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往事如尘

  阿蓦回府后,支开丫头,换了衣服直接来到了前院诺公子和墨离的宅院。墨离笑嘻嘻道;“如果你有法术傍身,何苦还得我出手救你!”原来,他就是最后在林中强弩救阿诺的人。
  诺公子微笑:“如果有法术傍身,不是一样要有护卫时刻随护在侧?”子诺说得是实情,玄蓦十七岁之前的记忆还在,虽然没接触过法术,但是也多少了解一些。这个大陆上,有法力的人已经不多,安南算是盛产法师的地域了,也不过寥寥数十人。顶尖的法术高手少之又少,会法术的人也常是医者,或者低级的火水控制。据说以前的皇帝是一位顶尖的法师,而吕邱大人也算一位全系法术高手了,所以轩辕和王妃也会一些法术。法术使用之时,需要凝神静气。所以一般不会用于战场或打斗,如果需要,则旁边必然要有护卫守护其安全。这么说来,慕凡恕应该是一位守护者。诺公子这个情形,也只能算略通一点皮毛。
  玄蓦把从衣袖上裁来的带血的碎布铺于桌上,笑笑地看着诺公子。墨离大惊小怪:“你还真有闲心!我都怕你被误杀了,你还有心情收集血迹。这是谁的?!”
  “青青。”
  诺公子似乎暗中松了口气,道:“别太冒险了,以后谨慎行事。”遂沾了点水溶了血迹,低语道:“比较少,不知可不可行。”
  诺将血迹点在玄蓦的眉心,玄蓦仔细聆听诺的低语,那咒语用古文写成,词义难懂,要多背诵几遍才可记住。而且这法术的方法还不得要领,要适当探探诺的口风。思绪未停之时,眼前已经展开了一幅幅往昔画卷,只是缺了主要的人,只能看清青青的面庞,感受到青青的思绪——
  狼群,月夜下一个孤身只影的青青,手持弓箭,面对一群龇牙靠近的饥饿的狼群!阿蓦奔来的时候。青青抬眼望去,眼神坚毅勇敢。阿蓦一手执剑,一手虚托出火球,随手掷出,惊散了几匹饿狼。火球!阿蓦在这虚幻的梦境里似乎抓到了点法术的影子,又似乎不得要领。
  墨离和诺公子盯着闭目而坐的玄蓦,见她时而紧张地紧皱眉头,时而展现欢颜。
  画面一转:阿蓦似乎是在帮助阿恕追青青。草原上,阿蓦点燃一个个火把,火把周围围绕着各种鲜花,阿蓦站在圈外,开心地看着里面一双璧人,男子看不清相貌应该就是凡恕了吧。青青朝着阿蓦爽朗笑着,朝她招手。
  再次见到是在风落了,青青挺着肚子,温柔地缝着小孩子的衣服,喃喃道:“阿蓦啊,你帮我的宝宝起个小名儿吧,我们就要回桐城了,以后要多来看我们呀。”
  一盏茶的功夫,阿蓦睁开眼睛,长长出了一口气:“可能血迹太少,只有零星的记忆”。诺公子颔首,给玄蓦斟茶。他并不知道梦境里,她已初探法术的端倪。十七岁之前,她是没有接触过法术的,似乎父母对法术也是讳莫如深,不允问,不允学。但是梦境里,自己居然是会的。那么法术是如何启蒙的呢?
