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四皇子
乔娇心里也是一沉,暗地里怪起前世的自己来,好死不死非要求个圣上指亲,搞什么排场,闹得全京城都知道她要嫁给赵乾那个混账。
好气。
皇上指亲哪有说退就退的,可她又一千一万个不甘心,这辈子还要嫁给赵乾,让赵乾那个废子借了自家的势登上皇位。
看来,赵乾的金屋需要她给他造,娇也得她来藏。
下定决心后,乔娇抬眼笃定地说:“娘,你信我,赵乾他真的背着我养其他人呢。”
怕乔夫人又当她诓人,乔娇索性借着之前没擦净的泪水,作出一副楚楚可怜的状态:“娘,我今天哭了一夜,就为了这事。我知道我们寻常人家的女儿,哪里能要求四皇子一生一世一双人,可他方才对我说了非我不娶,转头又养了其他女子。万一我以后嫁入王府,他又纳那么多妾,更万一,他宠妾灭妻,这哪里还有我的活路。”
说着说着,已是泪眼婆娑。
乔夫人也是个心软多想的主,跟着乔娇的假设一走,马上也跟着眼泪汪汪起来:“我明天就跟你爹说,你今夜且安心睡着,娘肯定不让你被他糟践了。”
于是乔将军好不容易回家休养一阵子,这夜又被从乔娇那里回来的乔夫人磨了一夜。
第二天,乔将军盯着两个黑眼圈教训起乔娇来:“胡闹。简直是胡闹,你胡闹也就算了,还撺掇你娘一起!”
乔夫人瞪了他一眼,在桌子下偷偷踢了乔将军一脚,桥将军忙收敛了气势:“不是。娇娇啊你想想,你爹前几天才求的亲,你这今天就反悔了,你这不是让人看你爹的笑话吗?”
乔娇瘪嘴,一双桃花眼的光都暗淡了,长睫毛一颤一颤的,眼看着就要落泪。
乔夫人又是一脚,嘴上心疼安慰的话儿一箩筐全撒了出来:“娇娇别哭啊,你爹说着玩的,他明天就给你把亲事退了啊。”
乔将军还想说什么,乔夫人马上堵上了他的话头儿:“好你个乔志,为了自己的脸面连女儿的终生大事都不顾了是吧。”
乔将军讷讷,嘴皮子磨了两下才挣扎道:“不是爹爹说你,你要退亲也得拿出个理由吧,你说他养外室也得拿出证据来,不然就是污蔑,对你俩名声都不好。爹真的是怕你又是一时兴起,吵了架闹着退,过两天和好了又要追着人家跑。再这样闹下去,你看哪家的公子还敢娶你?”
乔娇不服气,把泪意一收,小声道:“哪家的都想娶。”
可谓是十足的不知廉耻。
但勉强也算是事实。乔家唯一的小女儿,上头爹娘宠爱,同辈哥哥也都出息,生得美家世佳,委实属于人人想娶那一类的。
乔娇及笄那年,说媒的几乎要把乔家门槛踏破,乔娇没一个愿意的,亲事也就一直未定。直到今年踏春,乔娇机缘巧合遇见了四皇子,才求着皇上指了亲事。
京城的人家想破头了也想不清,怎么乔娇就非看上了孤僻寡言的四皇子。
乔娇自己也想不清,前世自己眼睛怎么那么瞎。
乔将军狠不下心凶自己这个胡闹的小女儿,于是吹胡子瞪眼佯怒:“什么时候你说清了他外室养在哪里再来说退亲的事。”说完一拂袖,怒气冲冲地走了,实则是迅速溜了,完全不给乔娇反驳的机会,生怕留下来又要挨乔夫人的一脚。
乔娇:“……”
她爹果然还是老样子,在外猛得一批,在家怂得不行。
乔娇把目光投向乔夫人,乔夫人义愤填膺:“等你爹回来,我跟他直接去那外室那里捉人。”
完毕才像刚想起什么似的,又问乔娇:“娇娇啊,那外室在何处?”
糟了。
她娘也是老样子,听风就是雨,行动力强得不行。
那么问题来了,谁知道赵乾那个莫须有的外室在哪里?
乔娇弱弱地试图敷衍过去:“我听人说的,还没找着呢。”
乔夫人也不是真的宠女儿宠到是非不分,听到这句心底已有了思量,知道是乔娇故意闹腾,面子上还是一副关切模样劝道:“娇娇你且放心,娘先找人打听清楚,真找着了,再去退亲也不迟。些许是你跟四皇子有误会呢,明天四皇子过来跟你爹谈事,你跟他好好说说。”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乔娇也无话可说,只能微微点头,算是服了这个安排。
只是她心里想啥,乔夫人还真没猜到。
她要把这事从谣言变成真的。
次日四皇子跟乔将军在书房议事。
乔夫人手底下的大丫鬟春桃便端着茶水点心过来了,没送到书房,反倒先送到了乔娇那里。
乔娇尚在梳头,旁边伺候的秋棠熟练地从首饰盒里拿出来一只玉簪斜插入她发间。
正是初夏晴朗的好天气,日光通透,从窗口淌进来直铺到乔娇的小半张脸上,显得皮肤透亮晶莹如雪。
阳光晒得有点不舒服,乔娇往后缩了缩,秋棠的手下便歪了,啊了一声,把刚敲门进来的春桃吓了一跳,手里的托盘便一抖,端着的茶水点心就如同下饺子似的噼里啪啦全坠地上了。
春桃往后连退几步,愁苦地说:“小姐你罚我吧,这下赶不及了。”
乔娇莫名:“我又不饿,你慌什么?”
