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逼上绝路

  人群簇拥在小丘狭长的顶端,一侧是不断翻涌的恶臭黏液,一侧是盘结蠕动的蛇群。
  八十个徭役被仅剩十个出头的差役们护在中间,火把吞吐,蛇皮滑腻的亮光让人头皮发麻。霈县多蛇,任谁都抓过,也吃过蛇肉。但是一次性见到漫山遍野的蛇,即使肉质再美,肚子再饿,也不由不让人反胃。
  小跳蚤就觉得胃里不停地翻滚,蛇腥味比恶臭还难以忍受,他哇地一声就吐了出来,都是酸水。
  “别害怕!蛇怕火,它们不敢上来。”大许强自镇定。
  大伙将火把都凑到了一侧,或许是感受到了火焰的热度,蛇群开始翻动起来,不一会儿就有一堆爬上了丘顶的一边,几个靠近的差役心中害怕,举棍要打。
  “慢着!千万别激怒了这些畜生!”大许知道,野外出行的人若遇到蛇雾,最好的办法便是躲起来,而最坏的办法就是攻击。
  “这,这难道都是那妖兽的伎俩吗?我们还能出去吗?”小跳蚤揉着不时泛酸的胃部,越来越害怕。
  大许望向蛇雾尽头那片黑黢黢的山林:“我看不像,蜃虽能蛊惑人心、操纵恶鬼,可是也绝不会超出自己的领地,更不可能驱出这么庞大的兽群。”
  “那,这是怎么回事?”
  大许眼中忧惧又深了一层:“蛇雾出行,若果不是感应到什么灵宝之物,便是巢穴附近突然有了血腥污秽的邪物。”他定定地盯着那片山林,看来情况要比想象中棘手得多,多半与那术士有关。
  听大许说到“灵宝之物”,樊快一队的徭役惊恐地望着大许胁下的四傻子,张嘴想向差役说些什么,却又鼓不起勇气来。
  “蛇上来了!”只见蛇群潮水般层层翻上丘顶涌向另一侧的黏液中,当先一批瞬间便被腐蚀融化,后面的蛇群发出“嘶嘶”的声音,腾起朦胧的毒雾,凶性激起之后一批接一批地涌了过去。黏液借助蛇群腐蚀的尸体又攀上了几分。
  临近蛇雾的几人只感到头晕目眩,四肢酸麻。
  胡茬急问:“怎么办?”
  大许一跺脚,将四傻子扛在肩头:“上路吧!”他取出一块布,将水袋中的水全倒在了上面,然后紧紧系住口鼻,大踏步地沿着丘顶向没有蛇雾的一端走去。
  这时大伙才知道这荒丘顶上通往的正是那条点心小径,连忙学着大许用湿布掩住口鼻,并且逼着徭役们也依法照做,跟了上去。
  耳后的“嘶嘶”声仿佛揪着人的背脊,所幸越来越远。
  大许说得没错,点心小径确实是浓雾弥漫,却难辨黑白。天上幽蓝星光照耀下,反而有几分蓝色,不由让所有人都想起了夜间的鬼火。
  一踏进这团雾中,就仿佛与世隔绝。没有声音,连脚踩在地上都是静悄悄的,火把都没有发出惯常的噼啪声。没有声音是不是就表示一派祥和呢?至少在这里的每个人都不是这么想的。
  就这样静悄悄地走了很长时间,长得就像一年。
  胡茬感觉手上的伤口不再痛了,却又麻又痒,起初只是手掌,现在整条手臂都痒,只是他没有勇气去看。至少,至少让我跟大伙走完这条路,至少。他不知在跟谁祈祷。像这样一个从来不相信神灵会保佑凡人的人,会得到神佑吗?他想起了黑林中那个破破烂烂疯疯癫癫的赤松子。不会吧!怎么会呢?
  眼前的大许还是一如既往的可靠呢!只有他才能带着大伙走完这条路吧!
