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人心如虎

  赤松子突然放脱四傻子,双臂交叠胸前,口中诵念着古老无解的咒语,给人一种置身原始大地的荒芜与沧桑感。
  天上的云层越积越厚,扼死了最后一缕阳光,林中不知从什么时候弥漫起了淡淡的黑雾。置身黑雾中,所有人都感觉胸闷气短,头晕目眩。起初立在赤松子身旁的白鹿此时驮着娃娃隐入了深处的林子里,它硕大的鹿角上忽闪着荧荧的白光驱散身旁的黑雾。
  黑雾渐渐在赤松子背后聚集翻滚,两只长长的利爪一点一点从黑雾中伸向赤松子。
  “啊!”就在利爪触碰到他背后的光幕时,一颗硕大的头颅以极度扭曲的方式从雾中钻了出来。它烈焰般的红唇叫嚣着,穿出了两只蓝荧荧的獠牙。
  赤松子周围的光幕流动,全部都聚集到了他身后。那怪物不住地扭动身体,却无法抽出被光幕封住的利爪,突然黑雾铺展,从头顶向赤松子袭来,近在咫尺间,一张血盆大口兜头咬下。
  赤松子抬头吸了一口怪物口中的臭气,不由猛地摇头,腮帮一鼓,口中吐出一阵浓浓的黄风直接洞穿了怪物的头颅。
  就在一旁众人放松下来的时候,赤松子脚下泥土翻涌,数十股黑雾箭般激射而出,每一股黑雾上都生着一颗怪物脑袋,长长的獠牙直指赤松子。
  “雕虫小技!”赤松子右手一摆,黑雾竟如有实质般被他抓在手中,然后他手腕一翻如提蛇一般将其倒提起来。那些小怪物挣扎翻动,企图以尖牙刺中赤松子。赤松子眉头一皱,大是不满,手指加力,只听到那群小怪物“吱吱”连叫,却是一动都不敢动了。
  “蓬”!赤松子脚下的泥土翻涌,仿佛地狱深处的狂风拔地而起,卷起了翻烂的土块和烂泥,将赤松子冲撞到了空中。那阵泥土旋风在半空越转越快,残余下来的树木再一次惨遭催折。树木、泥沙渐渐在旋风的席卷下,渐渐包裹住了赤松子。
  地上观看的众人见风中的赤松子没有了声音,不由暗暗叫苦。这老头若是制不住那怪物,可害死了大家!
  在一旁骑鹿观看的小娃倒是气定神闲,毫不担心。
  “喝啊!”这一声吼叫就像在天空深处轰响,露出的天空再次乌云翻涌,极粗极亮的电光突然一闪,盘旋半空的旋风如同重伤垂死的人一样直直落在地上,泥沙木屑四处崩散,现出了赤松子的身影。
  只是,他黑灰满面的脸此刻转成焦黑,下巴上的黑灰散落,露出了牙黄的颌骨,看来比那怪物还吓人。显然是适才那道惊雷在劈中旋风的同时也劈中了他。
  赤松子深吸一口气,身上的焦灰块块碎落,裸露的骨头上迅速生出了血脉筋肉。他踏前一步挺胸振臂,淡红的光芒流遍全身之后,皮肤随之一寸一寸地包住了他那新生的筋肉血脉。
  所有人都呆呆地望着他,心中悚然而又惊讶。这立地脱皮、白骨生肉的景象与其说是神奇,倒不如说是惊悚。惊的是,眼前这人,除了那身破烂的衣服,早已没了那个肮脏老头的影子。他风神如山巅青松,顾盼神飞,如同白玉的肌肤闪着温润的光泽。
  “是了,这就是赤松子大仙!”大许瞪大眼睛,喃喃说着。
  听到大许的话,赤松子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我是神!”然后回头甩了甩手中的几条小怪物,他双目睁大,瞳孔深处慢慢亮起了绿光,就像是嵌进了两颗金绿的宝石。
  赤松子周围的绿树古木忽然渐渐消散,露出了满眼灰黄之色的奇异空间,无天无地。一旁战战兢兢的众人也无影无踪。赤松子将黑雾猛力甩出,数十条黑雾在空中纠缠吞噬融为一体。
  赤松子面露厌烦,双手齐出凌空画符。那怪物惊慌失措地尖叫着,想要夺路而逃,却发现无论哪个方向都是无穷无尽的灰黄。它突然顿住,黑雾膨胀越来越大,想要填满整个空间后找出缺口。却不料周围亮起密密麻麻的红色符文,印在它身上时冒出阵阵青烟,逼得它越来越小,再也挣扎不得。
  赤松子微微一笑,睁开了眼睛,眼前落叶飘舞,木枝狼藉,天上的云层渐散,这数百年不见大片阳光的阴暗丛林,此时也沐浴在灿烂光华之中。他挺直的腰背再次佝偻,皮肤迅速地松弛衰老,一眨眼的工夫就又恢复了那个邋遢的老人形象。
  愣在那里的众人一脸疑惑,胸膛兀自怦怦乱跳,电光火石间,怪物怎地就消失了踪影?这神仙怎么这么喜欢这副邋遢扮相?
