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以毒攻毒

  长长的屋子,昏黄的灯火,轻风拂动树梢,带进了浓浓的露气。
  当然,这浓浓的露珠气息并不能清静座上六人心中的怒气,他们刀子一样的眼神狠狠刮着大许。
  扬老头端起那碗酒,仔细瞅着灯光在碗沿上投射的亮光,突然意味深长地说:“其实,也不能这样讲。”
  大许一愣:“怎么说?”
  六个人相互压着大腿,都示意不可意气用事,浪费了下午耗时耗力准备成的套儿。接下来老头这句话,必定比适才阴毒百倍。
  谁料老头话锋一转:“你们可知道咱亭署的牢房是怎么个构造?咱的牢房可与一般牢房不同。”
  这下六个人留了意,上午他们在亭署转了好几圈,愣是没找着牢房在哪。直到徭役和黑添伏进了牢房,他们才知道这亭署的牢房竟然在水井中。等差役和憨蛋离开许久,他们才悄悄搬动假山假石,想要找出机关所在,也因此正好被老葛撞见。最后当然是空无所获。
  这时突然想起老葛,老四老五老六相互对视,均看出了对方眼中有一丝惊惧。糟了!记得老大嘱咐过,要活捉葛老头,可他们傍晚的时候却将老头绑在酒窖中等死!
  老六与老四对视一眼,又朝老大看了看,意思是要不要告诉老大。
  老四急忙连眨好几下眼睛,最后瞪他一眼,意思是不要命了?
  老六翻翻白眼,意思是那怎么办?
  老四慢慢眨了两下眼睛,意思是慢慢来,见机行事。
  老五坐在两人中间不知道两人眉来眼去在干什么鸟事,刚想开口小声告诉老大这事,手上吃痛,不由叫了出来,听起来就像一阵旋风吹响了一只大大的陶瓮。
  不仅其余五人心里一惊,扬老头被他吓得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下边,大许等差役警觉地盯着六人,憨蛋早已暗中摁住了短剑剑柄。
  一时间,整个大厅里弥漫起大战在即的安静压迫感。
  “阿嚏!”椅子下边的扬老头打了一个响响的喷嚏,慢慢滑上了藤椅。他左看右看,摇头晃脑:“刚才好大的风!都把我老头吹下了椅子!哈哈哈……”
  紧张的气氛被老头的笑声席卷而空,在场众人也迎合大笑。
  憨蛋移开了摁在剑柄上的手,轻轻敲了两下酒碗。心中松了一口气,对于老头,他现在是越来越服气了。
  扬老头看了看左侧的差役,又看了看右侧的署役,端起那碗憨蛋递给他的酒晃了两晃:“你瞧瞧我老头,还没喝一口酒呢!自己就先醉了!酒可是好东西,做亭长好啊!做亭长有酒喝,有肉吃,有人可以来欺负!做亭长好啊!”
  大许想起了老杜头,叹了口气说:“那也得看是哪的亭长。”
  扬老头点点头:“谁说不是呢?就像是我给牲口接生一样,同样是母驴,下崽的时候,这村东边的和村西边的就大大不同!所以呀,我刚才才说那伙强盗,也不见得就真的和畜生一样了。”
  虽然老头仍然拿畜生与自己相比,但好歹这句话还算是客气,六人紧攥的手缓了下来。
  粗实汉子陪笑说:“还是亭长经验老道,见多识广!”
  扬老头嘿嘿一笑,不置可否:“说实话,现在这世道,是个好人就活不好!不是死在边城,就是死在徭役上。”他看了看在场诸人,“谁不愿意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有个老婆热炕头,有个孩子可以养老送终?”
