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箫瑟其中
阿卢看着童心盎然的四傻子温和一笑，展开双臂比划着：“那只木鸟足有这么大，据说是仿造凤凰所造，但是可能技术有欠缺才缩小了形状。”
四傻子一双眼睁得更大，也学着展开了双臂，但还是达不到阿卢臂展：“这么大？我都能骑在上面了！”
阿卢点点头：“前辈果然料事如神，据那位墨家前辈说，这木鸟本就是供人骑乘的。”
想着自己骑着大大木鸟在空中滑翔的样子，四傻子不由露出了神往的表情。
阿卢望着眼前这个孩童前辈天真的样子，忽然心里一暖，想起了自己年幼时第一次遇到师父的场景。那时自己还是李三公子，而师父也不过是一个流浪江湖的落魄方士。
阿卢摇摇头，怎么讲着讲着就跑偏了，咳嗽一声又回到了正题：“我与兄长本是咸阳李氏的幼子，巧合之下遇到了流落江湖的师父。师父喜欢我们两个小孩子，就收下我们做了徒弟。后来，师父成了皇帝身旁最厉害的方士，帮着皇帝炼仙药，寻仙胎。我和兄长也有幸随侍皇帝左右，很受优待。”阿卢眼中倒映着燃烧的火焰，仿佛闪动着火色的光芒，“直到有一天，星天上出现一抹蓝光，起初是一抹，后来是半环，到现在已是一轮完整的蓝色光环了。”
四傻子抬头望着红得发亮的房梁房檩，火焰燃烧，黑烟腾起，哪能见得着天空。
阿卢顿了顿，嘴唇白了白：“钦天监的人说这是苍狼星，主乱象。师父提前就提醒过皇帝了，但他给出的对策却让我和兄长大吃一惊。经过二十多年的相处，师父一向自诩为天下方术修士的领袖，我们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会提出扑杀术士的主张。皇帝当然答应了。而让我们想不到的是，师父要拿我们两人来祭令！”阿卢声音低沉，有些哽咽。
四傻子眼中也现出悲凉神色，这种绝望失落，他能体会到。
自己拼着性命在蜃口下救了差役徭役，他们不但不感激，反而想要置自己于死地。如若不是顾及到家里那个单薄老头的性命，他早就想趁机跑走了。
想到此处，四傻子望着周围的烈焰大火，不知道这群畜生是不是都烧死了，如果烧死了可就完蛋了。
阿卢接着说：“我和兄长极其伤心气愤，思量之下，做出了一个大胆悖逆的决定。我们决定逃往塞北。”
“塞北？”
“塞北是胡人的地方，穷山恶水，但没有中原法令严苛。师父虽然厉害，但手还伸不到那去。我们怕直接从咸阳去塞北会被师父抓到，于是布下疑阵反向南来。谁料一路行来，触目所见，百姓凄苦，官吏横行，屠杀游侠术士不计其数。甚至有些隐入深山的术士也被揪出来诛灭了。”
官吏横行霸道，欺凌百姓，四傻子是见识过的，不想这些神仙一样的术士也会受到他们欺压。
“逃亡大半个月，师父却没有追杀过来，我和兄长怀了庆幸之心，昨日便决定北行塞外。岂料在山林里迷了路，兜兜转转一整夜也没有走出。更糟的是，今日早间在林中遇到了师父豢养的眼线。我与兄长瑟箫合奏，与那恶兽殊死激斗，终于在它传出消息之前灭了它。”
“看来，你师父最后还是找到了你们。”四傻子想起他说过这火焰是他师父炼化的纯火。
阿卢点点头：“兄长为了我活命，划开空门，将我送到了最近的安全之地。不想竟是前辈这里。”他悲意涌来，“兄长此刻应该凶多吉少了。”
四傻子也轻轻叹了口气。这胖子平易近人，知无不言，是个好人。
“等等。”四傻子瞪了瞪眼，惊问阿卢，“你刚才说，你师父的眼线是恶兽？”
阿卢伸手垫了垫紧贴着焦土的光屁股，点点头：“正是。我师父自诩为方士，因而驱兽驭物，自然不在话下。”
“是什么样的？是一条恶狗吗？”说起驱兽来，四傻子脑海中浮现出了时常跟随自己的癞皮黄狗。
阿卢笑着摇摇头：“并非恶犬，而是一只丈长的大鸟。”他本想说出那畜生名字，但想来此时的前辈也不会懂，于是就闭口不言了。
四傻子还忙着在脑海中构想这只恶鸟，丈长的大鸟，难道是一只长了鸟翅膀的癞皮黄狗吗？脑海中黄狗那张谄媚的狗脸贴了上来，四傻子面露恶心地偏了偏头。
四傻子身子毕竟虚弱，感觉倦意涌来，眼皮挣扎几下便坐着睡着了。