  赤松子咧嘴一笑,从破烂的大袖里掏摸出了一块黄玉,俯身将四傻子揪起来,按在了他眉心的黑线上。两团朦胧的白光透过黄玉钻进了他的眉间,片刻之后,四傻子悠悠醒转,但见眼前一张肮脏不堪的老脸,不由眉头紧皱捏住了鼻子。
  赤松子伸指狠狠点了一下四傻子的脑门,四傻子报之以一瞪。
  赤松子倒是哈哈大笑起来,伸出沾满泥垢的右手,展开手指,露出了那块柱状的黄玉。看见黄玉,四傻子有些吃惊,伸手去抢,却被赤松子一指弹倒在地。
  “这天智玉,你可要收好,是救你小命儿的玩意。”说着,赤松子将玉塞进了四傻子怀里,便起身跳上了早已在一旁等候的白鹿,他挥了挥手,差役们身上的树液便消失无踪。
  被他一指弹倒之后,四傻子知道这老怪是个厉害角色,就在心里暗骂老混蛋臭乞丐。
  差役看见赤松子骑鹿走开,赶忙将四傻子按倒并紧紧绑住了他的双手。四傻子还想挣扎,差役们对视一眼,先打了他两闷棍。
  起初差役还怕赤松子出手来救四傻子,轻轻敲了几下后,瞄见赤松子已经骑鹿走在前面,这才放手狠揍。这几下直疼得四傻子龇牙咧嘴,心里直娘贼烂王八的骂个不停,却也不敢在嘴上还上一句。
  差役们越打越狠,心中的怒气憋屈全撒到四傻子身上,仿佛那两个同伴是四傻子杀了的一样。徭役们也幸灾乐祸地看着戏,心想打死这个祸胎才好,说不准哪时发了疯就要了几个人的小命!
  “够了!要打到什么时候,这半天已经算耽误了!”大许出声阻止,那几个差役才停了手。四傻子头破血流,鼻青脸肿,让人观之不忍。
  大许瞥了他一眼,目露埋怨:“启程吧!你们打得也太明显了!”
  听他这么说,几个差役对视一眼,露出坏笑,一把将四傻子从地上拽起推进了旁边的泥潭里。四傻子头昏脑胀,根本立足不稳,一大口腥臭的泥水便灌了进来。
  只听一旁的差役歉然:“啊呀!我这手也太无力了!对不住对不住!”他快步走到四傻子旁边蹲下,却并不扶他起来,而是将一根长绳绑在了四傻子腰上,在泥水中拖了起来。四傻子经此折腾,已经七荤八素,半句话也讲不出来了,只得任由差役拖着走。
  大许等人看见四傻子已经失去意识,心下稍安。其实在他们看来,这邪门的孩子就是一个潜在的怪物。要不是秦律对押解途中丢失徭役的惩罚严重,这会早就将他做掉了。因而所有差役都心照不宣,只要留他一条命就可以,最好是将他弄个半死不活,无力作怪,一路上还少些担忧。
  堪堪走出那堆残枝断木,大许突然顿住脚步。大家向前望去,只见赤松子正骑着鹿不快不慢地走着。
  “你收服了般若吗?把它藏哪了?”娃娃非常好奇。
  赤松子竖起右手小指晃了晃:“在我的指甲盖里。”
  娃娃扳下他的小指,凑到眼前,只见发黄的指甲里有一团黑色在慢慢流转。
  赤松子抽出小指,按了一下娃娃的脑袋:“追了这家伙二十多年,今日终于抓住它了!想不到它竟然躲在一个小小孩童体内,难怪我遍寻楚地无果。哼!也不知是哪来的臭方士,明明道行低微,还故意卖弄,激得那家伙在小孩身上种了蛊,连日来吸他魂魄。”
  “你怎么知道那是方士做的?”
  赤松子冷笑一声:“方士术士,我老神还是分得清的,”他叹口气,“都是凡人愚蠢!将自然法门强分方、术两类,愚蠢之极!愚蠢之极!”
  娃娃并不懂他在说些什么,只是觉得他难得叹气而暗感好玩,一双大眼睛静静地盯着他那张老脸,只见他忽然将头转向丛林中心的方向,“这几天倒是有不少奇遇。”
  娃娃点点头:“我还是不太明白那个小孩为什么会在破庙里。”此时娃娃已经转了话题。
  “造化使然啊!”赤松子摸出一把银质酒壶,将壶嘴塞入嘴唇,“滋”地吸了一口,露出相当惬意的微笑。
  娃娃突然翻过身子,攀上赤松子肩头来瞧后边的一干人等。他看见四傻子被他们拖在地上不省人事,不由问赤松子:“你不救救那个人吗?”