  胡茬身旁的小跳蚤看了他一眼后赶紧移开了目光,昏黄的火光中,他发现胡茬的脸泛着可怕的青色。
  大许睁大了眼睛,额头渗满了汗珠。进入这条路已经很长时间了,很平静,这是好事。他努力地使自己冷静下来,他竭尽全力地走着曾经四叔带他走过的路。可是,谁能确定这就是那条路呢?
  他身子忽然一颤,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
  大许肩膀上的四傻子心头也是一颤,他现在心跳得更快,因为大许没有给他口鼻蒙上湿布,他怕极了。
  见大许停下来,大家都停了下来。
  火焰烛照着雾气,倒是有天边晚霞那样的美丽。
  “是我,我回来了。你们,就没有什么话对我说吗?”大家眼前的雾散开,一个死去的差役笑着走了出来。
  没有人敢说话,但是所有人的眼睛中都充满惭愧和悲伤。
  “你们说话啊!你们怎么不说话?我好冷!好闷啊!”那个人突然扯碎了自己的皮肤,露出了烧烂流脓的肌肉,他面目狰狞地向一个差役走来,看起来可怕又可怜。
  他哭着问那人:“咱们不是好哥们吗?你陪我说句话行吗?”
  那人眼睛红了,看见他张嘴,大许想冲过去捂住,却晚了。他只发出了一个“我”字,便被拖进了雾里,接着,惨叫声乍起,就像冰针刺进了每个人的耳朵。
  惨叫声响起的方向,雾气消散,现出了好多面目疮痍的恶鬼,哀号着,东抓一把西咬一口,有一个突然飘到大许跟前作势欲咬,却停在半空良久,转身飘开了。
  这时大家才知道,这些东西是听人声的。
  大许打了个手势,大伙跟着他悄悄绕过了那些鬼魂。
  这时雾又浓了几分,似乎起了风,只觉得浓雾在翻滚,大家却没有感觉到风。
  一阵香气飘过,雾突然散了。天地豁然开朗,只见前方不远处立着一座亭子,周围开满了鲜花。
  一行人欢喜欲狂,几乎就要叫出声来,却见大许横棍挡住了他们前进。不久,那座亭子连同香味都化为了蒙蒙的雾。
  幸好大许有经验,否则又不知要死伤几个人!这下每个人都不时去望望大许的行动,他动大家才跟着动。
  大许突然脚步放慢,将胡茬推到了前面,意思是让他来带路。大家有些奇怪,但大许一路上从没出过错,虽然狐疑,还是战战兢兢地跟在后面排成了一条长龙。
  前面浓雾渐淡,天星蓝色的光芒照在幽幽的深谷,谷中蓝雾翻腾。胡茬却停都不停地迈了下去。除大许外,其他人都停了下来,一个近于崩溃边缘的差役急忙向有路的一侧跑,却一脚踩空,尖叫一声之后再无踪影。
  又失去一个兄弟,大家既懊悔又惋惜,只得小心翼翼地跟着胡茬的脚步走,眼看是万丈深渊,一脚下去却成了平平坦坦的道路,真是惊心动魄。
  突然传来一声虎吼,接着眼前四五只水牛大小的老虎奔了过来,胡茬却不以为意,当先走了上去。大家眼看着老虎大嘴一张将他吞了下去,鲜血狂喷。大许虽然暗暗心惊,却硬着头皮走了过去,众人心中一横逼着徭役跟着。虎口咬来,眼前却突然出现了其他人的身影,才不由长出口气。
  一路上幻境迭出,却全都被大许和胡茬识破,众人心中渐渐安定下来。只觉得走了这么久,也该出去了吧!
  眼前的浓雾突然抖动起来,一下,又一下。
  所有人紧张地看着胡茬和大许,胡茬转过身来看着大家,眼中也有恐惧之色。这就说明,这次是真的!