阿卢瞧了瞧他，将他抱起平躺地上后，便转过一侧去轻轻抚摸着那管玉箫，眼中惨伤不已。
不想自己证道这一刻，竟是师父痛下杀手，兄长生死不明之时。
经过一夜的焚烧不休，数丈高的大火渐渐萎靡。
烧崩的屋子一角，东天曙光乱红了天边，金芒璀璨，打得阿卢眯起了眼睛。
火熄了！阿卢心情激动，又有些害怕。不知道师父是不是还在院子里等着自己，不知道兄长到底如何。
嗯哼一声，四傻子鼻腔猛吸一口充满焦烟气味的空气，顶得他发出一声猪哼。
“他妈的！”四傻子一骨碌坐起，悬在二人头顶的黄玉轻轻旋转一下，缓缓落了下来。四傻子张掌握住，在肮脏黑腻的破衣袖上宝贝地蹭了几下，就像是在路上捡到了一大块金子。
阿卢哑然失笑，只觉眼前这高深莫测的前辈憨态可掬。
四傻子瞪他一眼，忽然惊呼：“火灭了！”当下蹦跳了起来，牵动被大许打伤的伤处，疼得他龇牙咧嘴。
“前辈，你受伤了吗？”阿卢关切的询问。
四傻子摆摆手，当下冲出了烧焦的屋子：“小伤！”
“如果前辈看得起晚辈，我可以为前辈尽一下绵薄之力的！”阿卢随即一想，想这前辈是何许人也，怎么轮得到自己班门弄斧。即使他身上有伤，不治自有他老人家不治的道理。
不料四傻子顿住脚步，回过身来好奇地问他：“你还会给人治病？那你治治看。”他毕竟是个小孩，昨夜听阿卢给他讲好多新鲜事，早就没了戒心。
阿卢当下从怀中寻摸出四块纯白温润的玉石，摊在掌中后，吹口气，那四块一样大小、形状不一的白玉当下散发出淡淡的白色光晕。阿卢向着四傻子一掷，白玉稳稳嵌进了四傻子周身前后左右的焦土中。
四傻子将四块白玉逐一瞧瞧，伸手抠动几下，白玉却仿佛生在焦土之中，纹丝不动。
阿卢合上双眼，面上似有淡淡光华亮起。不只是四傻子觉得他神奇，就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不想一夜证道，自己修为精进若此。
当下捏个指诀，白玉嗡嗡作响，啵地一层光幕罩起了四傻子，仿若一个大大的人形泡泡。
四傻子大着胆子去触碰光幕，指尖点处亮起白斑，光幕宛如实质。过了片刻，四傻子只觉得身上伤处发痒，不一会便不再疼痛，撩起衣裳也不见任何淤青和伤痕了！高兴得他跳了起来，这法子真神奇！得想个办法骗这傻子教了自己才好，这样一来就不怕那些畜生们再殴打自己了。
阿卢吐出一口气，一挥烧残的大袖，四块白玉轻轻浮起落回了他的掌中。
“你这是什么怪法？”四傻子忍住好奇，做出一脸嫌弃的样子。
阿卢一脸惶恐地回答：“这是一个小小的术术法阵，可催生阵中人的肌体疗愈潜力。”
四傻子摆摆手，貌似有些不耐烦：“我当然知道这是个树树法阵！”其实他连法阵是什么玩意都不知道。
阿卢不由一赧，只觉自己愚笨，前辈自然知道术术法阵是什么。
“我来问你，你这树树法阵要怎么才能有用？”
阿卢心下一乐，想必这是前辈考较自己的法阵功底，自然是知无不言：“这法阵是一种愈疗法阵，与施阵者同气同应，是吸纳天地精气转为己用，催生自己本身愈疗能力……”
“停停停！我问你怎么才能用，说这么一大堆不相干的！”四傻子佯装愠怒，看着阿卢局促的表情其实心里大乐。
阿卢想了一会，怎么也想不通这些法阵的基本知识怎么就成了不相干了？想是前辈修为太过高深，自然是跳过了这些基本常识。
看阿卢面有不解，四傻子换了一种问法：“这样吧！你说说普通人怎么才能用这种法阵？”
听了这个问题，阿卢大惊失色，他从来没想过普通人如何施阵施术的问题。转念一想，自己真的是太鄙陋狭隘了！只想到了自己，只想到了与自己相同的术士，却从未想过如何以术术造福天下百姓。内心不由又对眼前的四傻子多了几分崇敬。
“前辈的问题实在太过高深，且不说是晚辈不曾想过，就连晚辈的师父恐怕也未曾想过如何以术术施惠于常人。若说要常人用出这法阵，这人须得拥有自己的压阵石，而要驾驭压阵石，这人就得通晓基本的驭物之术，而要通晓驭物之术，这人就得经过为心立法的过程，当然这是就我法家术士的修行而言……”
四傻子越听越灰心，敢情这手法子还是得神仙才会，不听也罢！他不耐烦地摆摆手，打断阿卢后，举目四顾想找出差役徭役们的踪迹。