  赤松子摇头晃脑:“般若瞧上的都是命硬之人,我将他魂魄寻回,唤起了他的神智,已经是他的造化。凡俗之事,还犯不着让我老神插手,”说完举起酒壶一连喝了八大口还意犹未尽,“这玉液虽好,可就是太少了。”
  娃娃面露恻隐,缓缓扭回了身子。
  “咱们去昆仑山吧!”
  “去昆仑山干什么?”
  “偷酒。”赤松子拍了拍白鹿脖子,那白鹿撒蹄奔了起来,眨眼间便消失在林中。
  七月流火,八月热气就渐渐流尽了。几场大雨下来,整个天地都弥漫着浓厚的水气,原本被暑气蒸净的水潦水泊如今又重现了出来。
  大许一行人因为在林中耽误半日,一月来趱程而行,风雨无阻。
  一路上,四傻子自然免不了遭受拳打脚踢、棍夹棒揍。只是经大许提点,差役们并不从明显部位下手,而是专挑肚腹腿弯狠揍。因而从表面看他并无伤痕,却始终瘫软无力,赶路时常常落后,这一来自然免不了又要吃一番折磨。
  一群徭役看着四傻子受苦受难,直看得心花怒放,若不是手脚绑缚,兴许也会参上一脚,以表明同仇敌忾之意。
  其中最开心的要属樊快了。为方便控制四傻子,差役们将他单独捆绑,这样一来,樊快就无后顾之忧。而且,自己那天被四傻子突然咬倒,至今想起来还心有余愤,看差役殴打四傻子,不失为这漫漫旅途中的一件乐事。
  四傻子起初挨打时还会挣扎几下,后来有一次被打得急了,口中便开始爹娘爷奶、狗屎王八、头疔脚疮地乱骂起来。这下可惹火了一干差役,不曾想这哑巴竟然一开口就是如此恶毒的混账话,抱着打个半死的心态,手上便没了轻重,直打得他口中喷血晕了过去,至今不省人事。
  “都是你们手上没轻没重,害得我还得背着这小畜生。”胡茬差役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塘边上,因为背上四傻子的缘故而不能灵活择路。
  “这你说得就不对了!打的时候你也没省劲啊!”
  “滚你大爷的,不然你来背!”胡茬差役怒目瞪着前面扭过来的麻子脸。
  麻子脸一吐舌头,赔笑说:“还是胡哥身强力壮,一以当十。”他拍了拍自己干塌塌的胸脯,“我这小身板,嘿嘿,哪能和您比。能者多劳嘛!”
  胡茬狠狠瞪了他一眼,心里却很是受用。
  夕阳半掩在偏南方的矮草乱丛中,金红色的霞光散得漫天都是,地上大大小小的水泊映照着天上的金阳乱云,顿生梦幻之感。
  然而大许此刻却没有心思欣赏眼前的美景,他眉头依然皱着,抬头虚望远方的一棵枯树,脚下也不避泥水,一脚泥一脚水地踩着。
  “许大哥,有什么问题吗?”十八九岁的差役凑了过来。
  “没有。我只是在想,看这天色,明天或许会下一场大雨。到时河道满溢,汊港弯处极多,激流乱石藏在水底,渡船就不开了。”
  “那该如何是好?本来就已经耽误了时日,如若再耽误一天,这可真要丢脑袋了!”
  大许将目光移向北方,喃喃着:“倒是有一条近路,只是……”
  “有近路可走?这不是很好吗?”
  大许看了看面露喜色的差役,摇摇头:“虽然是条近路,但却少有人走。”
  差役一脚踢飞一只伏在泥潭边的王八,疑惑地问:“这又是为什么?不好走吗?”
  大许点点头:“是不好走。我四叔活着的时候,我也就跟着他走过一次。”
  这下那个差役有些明白那条路的蹊跷了:“啊?老班头也不敢走吗?”