  这句话说到了每个人的心坎里,大家都低下了头。
  重重一声叹息,是清癯汉子发出的。想当年自己还是个乡医,有妻子儿女,生活还算温饱安乐,怎奈朝廷赋税沉重,徭役频繁,逼得自己妻离子散。不得已,他才毒死县官,入山做了强盗。
  “所以,我也能够体会得那些被逼为强盗的人的心情。我老头既然成了这南郡亭长,维护本郡治安也是我应该做的。我打算派几个胆大的,去山里找这几个人谈一谈。他们能够横行山南这么多年,估摸着也是真有本事。”
  “哦?”粗实汉子并没有作出态度,只是以一个疑问回应。
  扬老头捋了捋胡须:“如果他们还愿意安稳地过日子,讨房媳妇,生几个儿子。我倒是可以出份力。”
  憨蛋都有些惊呆了,这个想法,别说是一个小小的亭长,就算是郡守,都不见得有这个魄力。他仔仔细细地打量了眼前的扬老头,突然想起了郡守曾与自己谈起过的隐士。莫非,此人是个隐士大才?
  但他蓬头垢面,獐头鼠目,怎么看怎么不像。
  六个人怒气全消,甚至有几个人有些动摇了。但从扬老头适才夹枪带棒的话中,多少有些怀疑可能是自己身份暴露,他在用言语试探。
  扬老头又推了推身前的酒碗,六人警觉地望着那只酒碗,从适才到现在,老头一口都没喝过碗中酒水,只是用手把玩。再看对面的差役们,也是迟迟不动筷。清癯汉子与粗实汉子对视一眼,如果他们再不动筷,就只能硬拼了!
  “这憨蛋今天将那山南盗匪中的一个带了过来,我老头想,既然要和他们谈一谈,不妨将这人放了回去,也算是我老头的诚意。”
  清癯汉子脸色一阵白一阵青,话到这里,明显就是老头作戏说给自己兄弟六个听的。想不到今天竟然栽进了一个糟老头子的算中!看他话意这么明显,肯定是有恃无恐,恐怕这场中一定都已部署妥当,这下可不大妙。只是再看此时的六个兄弟,明明是已然心动了。他一双眼睛不停转动,苦思计策。
  扬老头碗底重重一磕桌沿,豪气说:“来来来,你们都把酒满上!为我老头这个为民除害,又不用流血的法子喝上一杯!”
  憨蛋挨个为他们将酒碗满上,扬老头不等他们端碗,就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大许等人眼看扬老头喝下了那碗酒,只得硬着头皮端起碗来。不过,此时扬老头一双眼睛只是盯着署役六人。因而大许示意差役将碗凑到口边,却将酒水尽数倒入了袖中。
  屋中灯光甚暗,但他们举动并没有逃过憨蛋的眼睛,只不过憨蛋只是微带笑意地看了大许一眼而已。
  老三老四老五老六早就酒馋极了,眼见对面等人也喝了,不等大哥二哥示意便仰头干了一碗。
  就连排行老二的粗实汉子也不由低头看着碗中清亮的酒水,有一饮而尽的欲望。清癯汉子却伸手攀住了老二的臂膊,老二有些诧异地望着大哥。但他还是选择相信大哥,就算三弟四弟五弟六弟中了毒,他也会轻易解除。也许,大哥是故意让弟弟们喝了酒,好让对方放松戒备。
  既然已入算中,不如打蛇随棍上。不明虚实,就探探虚实!清癯汉子将酒碗轻轻放到了桌子上。扬老头眼中现处忌惮神色,望向静静坐在一旁的憨蛋。
  憨蛋左手紧紧握住了剑柄,早已作好了交战的准备。
  夜风一紧,桌子上的油灯被扑得齐齐低头。
  清癯汉子直视扬老头:“亭长大……”
  屋里突然泛起了一阵淡淡的荷香。没错,是夏季淡淡的荷花香气。
  扬老头震惊地望着门口,从座上站了起来。
  看见扬老头的反应,憨蛋向门口望去,腾地从椅子上立了起来。
  只见门口的月光中,不知不觉站了两个宽袍广袖的人影,一样的高矮,背上一样地背着长长的布包袱。当然,也有不一样的地方,粗细不同。
  酒香像水一样溢满了整个空间。
  老葛被捆成了一只虾米,缩在一只草扎的火把下,全身都倒满了酒。
  火把一点一点地燃着,每一抹火灰掉落,老葛的眼睛都会凸出来一次。
  所幸,直到此刻他沾了酒的衣服也没有被火灰引着。
  老葛使劲以舌头抵了抵塞在嘴里的布块,舌尖触到了一股酒香。他忽然喉头一恶,这貌似是那几个恶人用来擦嘴的布子!