但见得，四处焦烟弥漫，瓦砾成堆。原本整齐立着的几排树木，经过烈火炙烤以后，半边焦枯，蔫头耷脑。
阿卢观察了会周围，辨明方向后当先向大厅走去。四傻子自己找不到地方，心想这人这么厉害，干脆跟着他先走走算了。
他看着阿卢裸露在宽袍外的光屁股，不由噗嗤一笑。阿卢回过头来诧异看他一眼，因为心系兄长安危也不作他想。
朝阳初升的一瞬间，大许诸人所在的大厅墙壁齐齐发出密密麻麻的碎裂声，一眨眼的工夫，整座厅子化为了齑粉。
怔怔地望着漂浮弥漫的灰尘瓦砾，差役们的心凉透了。有两个人承受不了，蹲下身子抱头痛哭起来。
自从老葛被卷进大火那刻起，大许就一动不动地虚望着外面。若不是自己有了冒险换人的想法，大家也不会因此而被自己坑害了。哪成想看似懦弱平庸的老头竟然有寻死的勇气！这下孩子也被自己毒死了，老头也不见了。
听到了两个差役呜呜的哭声，大许心里一恸，想起了老胡临死前的决绝，想起了小跳蚤的泪光。无论如何，也要保大家走完这一趟！
他回过身子，迎上了另外几人愤怒的目光：“咱们，还照常押送徭役……”
“你放屁！我们都让你坑死了！不只我们被你坑死了，我们的父母妻儿也全被你坑死了！都是你出的损招！”那人眼眶一红，险些哭出声来，也不再看他，别过脸强忍泪水。
大许心中惨伤，一字一顿说：“弟兄们。咱们从霈城出发，死了好多兄弟。我们不能让他们白白死去！我们得带着他们的遗愿走完这一程！我，我愿意顶替那孩子！”若不是逼不得已，他怎么能做出这个决定。
剩余的几个差役呆了呆，相互交换个眼神，有些难以置信，内心又有了些希望。
“你既然想到了自己去顶替徭役，又怎么会想不到让我们其中一个人去顶替？万一到了长城，你突然出尔反尔坑害我们呢？”此话一出，几个差役纷纷觉得在理，目露戒备地盯着大许。
大许提着包铁棍的手越来越紧。这就是自己所谓的同生共死的兄弟！
“当啷”一声，包铁棍被他扔到了地上：“如果你们不相信我，现在就将我绑起来吧！打断我的腿也可以！”
差役们一拥而上，将大许按倒在地。却突然远处听到脚踏在瓦砾上的声音，登时停下了动作，齐齐向脚步声来源望去。
一望之下，只觉全身血液都沸了起来。那个蹦蹦跳跳跟在胖怪人身后的，不是那个徭役孩子却是谁？是人？还是鬼？
大许也循声望去，看见活蹦乱跳的四傻子不由惊呼出声，心中又是害怕又是愧疚。一下挣脱了差役们本就放松的手，跳了起来。
阿卢早望见了垂首跪坐在瓦砾中的兄长尸体。他快步奔至兄长身边，泪如泉涌。
只见兄长面色平静，阳光照耀下皮肤如同白玉般晶莹剔透，只是让人感觉他不再是一个人，而只是一件雕塑。
那个人，真的炼化了，你的魂魄！
眼泪沿着宽厚的脸庞坠到黑灰上，阿卢一拳捶到了地上。何以至此！何以至此！我们，是师徒啊！
经他拳头一震，原本在兄长大腿上的那张断了弦的古瑟掉落地上。
阿卢泪眼在短弦上抚了几抚，轻轻抱了那张瑟，再也，弹不出曲调。
他手指在瑟身上滑起滑落，停在瑟角上，他身子一震。
一个字，一个用指甲刻下的字，歪歪扭扭，但确是一个篆字。平素兄长极为爱护这张古瑟，每次抚完都会仔仔细细擦拭一遍，怎么会舍得在上面胡乱刻字呢？
阿卢急忙翻过古瑟，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大篆“中”字。“中”？什么意思？中原？中心？中庸？
难懂兄长在死前又一次证道了？他仔仔细细地瞧了几眼那个篆文，但觉这个“中”字有几分奇怪。
兄长，这是你留给弟弟的话吗？弟弟愚笨，解不透啊！
他心中电光一闪，不妨请教前辈！转眼望去，只见四傻子静静立在自己身后，神色复杂，有怨恨，有无奈，有绝望，有害怕。
大许眼见希望复现，当下也不顾他是人是鬼，且试他一试！提起地上的包铁棍，直直向四傻子走来，面容凶恶。
四傻子有些惊慌失措，伸手抓住了阿卢领子。
其他差役眼看大许要上前擒拿这不知是人是鬼的怪胎，当下也跟着他围了上去。
阿卢根本就没将这几个寻常人放在眼里，看四傻子的奇怪神色，以为他是有意假装害怕来戏耍这几个人。因而也就不在意究竟如何，只是皱眉思索兄长遗留下来的谜题。
