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名正言顺
拳风砸到,面门生疼。完了,谁知道我老头小命丢在一口痰上!
老头面颊传来阵阵疼痛,就像是被分娩的驴踢到一般,可是他仍然能感觉到微凉的夜风和暖暖的篝火。
他在地上蹭了蹭脑袋,发现脑壳也并没有碎成几块。
老头偷偷睁开眼睛,发现黑添伏的拳头还在自己面门上方,而他的手肘处则架了一只胳膊,是那个像傻驴的后生。
黑添伏臂上加劲,想下压拳头,却一分都动不了。
“啊呀!”黑添伏满面的杀气突然消散,又恢复了似笑非笑的表情,“你厉害,我认栽!”他收回拳头,指头在地上狠狠搓了些土,将嘴角的浓痰抹了下去。
差役们有些咋舌,想不到这个脑子有病的人拳头这么硬。由此看来,那个能制住他的憨蛋可能更是个高手。
橘黄的暖光在老头肿涨起来的脸上闪动,憨蛋笑眯眯地伸手按了按他的脸,疼得老头大喊大叫。
“哎呦,咱们老亭长的脸怎么肿了?我明明拦下了这混账的拳头啊!”他摊了摊手,“早知拦不拦他你都挨打,我就不拦了。下次我不拦了!”
“别别别,再来一下,我老头就真的死了!我老头真心感激你刚才帮我挡拳头!真心感谢!”老头脸肿起来,捎带得说话都不清楚。
老头虾米一样蜷缩在地上,说一句话就向着憨蛋挪动一点。憨蛋忙伸出手来顶住他的头顶:“你别爬了,离我太近,我怕我屁股痒!”
老头嘿嘿一笑,扯动肿处,疼得一咧嘴,又牵动肿处,热辣辣更疼。一双耷拉的皱眉就像脱水的毛虫,不能笑不能哭,这可是一件犯愁的事。
看着老头哭不得笑不得的窘迫样子,憨蛋心里大是畅快,他本就是故意等黑添伏拳风打到他面颊时才出手,好叫他吃些苦头。谁让他嘴里乱放驴屁。他忽然低头问老头:“你真心感激我?”
老头连连点头,一侧脸蹭满了土灰。
“那你报不报答我?”
这下老头没有急着表态,一双眼睛滴溜溜转着,思量着怎么筹措言辞才能让这傻驴满意,生怕一句不对,傻驴放任那个怪人来捶爆自己脑袋。
憨蛋表现得有些意兴阑珊:“算了,你没诚意。唉,以后,我再也不干费力不讨好的事了。”
老头大急,忍着脸痛,含含糊糊地说:“我老头有诚意!可,可我老头没本事啊!这样吧!以后你家养牲口了,我管接生!”
憨蛋眉心上簇,摆出一副犯愁的表情:“买牲口也得要钱、要公凭啊!我啥都没有!看来,你这诚意落不到实处咯。落不到实处的诚意,可不算诚意!”
老头心里直叫倒霉透顶,早知道,就不接这狗屁亭长的职位了!先是迷路,再是被绑,然后脸面被捶,现在还受到敲诈!真是一群牲口啊!不!给牲口接了这么多年的生,也没见过今天这样的!这些人还不如牲口!
“我老头就是一个村里的小人物,没有家底,可没钱啊!”老头带了哭腔。
憨蛋摇摇头:“你是没钱,可南郡亭有啊!”
老头心一凉,这是拜神带铲土——拆庙啊!支支吾吾说:“你这不是让我犯错误吗?会连坐的!”
憨蛋脸一板,往远挪了挪,正好空出一个位置给黑添伏,黑添伏坐了进来,似笑非笑地低头瞧着老头。
老头感觉阴森森的,忙叫:“你坐过来呀!咱们还可以商量嘛!我是真的不敢那么干!好歹我也有儿女家人呀!”