  相通了此节,虽然百般不愿,为了这座自己倾尽半生建起的院子不落到葬身火海的下场,老葛强忍恶心,用力抵着嘴里的布块。
  布块纹丝不动,嘴角、舌尖却酸麻生疼。老葛鼻腔呼呼喘着粗气,转动眼睛,想着该怎么解救自己。
  他望着漆黑的酒窖门口,多希望有个好人此刻能进来拿酒。
  良久,头顶的火把又燃下了一段,草灰积聚,火把有些弯了。仍然没有人来。
  老葛喉咙闷哼一声,看来还须设法自救!他奋力挺动身子,不断磨动着捆在背后的手,试图将绳子磨穿。
  酸麻渐软的身体告诉他,他老了。
  老了,老葛眼中盈满了泪花。难道临死之前,连自己最珍贵的东西都保不住吗?老天何其绝情啊!
  他不想,这本就是一句痴语。天地何仁?天地又何必仁?
  老葛额头抵地,喉咙发出“呜呜”声音,他哭了,哭得就像一个丢掉心爱玩具的孩子。
  一座酒窖,一个哭泣的老头,还有一只草扎的火把。
  火把弯着燃着的火头,好奇地瞧着正哭得绝望的老汉。
  突然,酒窖壁顶一暗,老头感觉身上有什么东西砸下。紧接着火光亮起,灼热感从侧腰一点蔓延全身。
  不好!火着了!老葛猛地挣扎坐起,伸出双手去解腿上草绳,急切之间怎么能解得开?
  看着自己一双布满焦痕的老手,老葛愣了一下。原来是火刚好烧断了手腕的草绳,他灵机一动,以屁股为支点,身子一转,将双腿伸进了燃着的火酒中。
  不一会,草绳绷断,他下身也燃起了火。
  老葛赶忙跃到没酒的潮湿土地上,仿佛驴子一样就地连打数个滚,才慢慢压灭了身上的火势。
  而他原来蜷缩的地面火势已经腾起,老葛不及细看自己身上的伤势,急忙奔过去提脚猛踏。
  还好,火势并不大,不一会便全被踏灭。
  经过这番折腾,年近五十的老葛几乎累毙。但他一想起那几个将自己捆在这的署役,背心就一阵恶寒!
  他们指不定在亭署里安排了多少破坏!老葛挣扎着推开了酒窖的木门,拼尽老命向众人所在的大厅踉跄行去。得告诉老扬,得让他救救这院子!
  木门开合,一阵风吹起了一点快要熄灭的火星。
  大厅门口的宽袍广袖人影对望一眼,慢慢移动进了大厅。
  扬老头忌惮地看着他们,端着酒碗的手紧了几分。宽袍广袖是贵族官吏打扮,莫说是一般平民,就算是村中三老、族长都不配着宽袍广袖。
  如果眼前这两人是贵族,又是哪里的贵族?哪有夜里不禀自入公署的贵族?何况这股奇怪的荷香。
  时值八月末,哪来荷花香?