  “嗯。”大许走到一块稍微大些的平地上挥了挥手,高声说:“大家过来商议一下。”
  “看天色,明天可能会有一场大雨。若是真的有雨,渡船就会不开,这样的话,咱们就多耽搁一天,这一天可能就是咱们几十颗的人头。”大许伸手指向北方,“我知道从这里往北,有一条小径,能够直接走出这片水泽。”还不及他说完,差役们便发出一声欢呼,走在这片水泽中已经差不多十日了,整天湿漉漉不说,还得忍受扑鼻的恶臭,提防暗伏在旁的毒蛇,他们做梦都想快点离开这鬼地方。
  大许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大家先别着急,走这条小路,却有一桩难处。就是,这条路终年大雾弥漫,而且,不时还有瘴气放出,有些凶险。”
  他话音刚落,差役们再次向北方望去,只见那里蔓延着一大片宽阔的沼泽,目力尽头是一片黑压压的乱草,这次却没人再出声了。
  大许又接着说:“明天也可能不下雨,走老路就不会有什么问题。如果下雨,那咱们就没命了。走小径,也很凶险,一旦通过,却可以节省下三天的时间。弟兄们琢磨琢磨,我听大伙的。”
  几个差役嗡嗡嘈嘈地商量起来。被撂在水塘里的徭役们也听见了大许的话,只觉得两条路都有极大风险,难以抉择,面面相觑。
  胡茬一把将昏死的四傻子扔到了地上,四傻子吃痛,发出梦呓一般的哼声。胡茬走到大许身旁面向众人:“大伙!依我看,咱们就冒它一险,走这条小路吧!”他转头问大许,“大许,你走过这条路吗?”
  大许经他一问,瞳孔微缩:“走过。”
  “既然你走过,我就信得过你!”胡茬向着众人招了招手,“咱们出来押送徭役的,都是苦汉子!因为报酬丰厚,这才舍命而来。这一路上,凶险也经历了,还折了两个兄弟。我想,咱们既然都走到这了,就只能赌一把。老路好走,可一下雨,就断了咱们的活路,小路难走,好歹还有生机。弟兄们,你们说呢?”
  胡茬本来就长得威猛,加之嗓门大,自然而然便带着一股威严,他一开口便将差役们的心定了下来,于是大家纷纷赞同冒一次险。
  看着一群人兴高采烈的样子,大许眼中却藏着深深的忧虑,还有更深的,恐惧。胡茬回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
  经过这一番商讨,天色就渐渐暗了下来。一行人折而向北,慢慢地走进了那片乱草丛。
  当先四个差役点燃了火把烧草开路,黛色的夜空中偶尔传来几声枭鸣,大家心里都有些惴惴。这片乱草原当真不算小,夜色中极目望去,天地交接处尽是细密的草茎。
  大许吆喝一声:“过了这片草原,就是那条点心小径了。我记得四年前走这里时,这草原中有一户人家。幸运的话,咱们可以去那补充些干净水,烤烤火。”
  登时人人面露喜色,在这阴湿的沼泽地走了十多天,终于可以在干地上烤烤火,睡一觉了。
  胡茬用力向上推了推背上的四傻子,哼了一声,这小子可真是占尽了爷的便宜!他快走几步追上大许:“你说那条路叫做点心小径?哈哈哈,莫非有很多点心吗?”
  大许却没有觉得他的玩笑好笑,而是瞪了他一眼:“是那户人家告诉我的。倒不是那地方有不少点心,而是我们会成为点心。”
  胡茬面上一呆,还待追问,却见大许眼前一亮,指着前方:“就是那里了,想不到这户人家还在!”胡茬循指望去,只见茫茫草原中亮着一点暗暗的灯火,灯火的上方一股炊烟升上星空。
  他望了一眼天上那半环蓝色的星光,总觉得有些妖异,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就挂在天上的。他看着前面大许的背影,总觉得他有些心不在焉。他和大许也是多年的搭档了,走了这么多次的趟子,这次最邪门,怪兽、怪人、妖魔都遇到了。因而,对于大许的担忧,他并不奇怪。
  可奇怪的是,这条所谓的点心小径,他一次都没跟自己提到过。
  “从那边看起来不太远,想不到走起来还真不近!”胡茬向上推了推四傻子,有些气喘吁吁。
  在赶了一天路之后,眼见前方有处人家可以歇脚,倦意笼罩了整个行进队伍。
  大许回头看了看歪歪扭扭的人影,摆摆手示意大家噤声,随后他举起包铁棍轻轻敲了敲院落的木栏。
  适才在远处只看到了一点火光,现在走到近前才发现这处院落占地不小,四周以木栏围起,院子里可能种了一些庄稼蔬菜,夜色中模模糊糊的,瞧不真切。
  他们站在那里等待良久,才听到房门发出“擦擦”的刺耳声音。门口红色的火光闪出,慢慢移动过来。走到近前来,大家才看出那火光是一盏残破的风灯,昏暗的灯光后映出了一张满面愁容的老脸,他耷拉下的眉毛染上了一层红色的光晕。
  看见灯后憔悴的愁容,大许也是微微一惊:“阿大大哥,还记得我吗?”
  那灯向上提了一提,照亮了大许有些宽阔的面庞。那人好似端详良久,最终才从嗓子眼儿里擦出一个“啊”字。
  这时大伙你看我,我看你,均觉得这处在茫茫野外的独居充满了不可思议的阴郁和诡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