憨蛋抓起一根木棒砸进火堆,红亮的火星四下涟漪,有的蹦到了老头眼前,老头赶忙向后缩头。
“罢了,钱就免了吧!”憨蛋伸手一拨黑添伏脖子,将他向后拨了个跟头。黑添伏屁股一骨碌坐起来,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并不以为意。
老头如蒙大赦:“多谢好心人!多谢好心人!”
憨蛋挪过来捏住了他的嘴:“我还没说完呢!我在南郡亭亭西看上一块地,我想在那定下来。只不过,以我游侠的身份,拿不到公凭去圈地买牲口。你能给我弄一张公凭吧!”
老头蠕动嘴唇,憨蛋并没有将手拿开,他只好先卖力点头。亭长本就是掌管过路关凭、野人垦地公凭、乡野治安等事的,这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憨蛋这才将手拿开,原本嬉笑不经的面容此时表情肃然:“如果你能为我将此事办妥,我愿奉养你终老。”身逢恶世,法律苛严,朝廷对下刻毒,憨蛋早就想封剑从农,只是郡守以士相待,恩情深重,他一时难以抉择。然而朝廷最近又传出了禁武禁术令,这才坚定了他的决心。
老头连连摇头:“不敢当,不敢当!只要能让我老头脑袋好好的就好了!”
差役们静静地看着三人,眼神中不无戒备之意。大许心中悲伤忧虑,五味杂陈,他抬头望向婆娑树影后露出的一块月亮,离明尚早,今夜真不知如何熬过了。
最后一抹天光占领了苍穹,差役们郁结的胸腔总算松了口气。大家吃过干粮后,放松了紧缚的徭役们。
徭役们经过昨夜一番敲打,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任由差役们推搡拖拽。
“他们怎么办?”差役指着昏迷的四个徭役。
“还能怎么办?轮流背着呗!”
“谁先来?”
没有人吱声了。
大许径直走过来背起了衣衫破烂满脸血污的四傻子:“背个孩子和老头都嫌累?是不是男人?”大许脾气越来越暴躁了。
差役们撇撇嘴,将樊快、周柏和老徭役解下绳子背起来。
“去把老头解开。”大许看见睡得正熟的三个人,心中微怒。
差役赶忙跑过去,粗手粗脚地将老头面朝下翻过来,老头哎呀一声,正待破口大骂,忽然想清楚了现在的处境,只能忍气吞声。所幸他们为自己松了绑。
“老大哥,我们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一路上遇到太多危险,几十条性命,不得不谨慎极端一些。还请老大哥谅解。”大许向老头微微躬身道歉。
老头倒是并不介怀,不停捋着酸麻的腰腿胳膊:“没事,押送徭役是件苦差事,我理解得。”
“如此,多谢了。”
老头看了眼还在睡觉的憨蛋和黑添伏,也不顾仍然酸麻的腿脚,一瘸一拐地挪到大许跟前:“咱们快走吧!别管这俩人!”
大许不置可否,心想留下这两个不明底细的人,倒也少些担忧。自始至终,他都觉得这俩人很是蹊跷,这黑添伏明明是落网的逃犯,如今竟能在抓捕他的人身边安然酣睡,蹊跷古怪,不可思议。
憨蛋耳朵动了动,上身一挺坐了起来,揉揉惺忪的睡眼:“要走了?好,走吧!”一扯右腕上的绳子,只听黑添伏喉咙里发出一声“噶”来,接着他翻身而起,脸上充血,不停咳嗽。
憨蛋也不管他咳嗽不咳嗽,一拽绳子便跟上了前面已经出发的队伍,黑添伏边猛烈咳嗽边踉跄跟上,怨毒神色一闪而过。
老头看憨蛋跟了上来,面露不快,从后面几个差役中间钻到了前面,能离他远一点是一点。
看见老头钻到了前面,憨蛋拍拍差役的肩膀,边赔笑边拉着黑添伏蹭了过去,与老头并肩而行。老头臭着一张老脸,肩膀移开几分。
“大叔,咱们昨天晚上的约定,还算数吧?”憨蛋此时笑容极其灿烂。
老头不满地瞥了他一眼:“什么约定?”