  憨蛋和老扬的关注点不同,他忌惮的是两人背后的布包袱。武人的直觉告诉他,那里面藏着什么杀气极重之物。
  清癯汉子脸上戒备之色更深,本来场中情势就已出乎自己预料,更何况如今又出现了两个怪人。
  说他们怪,是因为二人一胖一瘦,高矮却相同,衣服款式也一致,他们背上背的包袱粗细不同,却恰恰相反。胖者背的一只瘦包袱,瘦者背的是一只胖包袱。
  其余五兄弟看见了大哥脸上的戒备,也明白情况不同寻常。
  至于大许一众差役,不用说自是风声鹤唳。
  胖子大剌剌走近憨蛋,抢过他手中的酒坛:“走了这许久的山路,总算是找对了路径,看见一户人家。渴死我也!”他一扳坛口就要仰头倒入口中。
  憨蛋绷着脸,望着他将坛口一寸一寸移近,心提到了嗓子眼。
  岂料瘦子伸出手扳住了坛口,胖子一脸疑惑,看着瘦子:“兄长,这是为何?”
  瘦子轻轻敲了敲胖子的脑壳,就仿佛是年长的哥哥爱抚年幼的弟弟一般,他语音轻柔:“你怎知这酒中无毒啊?”
  胖子移开了瘦子的手,大幅度摇头:“适才他们不正自欢愉饮酒?又怎会在酒中下毒?”
  凝视了一会弟弟,瘦子眼中透出了一股浓浓的哀伤:“弟弟啊,你须知世间苦痛皆自极乐处生,世间仇怨皆从恩爱处结。他们饮酒,与苦乐无关;他们杀人,与苦乐无关。此外,你人在院外,又怎知屋中欢愉?人在方外,又怎知红尘苦极?”
  胖子眼神空洞,好像在思索兄长所说的话,良久,他摇了摇头:“自小师尊就称赞你道心慧眼,我自然比之不及。兄长适才一番话,愚弟有所悟又有所不悟。不论如何,愚弟只知我兄弟二人为皇帝相逼,要逃亡天涯!”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为皇帝所逼?这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他们嘀嘀咕咕到底在说些什么?
  二人全然不顾场中诸人,只是自说自话。
  瘦子又幽幽一叹:“皇帝所逼,又岂是你我二人。他欲修长生,却放不下肉身权欲;他欲修齐治平,却又贪心方术。如今苍狼渐现,世道苍茫,又想要以普天下的术士武人来祭天。何其痴也!”他向酒坛拈指一挥,荷香飘过,坛口闪过一弧极美的荷色光芒。
  胖子这才举起酒坛掩袖而饮,姿态优雅潇洒,令人观之而心生神往。
  扬老头揉了揉老腰,出声问:“二位能不能告诉我老头,你们,呃……”他支支吾吾半晌,实在找不出合适的措辞。
  瘦子向他躬身一鞠:“在下与舍弟于山中迷了道路,兜兜转转,至今方出。行走乡野良久,偶见灯火数点,这才前来叨扰。”
  扬老头眉头皱了皱,这老葛怎么这么不靠谱?见我老扬成了亭长,就撂挑子不干了?
  胖子将空酒坛双手捧给了憨蛋并深深鞠了一躬以示感谢,憨蛋连忙也还礼鞠躬。这些大地方的人就是麻烦,两人见面,光鞠躬就得鞠半个时辰!
  胖子转身向扬老头也鞠了一躬,开口说:“老翁,贵宅虽大,但怎无门守?我兄弟二人本想通禀后入,怎奈门房空无一人!”