  阿诺起身告辞,诺公子从身旁拿出一个包裹,递给玄蓦。打开,是一锦缎披风。墨离坏笑着打趣:“哦~白蜘蛛这是何意啊。”诺公子淡然一笑:“友人托我赠蓦姑娘,忠人之事而已。”
  玄蓦猜到是上次见的那个蒙面黑衣人,笑着摇头:“这没理由的礼物不能收哦。”笑容里有一丝狡黠和娇憨。
  诺公子好似早知道会如此一般:”告诉你也无妨,你二人曾经有点交集,你左肩上应该有旧伤,便是拜那人所赐。所以他一直心存愧疚,所以托我在此陪伴左右,也托我带礼物给你,权当谢罪了。”
  阿蓦撑着桌子,直视诺公子的眼睛:“我不信,你不说实话便罢了,待我下次见了他自己问他。”诺公子也不躲闪,笑道:“好啊,待下次来,你亲自问他。”
  阿蓦走后,墨离学阿诺的样子,撑着桌子,直视诺道:“白蜘蛛你不说实话,我看你的下巴都抖了,还强装镇定,真是好笑,哈哈哈。”
  诺公子淡然一笑,斟茶轻饮,墨离顿觉好生无聊,只得自己去玩耍。
  阿蓦回到自己的房间,将染了丹阳王爷的手帕藏好。静候青青的到来。
  青青晚上没有来。阿蓦想:这是一个聪明的伙伴。
  次日。青青大张旗鼓的来了,带了一车的补品,还戴上了小娃娃一同前来,摆足了架势。内院瞬间热闹起来,小娃娃小名未晞。阿蓦想了好久也没想起当时为何起这个名字。一群人热闹了一天,几个嬷嬷追着小公子跑,上蹿下跳。中午终于跑累了,一头栽倒在母亲怀里睡着了。玄蓦笑着看他,粉扑扑的小脸费外可爱。这个小家伙带着一个银锁,样子很特别,阿蓦不自觉地上去摆弄,居然咔哒一声,打开了。惊得青青连忙掩住,发觉身边无人,二人才仔细看去,里面居然有一卷纸条,打开来又是阿蓦的笔迹:“味淡渗湿,味甘补虚。青青不必担心,一切自有安排。”
  俩个人一脸惊讶。青青皱眉询问阿蓦:“难道,你不是被骗来的,而是知道是陷阱,还要一头撞进来?你是故意来到桐城的?这是什么意思?”
  玄蓦也一头雾水:“青青姐姐,你确定这是我的字迹吗?”
  青青低声:“这是你给我儿的生辰礼,随信一起来的。我不曾想里面还有机关。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来桐城?”说罢还看了看外屋,外间的茶桌上又摆了一盆新开的铃兰。青青偶尔听凡恕说过:王妃一直在研究各种花儿的传音之术,所以对王妃送来的各种花花草草格外警惕,她对悠然没什么好印象。
  玄蓦不明所以,但是悄悄把自己的部分猜测说给青青:定是因为怕凡恕和阿蓦见面,才把他调离桐城。而青青和阿蓦所见甚少,知之不多,便留在桐城,实为人质。
  青青临走将昨日偷来的王妃的血迹留给了玄蓦,心情沉重。她并不知道玄蓦为什么要到这个诡异莫测的桐城,她并不喜欢这里。她更喜欢离开家在外流浪的那两年,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她也喜欢和玄蓦在风落城短暂的相处,虽有忧虑但心情舒畅。她把玄蓦当成自己最好的朋友,所以她不可以离开桐城,她要在这里,护佑她,陪伴她,直到她想起自己的目的,并帮她达成心愿。
  玄月如钩,阿蓦在屋内将悠然和丹阳的血迹溶了,食指轻点蘸于眉尖,轻念咒语。昨日幻梦中已经初探法术,所以对于这解咒豁然开朗,遂想独自试试看。初次没有成,白雾茫茫之后清醒过来。又试了几次,差点要放弃,去找诺公子,幻境居然慢慢展开延伸。
  床上,躺着三年前的悠然,脸色苍白,沉睡不醒,面庞比现在稚嫩一些,更温婉一些。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耳旁响起:“不是要你做她的替身,你只要做你自己。从今日起,你随我修习法术,控法之道。如能救她更好。”
  画面一转,玄蓦似乎在给一些受伤的士兵疗伤。突然自己的胳膊被一双大手恶狠狠地抓住,一个声音在耳边咆哮:“你不是悠儿!你把她怎样了?!你说!你是谁?!”法术被打断,一时间头晕胸痛,无法言语,自己被那人摇得如风中的落叶,猛然掼倒在地上。
  “世子!住手!”这声音好熟悉,可惜幻梦中看不到他的脸,应该是阿恕吧。