“你!”憨蛋有些气急,猛拉绳子,黑添伏不防,重心一失摔了个狗啃屎。
“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呢?”憨蛋拉起了黑添伏。
老头看着怒气冲冲的黑添伏,心里还是有几分害怕的:“昨天明明是你强逼我的!”
憨蛋一掐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黑添伏脖子,几乎将他的脸印到老头的脸上:“要不让他把你弄死算了!我去做南郡亭亭长!”
老头受惊,忙向后跳了一步,只觉得腰间剧痛,一口气提不上来,坐倒地上,冷汗涔涔而下。
差役们都像他们这边看来:“你们如果想要跟着我们出山,就安分点,别扯后腿!”
憨蛋连忙点头称是,俯身将老头扶起:“我也是迫不得已才那么做的!再说了,我怎么可能胡乱杀人呢?还请大叔帮我一帮,日后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只管开口。”
老头一手捂住后腰,一手抓着憨蛋胳膊:“罢了,也算是我积德了。答应你便了。”
憨蛋顿时眉开眼笑,高兴得直想亲几口眼前的糟老头。
几许淡淡的笛声飘扬,音韵流转,仿似随着清新山风摆动,听得众人不知不觉停下了脚步。
铮铮宗宗,几缕渺远的古瑟声响起,压下了飘扬的笛声,山林中的微微秋风似乎都染上了些许杀伐气。
众人身心大震,除了憨蛋与黑添伏外,其他人感觉胃肠翻涌,说不出的难受。
笛声又起,如风过山岗,披花分草。众人的恶心之感顿时减轻不少。
“这笛音琴音有蹊跷,咱们快走!”大许大喝。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忙押着徭役快步前行。体虚脚慢的老头气喘吁吁,落到了最后,徒叹奈何。憨蛋慢下步子,等他赶上时,一把将他揪到肩上扛了起来。
老头吓得哇哇大叫,头脑倒垂,感觉气血都流进了脑袋。憨蛋肩扛一人,手拉一人,竟然还行走如常,步履平缓,因而老头并无颠簸之感,也就少受一番罪过。
一众人等脚步加快,因而没过晌午便走出了山林。期间虽然间或听到瑟声笛音,但都几乎淡不可闻了。
眼看着前方一马平川,几条小河潺湲流过金色的原野。
秋风乍起,金黄的草海翻过一层层细浪,仿佛宫廷最精美细致的丝绸,那泛着银光的河带则是丝绸上绣着的银纹。
所有人都深深吸了一口清爽的空气,感觉心旷神怡,长途跋涉的疲累经过清风美景的清洗,也减淡不少。
“走出这林子,我就知道路了!”老头子挣扎着从憨蛋肩上滚下来,钻到了最前面,他兴奋地指着眼前的开阔原野,“这片大草地,叫做金色海,草下藏着的那都是最好的土地!过了那条冬涌河再往东走五里地就是南郡亭了!”大家顺指望去,果然见一条大河隐在绵密秋草之间。
憨蛋眯眼望着眼前的这一片草海,神色安然恬静,仿佛已经在其中开垦荒地,安居乐业了。
“这么大的一片沃土,怎么没人开垦耕种?”一个徭役问老头。
“有!怎么没有!”他指了指憨蛋,“这不就有一个嘛!”
见差役并不满意他的回答,老头幽幽一叹:“沃土虽好,奈何人心不善。”也不多做解释,径自向着冬涌河走去。
憨蛋望着老头一瘸一拐的身影,会心地笑了。
阳光正好,整个原野都弥漫着吸满了阳光的草茎味道,闻起来有一种特别的暖意。这是自押送徭役起,大家走得最舒心最陶醉的一段路程。
舒心的旅途总是很短。前方河水湍湍,阳光铺洒在细碎的水波上,散出了点点银光,有些晃眼,又让人欲罢不能。
“冬涌河。”老头赞叹了一句。
“为啥叫冬涌?”