  浓雾凝聚起来,远处的树林沼泽慢慢显露在星光之下。一道浓雾直接射向大许,大许想躲却来不及动作,还不等别人反应过来,黄光一闪,那道雾又散了。众人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分不清这是真实还是幻境。
  头顶传来一声“呜呀”,只听见什么巨物摩擦着树枝突然蹿过,压下的风扑面生疼。
  左边又是一阵劲风扑过,一棵枣树齐腰折断,砸得一个差役闷哼一声。那团浓雾突然跃到近前,变得五彩斑斓,围绕一群人铺展开来。那被砸的差役首先糟难,从头到脚一点一点地消失了。
  雾散的那一刻,大许已经发现走到了小径的尽头。最后一步,拼一把!他大喊一声:“一丈外就出了小径,大家跑啊!”却向相反方向跑去。
  那雾一凝,一张肥厚的大嘴伸出追上了大许,大许早从包里取出一瓶火油,猛一回身向那团长着大嘴的雾投了过去。
  小瓶碎裂,火光一闪,火苗“腾”地一下便窜了上来。烧得那张嘴仰天大叫,一会发出人的惨叫,一会又学着鹿的哀鸣。
  大许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吸引这蜃,如今看来火瓶奏效了,他脚下一顿,一连将七八只火油瓶全都扔了过去。那团雾遭逢劈里啪啦一顿火烧,停在那里不断翻涌,雾气也越来越薄。
  大许瞅准时机向大伙奔跑。他下意识地将肩上的四傻子夹在胁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扛着个徭役。幸好没死,不然可要坑死大家!
  大许使全力奔出了一丈地,只要出了它的领地就能活下来!眼看逃生有望,他狂喜的心脏怦怦直跳。前方众人的身影越来越近,每个人的眼中却有惊恐神色,突然黑影覆盖了他脚下地面,不及大许抬头回望,胡茬一脸坚毅地迎了上来。二人交错而过,他塞给大许一包东西。
  “你这癞蛤蟆!有本事来吃了爷爷!”胡茬豪朗的声音爆起。
  大许茫然回望,只见一只小山一般的巨兽张大嘴巴,皮肤上生满了粘稠的肉泡,除了张开的满是粗长黏腻触脚的下身外真像一只蛤蟆。巨兽大嘴压下,黑影覆盖了地上一丈多的土地。此时,胡茬渺小的身影却如同山峰一般的挺拔,他一手举着火把大声嘶吼,在巨嘴压到他头顶的一刹那,火把点燃了他的头发,火焰流水般瞬间爬满他全身。
  “大许快走!”
  天地都静了一瞬。
  “啊!”伴随着胡茬嘶哑的惨叫声的,还有蜃布满火焰的嘴巴,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焦臭。
  “不!老胡!”大许一把放脱四傻子,冲着要拽回已经燃成火人的胡茬。却被一众差役死死地扭住。
  “蛤——”蜃叫了一声,仿佛敲响了山那么大的铜鼓。数十只触脚从背后伸出,穿烂胡茬的肚子直直刺向了大许,掀起的劲风吹得两旁树木都弯向一侧。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等待惨烈的死亡降临。
  温润的光华亮起,那些触脚掉在地上迅速地干燥枯萎。
  众人睁眼望去,只见一个瘦弱的小小身影挡在他们面前,重重地喘息着。他的胸前,凌空浮着一团柔和的黄光。
  黄光一闪即逝,他晕了过去。
  天地间只回荡着一个震耳欲聋的声音:“渺小的人啊!没有人能走出这可悲的宿命之路!”