  门手?什么门手?这帝都的门还有手?扬老头一脸困惑。
  瘦子看出了他没听懂弟弟的话,出口解释说:“老翁宅院甚大,但我兄弟二人适才进来,并未遇见看门之人。”
  这下老头就恍然大明白了,老葛跑哪去了?他看向憨蛋,憨蛋撇嘴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清癯汉子听了这两个怪人的对话,越发觉得他们并非寻常人。当下示意粗实汉子伺机出厅查看院中是否还伏有其他人,一旦发现,全部悄悄弄死。
  粗实汉子点了点头。他伸手打翻了盛满酒的陶碗,口中大叫:“不好,我要拉屎了!”足尖一点便射出了门外。
  憨蛋起身欲追,却见其余五兄弟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挪到大厅外的老葛一骨碌滚到了一侧种植的蒿草里。
  粗实汉子足尖数次点地,眨眼间便奔出了大厅所在的院子。
  他刚一奔出院门,矮身旋腰,借力一纵直接纵上了大厅的房顶。他并不放慢脚步,身影沿着屋顶疾奔,目光四及,并未看见有任何埋伏的迹象。
  他从房顶直直落下,当即向着差役们所在的院落奔去。
  这群差役看来是老头和剑客的帮手无疑了,粗实汉子暗下决心,一定要查个究竟,七弟身在狱中,容不得半点差池。
  哪知他刚一进入院子,就听见一间厢房里传来了歇斯底里的叫喊声,听得他汗毛倒竖,想必这人此刻正经历着极大的痛苦。
  粗实汉子并不敢冒险莽撞,他轻轻踅近了厢房门口,静静听了许久。直到确定屋中人没有诈他,才推门闯入。
  火光一闪,粗实汉子动作麻利地点着了早先放好的灯火。
  一看之下,不由全身恶寒。只见房间满地鲜血,房中角落里伏地蜷缩着一个十来岁的孩子。
  那孩子不时抽动,每抽动一下,口角就呕出一滩鲜血。
  饶是杀人如麻的他,见此情景,也觉得对这孩子下毒手的人实在太过歹毒!
  那孩子已经没力气再叫了,只是从喉咙中发出低低呻吟,他血迹满布的脸上,眉心细细一道黑线。
  就这样,两个人一立一躺,过了好长一会时间。
  粗实汉子本来不忍亲自动手捏断他脖子,以为过不了一会,这孩子就会咽气。哪知等了半天,他还在不断抽动。
  粗实汉子走近一步,四傻子察觉到脚步声,看了他一眼。
  粗实汉子心尖就像被刺了一针,那眼神并不是垂死绝望的眼神,相反,这孩子的眼神充满了生气,是那种直欲屠戮万物的杀气。
  这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怎么能有这么凶戾的眼神!
  粗实汉子不想再呆下去了,他一把掐住了孩子的脖子。四傻子呼吸困难,张大的嘴里,忽忽喷出两大口浓血。不知怎么,他竟然下不去手去扭断这孩子细细的脖子。
  暗骂自己一声窝囊,他伸手入怀,将包里剩余的封口草全都塞进了孩子的嘴里。四傻子连叫的力气都没有,像一只死鸭子一样地任由他填着毒草。
  粗实汉子松了手,推门落荒而逃。
  四傻子呼吸通畅,猛地一口将不少草叶草渣吸进了肚子。早前被大许强灌了毒药,四傻子害怕这人给自己塞的也是毒草。他搅动舌头,将塞得满满一嘴的毒草顶了出来。
  但他舌头却感觉越来越麻,腹中肠痛如铰,口腔嗓子却渐渐麻木。四傻子大睁着一双充满憎恨不甘的眼睛,渐渐又失去了意识。为什么?为什么无论鬼还是人,都要置我一个小孩子于死地?隐约中,他听见房门再次破开,房中火光腾起。
  大厅里气氛剑拔弩张,所有人都如同上了弦的箭。
  清癯汉子首先开口:“亭长大人,不瞒你说,我们正是你口中所说的山南盗匪!适才你说有意出力保我们安居乐业,我等听了很是感激。既然我们已经来了,大人何不表现出一些诚意呢?”
  扬老头故作惊讶表情,打个哈哈:“方才我老头既然已经说要给你们诚意,当然得算话了!你们这就带着黑添伏走吧!”
  老三老四老五老六听了这话,一脸兴奋。却不料清癯汉子冷哼一声:“亭长说得好大话,我等怎么知道我七弟关在哪里?”
  扬老头惊讶地张了张嘴巴:“你们这么厉害,一定知道你七弟在哪。”
  清癯汉子眼睛一眯,伸手入怀:“这么说,大人适才所说都是骗人的话了?那就不要怪我兄弟六人在这拼个你死网破了!”
  “拼不得!拼不得!”老葛从门外扑进厅里,再没了半分力气,一张嘴大张着,只是呼呼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