老头瞪了差役一眼,貌似在怪他连当地最三岁小孩都知道的事都不知道,一字一句解释说:“冬涌河春夏秋平静,冬天则波涛涌动不停不休。”
“这又是为啥?”
老头白眼一翻:“问天!”
差役为之一愕。
冬涌河整个河道极其宽阔,只在某一小段处有一非常狭窄的过点,附近的村民在上面搭了一座简易木桥,以供通行。木桥下方水声哗然,站在木桥上有如立潮上之感,因而这座木桥也就叫立潮桥了。
一行人踏在立潮桥上,桥身震动,发出“梆梆”响声,桥底厚结的泥垢簌簌落入奔流的河水中。
过了冬涌河,很快就抵达了南郡亭。
南郡,立天下之中,是曾经楚、宋、韩、魏的交界地带。
南来北往的富商大贾皆在此流通周转,因而南郡地带曾是辉煌繁荣的商业地带,光是当年楚国边境的一个小村落就有一万人口。八方车马辐辏,市场昼夜不息,消息往来灵通,凡所传扬无不应验。
秦并六国后,便将这一地区并为一郡,定名为南,其中富商大贾全部迁往咸阳。
如今的南郡,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繁荣景象,人口凋零,百业萧然。
然而,南郡亭,却是差役们见过的最宽敞大气的亭站。
整座亭署占地面积甚阔,简直可以与霈县府衙相比。两扇厚重的黑漆大门紧紧闭着,丈余高的石墙将署苑与从官道上分出来通向这里的宽敞小路分隔开来。从墙外望去,但见苑内树冠丛丛,迎风而动。
虽然还没进入其中,但光从这门墙树荫就可以猜测得到苑子里是多么奢华气派了。
“大许,你怎么从来都没和我们说起过南郡亭苑署,今天才知道一个小小的亭署也有能和县衙比肩的。”差役凑到大许后脑勺低声赞叹。
大许看向老头:“亭长,请开门吧!还请帮着我们将徭役押送进牢里。”
老头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缓缓踱到黑漆大门前,挺起胸膛,站成八字方步,一手负于腰后,一手伸出去准备叩响门环。在堪堪触到门环之际,他似乎觉得不妥,又收回了伸出去的手,将方步换成了丁字步,负于腰后的手移到了腹上。
他捏了捏嗓子,伸出手去,要叩门环,突然又缩回了手。他两腿并起,又恢复了往常的佝偻形态,那只手自然下垂。他并不去敲门,而是好像在苦思冥想,抱一个什么姿势才好。
憨蛋看他一番作态后直想笑,突然扯起嗓子大喊:“南郡亭亭长到!快开门迎接亭长!”
老头听他喊话突然一愣,反应过来是说自己后,急切间想摆个姿势。
“嗡”然一声,黑漆大门打开,一个年迈的守门人哈腰而出,也不顾迈出一步,右手负于后腰,状似拉犁耕田的老头,径直走到了一众差役跟前,仔细端详一过,向着大许深深一躬:“不知道是亭长驾到,有失远迎,还望亭长原谅。”心里还嘀咕,这个亭长怎么愁眉苦脸,还穿了一身差役服装?也许是嫌弃南郡亭油水太少?
此刻站在门口的老头仿佛石化一样。
看着老头窘迫的样子,憨蛋忍不住哈哈大笑。守门人仍然弯着腰,眼角扫了一眼憨蛋,疑惑他因何发笑,难道是自己说错了话?当下回忆了一遍适才所言,是前任守门人所教的套话不错啊!这话自己都用了十几年了,应该不致出错才对呀!
