事,这世上的大多数人和事都是无聊的。
  有人说我从前很爱笑,还是个小婴儿的时候,随便谁轻易逗一逗就笑得看不见眼睛了。那不过是傻笑,骗人罢了。我不再是会被骗的小孩子了,从我妹妹丢失那一年就不是了,很多年了。
  有时候我会思考,是不是因为我小时候太爱笑,所以爸爸妈妈不在意我。我记得,妹妹刚出生的时候一点也不爱笑,相反,她是个小哭包。听别人说,爱哭的孩子有糖吃,我记忆中的妹妹连牙都没有,她不能吃糖,我可以;但她有爸爸妈妈的爱,我没有。
  不就是爱吗?我不需要,那种东西一定和糖一样难吃。
  **
  我遇到一个叫宋溪幼的女人。其实我不知道这样聒噪又闹腾的生物算不算女人,从前我所知道的,都是大花或者越清歌之类的。
  宋溪幼仿佛是个普通的女生,让人一眼就能看透。可当你在她面前有一丝丝得意时,她就立马机灵起来,让你觉得远没有那么简单。你觉得她蠢,可实际她是大智若愚。
  大智若愚的人大多藏着秘密。宋溪幼的秘密关于孤儿院,关于越清歌,甚至关于我——拍的戏。我不想去问,因为无聊。她不过是一个跟我换了身体的女人,不过是一个用我身体上厕所、洗澡的女人。用不了多久,一切就会恢复正常。
  我能做的只是等待,和她一起等待。她却还不肯安分,原来她早就和我妈妈认识。我开始觉得命运弄人,过去的一整年里,我找了二十余年的妈妈都和我在一个城市。我妈知道我在,但不来找我;我不知道她在,一丝一毫都没有感觉到。所谓亲情感应,假话而已。
  宋溪幼和我妈关系很好,大花跟她讲了一些过去的事,她哭得眼睛红肿,像是很心疼的样子。很疼吗?我几乎要忘了心疼的感觉,这世上还有人会替我心疼吗?
  宋溪幼的演技不错,我妈答应回家了。
  宋溪幼多管闲事,非要拉着我一起回去,我没拒绝——怕她穿帮闯祸。那个家,对我其实没什么意义,反正父母的眼里永远没有我。只不过,陪着宋溪幼一起回去,好像也没有很讨厌。
  宋溪幼这个人其实真的很讨厌,她品味太低。容辞树那个家伙一无是处,唱歌一般,长相更是平平。大花花痴他也就算了,宋溪幼自己分明用着最好的身体,拥有了最好的容貌,还做出那样丢人现眼的事,实在是朽木不可雕。
  很多人说我好看,但我从前没觉得。骨肉皮囊,只不过是一时颜色,是伪装,是谎言。可现在,我有些庆幸,我拥有一个完美的谎言。
  如果,能如大花所说,一辈子……
  再聒噪,听久了也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