  天上的云,阴得很均匀,就像看云人的心情一样,没有了激烈的痛与悲伤,只是均匀地阴郁着。
  雨不大不小,不紧不慢地下着,船篷上滴落的水珠连成一道道水线。船夫的小女儿拿着一只破瓢,眼睛瞪得大大的,只要船里的水一超过爹爹画的白线就准备动手盛水。
  从点心小径出来已经十天了,雨也下了十天,大许不说话也有十天了。此刻他坐在船头,不避雨水,手中不停摩挲着胡茬临死前给自己的神镜,眼睛呆呆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适才小跳蚤给他头上放置了一顶竹笠,也不知道他发现没。
  小跳蚤不开心,他不是那种心里能藏得住事的人,但也不是没有眼色的人。他知道,许大哥现在很难过,他也知道许大哥难过是因为胡大哥的死。但是,他知道许大哥不知道胡大哥临死前差点掐死他小跳蚤。
  小跳蚤摸了摸青紫的脖子,身子不由颤抖起来。那可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他还记得胡大哥捏住自己脖子的一只手的感觉,就像是烂在粮食缸缝里的死老鼠一样黏软恶心。
  他怎么也没想到,平时那么豪爽的一个人会有那么阴冷残忍的眼神。不过,他也明白,胡大哥可能是被迷惑了心智,因为在听到蜃惨叫的时候,他恢复了神智。然后,小跳蚤分明看到了胡大哥眼里的绝望,他将许大哥给他的火油全都涂到了身上,就冲了出去。
  小跳蚤用力摇了摇脑袋,不想这些事了,能活下来,就是天大的福分!
  四傻子还昏迷着。小跳蚤好奇地端详着这个白净瘦弱的孩子,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有勇气挡在所有人前面,去面对那样大的一头怪物。想起那头怪兽,他现在都害怕,有时做梦还会吓醒。还有,差役们那样打他,他为什么还要救大家?反正,下次打他,自己是绝对下不去手了。
  “乓”一声,小女孩将破瓢扔下,嘟起嘴钻进了船篷。
  小跳蚤笑着问她:“小虾米,你怎么不干活了?”
  小女孩瞪了他一眼,挤出一个假笑:“小跳蚤,我不想干了,不行吗?”
  小跳蚤一扬手,目露凶光:“信不信我抽你个小屁孩?”
  小女孩立马用两只小手揉着眼眶,“哇”地一声哭出来了。吓得小跳蚤一把捂住她的嘴:“姑奶奶,你别哭,我不打你,不打你行吗?”
  小女孩放下手,仍然是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你明明要打我!我不哭了,你就要打我!”
  小跳蚤生怕她哭。在岸上的时候,因为小女孩故意往自己身上泼水,他瞪了她一眼,哪知她就嚎啕大哭,硬说是自己打她。结果被二罗哥狠狠打了自己两拳,现在脑袋还疼呢!
  “我说的是真的!我说的句句是真的!”
  小女孩红着的眼中闪着狡黠的光:“是真的?”
  小跳蚤斩钉截铁:“千真万确!”
  “那我是你姑奶奶也是真的!”小女孩忍不住格格笑起来。
  小跳蚤一脸的纠结,想恼又不敢恼,想骂又没法骂。
  突然,小女孩板起了脸:“姑奶奶说的话,你得听!姑奶奶累了,你去帮姑奶奶盛水!”
  小跳蚤一张脸涨成了猪肝,扬起了手。小女孩却嘴巴一咧,他赶快捂住她的嘴,狠狠说:“好!”
  看着小跳蚤笨拙的动作,小女孩心里乐开了花。
  “嗯哼”,四傻子皱紧了眉头,他眉间的细线隐在了褶皱里。小女孩忙转过头来看他,他并没有醒,却好像做了一个悠长的噩梦。小女孩抱着膝盖坐在他身旁,下巴抵在膝盖上,静静地看着四傻子。她明白噩梦是什么样子,就像是她看着爹爹自己撑船进晚上的长江大浪里一样,无助又孤单。
  她看着四傻子,又有些惊讶了,一个男孩,怎么会有这么白皙的皮肤?她忽然伸出小手,就像一段新藕,但还是轻轻哼了一声。
  她不愿意再看这个人了,于是站起来走到船篷下,叉腰指挥起小跳蚤来。本就笨拙的小跳蚤,此刻看起来更滑稽了。
  船尾响起了“砰砰”、“砰砰”的声音。二罗一只脚踏在船舷上,盯着后面的船队在雨中缓缓跟进。这次将整个泗水亭的渡船全都用上了,一只只排在长江乌蒙蒙的江面上,倒也有几分气势。
  “砰”的一声响,一条滑不溜丢的大鱼飞落到二罗脚下的水潦里,激起了一阵水花,吓得他一激灵,也打断了他的遐思。
  “老杜头,你杀鱼就杀鱼,怎么杀到我脚上了?”