憨蛋但觉老头好笑,哪知道守门人心中已经转过诸多想法,看他额角渗出细细汗珠,忙向前一步将他扶起:“葛叔,你认不出我来了吗?”
葛叔眨眨眼睛,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经常追捕逃犯来亭里换酬金的憨蛋,他忙低声问:“憨蛋,我刚才可说错什么话了吗?”
憨蛋摇摇头:“话倒是没说错。但是人嘛!你倒是不怎么认得清。”
以为憨蛋是在说自己没认出憨蛋来,葛叔将他推到一旁:“亭长面前,我不跟你瞎扯!”他接着向大许一躬身,“亭长,快请进!”
大许看了看僵在门口的老头,不得已指了指老头:“他是你们的亭长,我不是。”
葛叔忙赔笑说:“大人您真会说笑,他怎么可能是亭长呢?南郡十里八乡谁不认识扬老头,他给牲口接生的手法倒是一流!”
大许耸耸肩膀:“可他说他是啊!我确实不是亭长,”他从包里取出一卷细细的竹简,“我是霈县来的押送徭役的差人,这是凭证。”
葛叔呆若木鸡,许久,一张老脸上的眼鼻口几乎纠结到了一起。
木立门口的扬老头嘴角下咧到极限,老脸像结了一层冰。
而后葛叔突然眉开眼笑,接着上句话说:“那可是人人都佩服尊敬啊!所以,他做了亭长大家都欢喜。那上面自然不会允许他做亭长来帮着百姓周旋!”
听到这句话,扬老头故意绷着脸,咳嗽一声:“我是不是亭长,进了亭署自然明白。在门口站着吹风干啥?”
葛叔腰也不直,小跑到了扬老头跟前,敞开了大门,一脸堆笑着请他进苑。
扬老头眉头紧皱,瞪了他一眼后才招呼大家伙进入。感受到了扬老头的瞪视,本就惴惴不安的葛叔如同坠入深井。
“愣着干啥,快去找几个差役,帮着霈县来的公差押解犯人!”
“老扬……呃,不!亭长,这……这差役都回家收秋去了。”葛叔感觉整个人都浸入了冰窖里,完了,饭碗砸了,以后日子不好过了!
扬老头也不再理他,迈步进入苑子,脚步一停,回头对葛叔说:“我现在没凭没证,不要乱叫我亭长!”
葛叔身子一哆嗦,忙抬头堆笑:“哪里,哪里。您说您是亭长,您就是亭长!”
“狗眼看人低的势利鬼!”扬老头低声咕哝了一句后,向亭署正堂走去。
葛叔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但可以肯定不是什么好话,战战兢兢地尾随其后。
差役们互相看了一眼,亭署再小,好歹也是个衙门!这差役竟然擅离职守回家收秋农忙?而且,身为亭长的扬老头竟然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就完了?这南郡的官场吏治似乎稀松得可以。
没办法,只能自己来将徭役押进牢房了。
“你跟着我干什么?快带差人去牢房啊!”扬老头发现老葛跟在自己屁股后面,没好气地训斥他。
葛叔赶忙凑到了差役们跟前,笑着说:“咱亭署的牢房与一般牢房不一样,我带各位去吧!”
大许以前来南郡亭的时候,都是署役接待,这老头只是远远见过几次。当下摆摆手:“不必了。我知道怎么打开牢房。”
葛叔讪讪地在那站了一会,赶忙又跟上了扬老头。
“那四个重伤昏迷的徭役怎么安置?”背着周柏的差役走过来询问大许。
大许沉吟片刻:“将他们分别安置在客房中吧!我背上这个,我来安排。”
差役意味深长地望了满脸血污的四傻子一眼,转身跟着大家进入了亭署。
望着高大宽阔的黑漆大门,大许深深吸了一口气。长途跋涉以来,第一次可以在床上睡一觉了,可惜,老胡和小跳蚤就连这点舒服都享受不到了。
大许心中揪紧,嘴角抽动,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