大许步至四傻子跟前，看出他眼中的恐惧，当下一棍直抽他脸颊。闷声想起，四傻子被抽得向一侧飞了出去，口角裂开，鲜血飞洒，疼得他眼泪也流了出来。
断线风筝似的落在了一旁的瓦砾上，四傻子脸疼得直打滚，不一会肿起老高。
差役们对视一眼，这是人没错了！不管怎样，他没死，没死就可以绑起来！
顿时一围而上，拳打脚踢，四傻子惨叫连连，好不凄惨。
差役中，麻子脸在触碰到四傻子身子时突然僵了一下，原本充满凶光的双目迅速黯淡下来。只是，没有人察觉到他的变化。
阿卢越看发现情势越不对，遭受毒打，前辈竟然毫无还手余地！这群人简直是人面兽心！竟然毒打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孩童。
他将兄长古瑟一斜斜支起，左手一捋断弦，紧紧揪直，右手连抚数下，刺耳的金铁交击声响起。
听到声音，大许只觉头脑“嗡”地一下，后背仿如遭受千万针刺一般，当即跪到地上，心烦意乱，一下都动弹不得。
其余差役也纷纷倒地不起，连指头都抬不动了，身体痛苦，内心更是恐慌。
阿卢向着兄长尸体磕了四个响头，抓起古瑟，起身将奄奄一息的四傻子扶起。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是依照前法，将他治愈。
四傻子渐渐清醒，望着目瞪口呆的差役们，心头狂跳，又愤又恨。
阿卢面色此时已然恢复如常，轻声询问：“适才前辈怎么不还手？”
四傻子心里一痛，又想起了远在家乡的那个糟老头，有些哀伤的说：“我还不了手，我也逃不了。”
看他神色，阿卢感觉到四傻子好像有所顾及，心中震惊，不想高深若这位前辈，竟也有顾及之事。当下有些后悔自己贸然出手，歉然说：“晚辈是否不该插手？请前辈见责。”
四傻子忙摇头说：“该的，该的！我还不了手，你能的！”他神色一黯，“可惜你不能跟着我去长城，以后难免还受他们迫害毒打。”
“长城？前辈是要去长城？”
四傻子点点头：“怎么？去长城怎么了？”他倒是奇怪阿卢大惊小怪的。
阿卢深施一礼，光屁股自然是对着一干差役露了出来。声音停止，差役们缓了过来，但见这怪人如此尊敬臭小子，未知自己前途若何，当然不敢有所动作。看着他向自己露出了布满黑灰的光屁股，差役们觉得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只是本领低微不敢相拼。
“晚辈要去塞北，自然也要先到长城。前辈于晚辈有救命之德，又是晚辈证道的领路人，晚辈自当相随相护！”
也不知他叽叽咕咕说了点什么，反正自己听明白了他要保护自己，四傻子当然大喜：“好啊！好啊！那再好不过了！”
蜷缩一旁的差役们心中苦急，这下可遭！这杀千刀不死的臭小子有了怪人护着，说逃便逃了。就算不逃，一路上自己对他百般欺辱，今后还不一一找还回来！
四傻子其实还是有些害怕差役们的，看了看毕恭毕敬的阿卢，鼓足了勇气才对差役们说：“你们，你们听着！我，我不会逃的！我会跟着你们去长城的！”
大许此刻心中百般纠结，又愧又羞。这孩子于己有救命之恩，但自己却恩将仇报，企图将他毒死。如今毒而不死，反而有高人撑腰，完全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了！
阿卢上前一步：“还愣着干什么？上路吧！”他对这群恶徒殊无好感，因而出言毫不客气。
差役们忙点头称是，扶起大许去后面查看徭役是否还安好无恙。
望着身前阿卢的屁股，四傻子咯咯而笑。阿卢早就奇怪为什么前辈一站在自己身后就会发笑，一摸身后恍然大悟，这才想起来昨夜屁股上的衣服全被烧为了灰烬。
他不好意思地笑一笑，对着哥哥的尸体跪下又磕了四个响头，起身将哥哥的外袍解下披在了身上。
四傻子这才注意到跪着的这具尸体，问阿卢：“这是谁啊？”
“是晚辈的兄长。”
四傻子一脸惊讶神色，啧啧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