  天旋地转,再看清时自己已经在地牢中,扶在冰冷潮湿的地面,眼前一双明黄的朝靴。丹阳。他缓缓蹲下他尊贵的身躯,语气冰冷没有温度:“悠然已经醒了,你不用再顶着她的名字到处招摇了。凡恕说的话,我只信一半,我信他说的:你是吕邱大人找回来暂时替代悠然的,毕竟用异常手段勉力提升法术导致反噬,对她名声有损,毕竟她是公主之身,不容有半点瑕疵。但我不相信事情真这么简单,如果仅仅是暂时替代,只要偶尔露面就好,没必要去军中救治伤员,没必要在桐城开设医馆无偿救助百姓,你到底按的什么心?你如果不说,吕邱已经闭关,如果你有冤情,只能等他出关再洗脱了。”
  玄蓦抬头,目光冷清,甚至透出些许的怜悯,让丹阳很不自在,甚至是恼怒!他痛恨与他的悠儿相似的人,他的公主只能是唯一的一个,是最美丽最高贵的。他恼怒:眼前这个野丫头似得人有一双更美丽灵动的眼睛,有更精巧的下巴,有更诱人的双唇。他恼怒他会不自觉地拿她与悠儿比较,他不承认她比悠儿更有吸引力。虽然扶卧在地,那双眼睛清澈明亮居然让他生出了自卑的心,他扬起手想遮挡这如炬的目标,终又徒劳地垂下,转身出了监牢。梦境里的玄蓦并不知道这目光,以后便常出现在丹阳的梦里。
  玄蓦在地牢中修习吕邱大人所授的法术,屏息静气,闭目运功,渐渐感觉法力充沛。眼不睁而可以视,耳更聪,灵台清明。皮肤可呼吸自如,闭气良久而不觉憋闷。一个念头闪过,阿蓦勾起嘴角,无声地笑了。“头儿,快来,这个女犯好像死了!”呼啦啦来了几个人,有人探了探鼻息,“糟了,这是世子交代好好看顾的,还不禀告世子。”不久,就听得匆匆脚步,应该是丹阳的。他探了鼻息,摸了摸玄蓦控制下渐冷的皮肤,声音中竟然有一丝不忍:“葬了吧。”突然,玄蓦一跃而起,夺过一个狱卒的兵器,横在丹阳的脖子上,控制着他朝牢门走去:“把凡恕放了,放我们出去!”
  应该是这个时候,自己和穆凡恕逃走了吧,变成了安南的叛臣,一路躲避着追杀,逃到了定北。
  再一次和丹阳交集,居然是在两军阵前。这时候的玄蓦已经是定北的一名将军,银色盔甲,红缨夺目,抬**电闪闪,挥剑气势恢宏。
  丹阳在阵前远远望着她,烈烈的风吹起她的发丝,扬起她的战袍,她如下凡的天神,眉眼横处,千山万水失了颜色。没有人,在一年之内修习法术到了如此地步,整个大陆修习到顶级的寥寥无几。法术各有精专,有人专火,有人专医,有人控制花草树木,而能控制雷电,飞鸟走兽之人一般都是江湖术士,小打小闹,从未成器。而她却样样精专,御火可以火烧长桥,御水可以水淹城楼,御电可以军前杀敌,御树可以积木成梯。飞禽走兽皆听号令,治愈伤患一次数十人。她若神明,施展法术之时,手持刀剑仍可自保,身边护卫不过一两人,冲锋陷阵之时刀光剑影眉头不会皱上半分,飘逸潇洒,血色沾袍不觉其污浊。
  丹阳败了,一败涂地,溃不成军。他甚至还没与定北那个战神世子,那个定北狐狸一决高下,就已经败了,还败在这个女人的手下。他败了,因为他的士兵已经不敢战,不能战。
  幻梦之境再次展开,那个城,沙漠之中的城市,应该唤作风落。玄蓦换过常服,府内张灯结彩。“城主大人,城主大人!恭喜恭喜。”身边虚虚的人影一一掠过,那人远处缓缓走来,每一步似乎都艰辛和踌躇。面对面,空气有些尴尬,丹阳欲言又止。
  玄蓦爽朗一笑,在丹阳眼中,夜空中的焰火也逊色几分。“王爷,一杯泯恩仇。战场上见,我也是无奈之举,各为其主。现在定北和安南还有怀西修好,不必介怀。”
  “蓦姑娘,我很抱歉当日在安南的事,悠然她的病还需要仰仗你的法力,轩辕说他已经尽力,只能勉力维持。”
  玄蓦淡然一笑,点头应允。
  治病、疗伤、伤及自身,幻梦醒来之时,玄蓦觉得自己的头隐隐作痛。原来与他们早有交集。只是,这样的交集,不至于让王妃去殚精竭虑封了自己三年的记忆,那么她是什么原因?或者不是她?那又是谁?什么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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