“这是夫人让你送到书房给老爷的。”春桃一边解释,一边撩起裙摆收拾碎片。
乔娇一听脸色就变了,腾地站起来就要出门:“是不是四皇子也来了?”
春桃收拾好瓷片,正要去重端一份,看着乔娇一脸要去算账的表情忙拦住了:“小姐,夫人让你跟四皇子好好说说,别闹脾气呢。”
好好说说?
我恨不得现在杀了他。
乔娇咬牙,上辈子乔府熊熊的火焰似乎烧在了她心里,以血液为引,沿着四肢百骸直烧得她五脏六腑辣辣地疼。她忍着怒气,睁大了眼睛:“家里可还有鼠药?我这屋子晚上不安生。”
春桃:“???”一时怔住,怎么也想不到话题转移得这么迅速。
秋棠这时候插嘴道:“小姐不如养只猫儿罢,”说着眼睛一亮,“说来四皇子养了只乌瞳金丝虎呢,宝贝得紧。诶呀,春桃你怎么还楞在这儿,快去小厨房再端一盘过来,好让姑娘去书房露个面啊。”秋棠急匆匆地把春桃推了出去。
让她俩这一打岔,乔娇总算是勉强清醒了点,她咬了咬舌尖,告诉自己别那么冲动。就算要报复也不是这样来,总得慢慢来,反正时间还很久,她耗得起。她不要命了,也得为乔府考虑,不能牵扯到身边的人。
这时春桃也回来了,郑重地把托盘交到乔娇手里:“小姐,这次可别闹了。”
乔娇抿嘴,默不作声地接了过去,面上一派平和,心里却下定决心泼他个满身。
怀着暗戳戳的小心思,乔娇在门前深呼吸好几次念了几遍金刚经才勉强平静下来。
正打算敲门,门前的木门刷地被人推开了,一张乔娇恨之入骨的脸映入眼帘。长眉斜飞入鬓,一双狐狸眼狭长,不笑的时候冷冰冰的,笑起来又是一副促狭鬼的样子,十足地讨人厌。
不是四皇子赵乾又是谁?
赵乾见她便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道:“我还以为是哪个野猫不怕晒大白天在门口挠门。”
乔娇捏紧了托盘,指骨发白,上面的茶盏都开始颤动起来,发生轻微的碰撞声。
也对。
这时最开始的时候,她追着赵乾跑,求之不得直接让皇上指了亲,这时候的赵乾对她只有不耐烦。只是在重生过来的乔娇眼里,赵乾这份不屑一顾也是十成十的虚伪,令人看了想笑。
明明是吊着她,让她时时惦记着,偶尔给个甜头,便能让她为之豁了性命,却便要做出面上这幅厌恶得不行的样子。
怎么,看我时时刻刻为你提心吊胆很有意思吗?
乔娇低着头,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微笑。
赵乾见她这么虚弱的样子,长眉皱起,琥珀色的眸子暗了暗,就要伸手扶住乔娇。岂料这时乔娇这时脚下一个不稳,直接把手里的托盘一翻,满盘子的汤汤水水兜头盖脸地浇在赵乾身上。
那是才从厨房端来的热茶,其滚烫自不用多言,顺着赵乾的锁骨沿着皮肤一路烧下去。正是初夏,身上衣裳又轻薄,这一烫把热茶的威力发挥了个充分。
丝绸的单衣紧紧地黏在身上,胸口露出的皮肤均已通红,隐隐约约的水泡就要起来了,皮肤上甚至粘了不少茶叶。
乔娇差点笑出声,在破功前忙低了头,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抬起袖子就要给他擦拭:“四皇子恕罪。臣女实在是身体不适,冲撞了殿下。”
嘴上说着求饶的话,手下却暗暗用力,粗糙的布料使劲地擦过被烫起水泡的皮肤,连表皮都蹭掉了一大块儿,露出底下鲜红的血肉来。
赵乾疼得嘶了一声,吸了口气,垂下眼看着乔娇,顺势捏住了她不安分的手:“故意的?嗯?”
乔娇愣住,这才抬头对上了他的目光。
阳光浓稠如蜜,正映着他的眸子,漂亮的琥珀色剔透澄亮,似价值连城的瑰丽宝石,那是应该放在橱柜里深藏起来的宝物。
是了。
她喜欢上的不止他的若即若离,最开始的,也是这一副少年人的,冤孽色相。
一眼沉沦,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