  老杜头拿起手中的木头棒槌对着二罗挥了挥:“你用这个给我干净地杀条鱼试试!”
  二罗目露不耐:“谁他妈让你用棒槌杀鱼了?你是棒槌吗?”
  老杜头也不理他,从水里抄起那条一臂长的大鱼,与抄起一只巴掌大的小鱼无异,干净利落。又重放到菜墩上“砰砰砰”地砸了起来。
  二罗越听越烦,钻进船篷翻来翻去地找刀子,但是别说刀子,哪怕一块铁片、一只铜环都没有。一路走来,几次性命差点不保,早将他耐心磨尽了。他一脚踹翻一只鱼篓,大叫:“老杜头你个死王八!怕我们吃你的饭,船里一个铜片都不留!看我不把你扔进江里去做真王八!”
  还不等二罗踏出船篷,一只棒槌早就敲到了他脑袋上。他哎呦一声,抱头又钻进了船篷。隔了一会后,他意欲快步趋出,却又迎到了那只棒槌上。
  “老杜头,你不砸鱼砸我!”
  船篷外传来老杜头不咸不淡的声音:“谁嘴里喷粪,我就砸谁。鱼嘴里没粪!”
  二罗认识老杜头很久了,从来没见过老杜头发过火。虽然平时二人打打闹闹,也多是戏耍,他下手从来没像今天这么重过。二罗气鼓鼓地说:“好了好了,算我错了。我出去不扔你进长江了。”
  听外面没声音,他迈步出船篷,不料脑袋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棒槌,发出了清脆的“空空”声。二罗一个箭步退回了船篷,大怒:“老杜!你想干什么?”
  老杜头以指节敲了敲棒槌,淡淡说:“脑子还没这根棒槌实。”
  二罗听出他是在褒贬自己,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但怕他再拿棒槌敲自己,不敢还嘴。
  “你以为你走了这么一段凶险的路,就叫幸苦了?你以为你很委屈?你觉得不公平,就可以随便撒气?”老杜头又开始砸起鱼来,“小子,我告诉你,人外有人,人心险恶。出门在外,千万不要意气用事,乱发脾气。否则,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二罗明白了老杜头的意思,原来是在给自己警示,不由觉得这个朋友很够意思,悻悻地说:“我知道了。”
  老杜头哼了一声。随后二罗听见有什么东西迸进了水里,老杜头破口大骂:“他妈的!还让不让人吃饭!这些混账东西,收兵器就收兵器,妈的连厨刀小刀都抢走了。靠这点东西发财赚棺材本去吧!”
  二罗蹑手蹑脚地钻出了船篷,警惕地盯着老杜头跨在船舷望向江面的背影,打定主意,只要他一转头,自己就跑回去。
  但老杜头并没有要揍他的意思,二罗缓缓凑近:“什么收兵器?到底怎么回事?”
  老杜头抬头望着阴雨连绵的天空,任由雨水落在脸上:“半个月前,郡里边来人说朝廷发出禁令,要禁绝私人武斗,收缴天下的兵器,诛杀所有妖人术士。这不,连我的厨刀小刀都抢走了。”
  二罗不由一叹:“禁了樵采,禁了渔猎,现在连刀具都禁了,人们可怎么吃饭啊!”
  老杜头瞪了他一眼,撇撇嘴:“吃饭的家伙,怎么可能禁得了?先担心你自己能不能保住小命吧!”
  二罗脸色一沉又想还嘴,却感觉船身猛地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