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阴差阳错

  赵枚面上肌肉纠结,愤愤地在房中走来走去,一掌将床柱上的裸露女像木雕拍了个稀碎。
  跪在门口的差役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赵枚脸色就如同一块生的青铜一样,他回过头来死死地盯着王伯,好像要将所有的怒火全都发泄到王伯身上。王伯眉眼低垂,心如止水。
  良久,赵枚狠狠一跺脚,背过了身,喃喃地念着:“完了,完了!我苦心孤诣这么久,全都泡汤了!”他脑海中不由浮现出阿芸清丽的面庞,手边、身上好像还存有她美丽肉体的温热。赵枚捧起自己的双手,忘我地猛嗅着。
  一旁的王伯面露不满,而跪在那里的差役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心想,县令难道中邪了?
  王伯咳嗽了一声,走到差役面前,手腕一抖,将他搀了起来并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差役连连点头,如蒙大赦般奔至门口,却突然脚下一软,扑倒地上,再也没有动过一下。
  听到声响后,赵枚转过身来,指着差役的尸体问:“王伯,你这是为何?”
  王伯啐了一口指尖,语气平缓:“试试老奴炼的新药。此外,此人必杀不可。”
  “这又是为何?”赵枚仍然不解,甚至有些生气,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杀人试药,也太不将自己当回事了。
  王伯摇摇头:“老爷想必已经逼萧家娘子就范了。老奴料想,也正因如此,萧家娘子才自刎的。”
  赵枚眼睛一转忙伸直脖子否认:“绝无此事!这怎么可能呢?”
  王伯面露微笑,语气倒有几分慈祥:“老奴跟着老爷太久了。老爷怎么可能瞒过我呢?”他翻转手掌,盯着自己的指尖,“本来这美女和珍宝一样,谁都喜欢,这也是人之常情。如果,老爷与老奴商量一下,老奴倒是另有妙计令她离不开老爷。不过,你千不该万不该强逼啊!萧河冷知道了可怎生是好?”
  听王伯实际是在担忧萧河冷,赵枚不由哈哈大笑:“王伯,原来你是在担忧萧河冷那个小毛头!这你就不必担心了,我已经把他下狱,明日,便要让他去长城充徭役了!”随后他咕哝了一句,“你也太小瞧我了。我做事之前怎么可能不想好计策呢?”
  王伯一眯眼睛:“这么说,老爷是故意让萧河冷征徭役,然后再以此为借口将他除去?”
  赵枚颇有得色地拥着王伯坐下:“正是如此!怎样?王伯就不必担心萧河冷了!莫说他已然下狱,就算他还在吏事房,他又能拿我怎样?芈言藏得够深,出手够辣,但还不是仍然死在我手里!”
  “芈言?芈言如何?”王伯眉头仿佛打了一个死结。
  赵枚看着眼前这个面容严肃的糟老头,不由地心生几分惧意,于是将有关芈言的事和盘托出。
  听过之后,王伯从床上站起,突然抚掌笑起来:“好,好!如此一来,老爷算是助朝廷除去暗伏的叛逆,就不用怕皇帝训斥了,减免徭役的事也就好说了,不过切记不可说他在衙门办事!”随后面色一板,“但是萧河冷,无论如何都要放出来。”王伯生怕自己不在的时候赵枚胡作非为,杀个把平民百姓倒也罢了。
  两年前赵枚因为一件小事而动怒,扭断了丰邑大户张氏老三的脖子,自己是费尽唇舌还赔上了花了两年才炼好的金风丸才将人家哄得不再追究。芈姓是楚地大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说不准就有什么了不得的大后台。
  自从芈言进入吏事房的第一天起,王伯便留了一个心眼。适才听到芈言死了,不由凝重起来。直到听赵枚说到他是朝廷的叛逆才松了一口气。毕竟,国家一大,朝廷手伸得再长也有个限度,即使自己一方是过江龙,也难免要依靠地头蛇才能不出乱子。
  听王伯要自己释放萧河冷,赵枚面露难色:“王伯!萧河冷不过是一个小小文吏,再者,他做文吏也不过四个月!他朝中无人,林中无势,你为何一定要在他这跟我作对!”
  王伯叹口气,语重心长:“老奴知道,这事让老爷为难了。可是,放眼整个霈中,除萧河冷外,再找不出第二个如此干练的人才。眼下大事要紧,如欲整肃县治,核算仓廪,杜绝口实,非此人不可,”王伯轻轻捻着黄须,“正如老爷所说,萧河冷不过是一个小小文吏,一个毛头小儿,因而也好糊弄。但如果善加利用,不失为一把利器。”
  赵枚皱紧眉头,沉吟不语。
  王伯踏前一步:“如果,老爷心中的刺难消,大不了等局势稳定以后再将其铲除。”
  终于,赵枚微微点头:“可是,我将他打入徭役,他想必也知道我来者不善。此时他娘子已死,他略一推想便可将整件事情联系起来。将他放出来,不是放虎归山,养虎为患吗?”
  王伯目光飘忽望向远方:“这确实是一件难事。怎生找个替罪羊才好。”
  “替罪羊?”赵枚漾起一抹笑意,“我知道了。你看这样如何?”赵枚凑近王伯耳朵低低耳语。
  王伯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他可是你侄子啊!”
  赵枚面沉如水,声音中透着寒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也算是他一生中最大的用处了。放手去做吧!”
  王伯微微颔首:“这个差役已死,替罪羊也找到了。如此可保万无一失!”他微一沉吟,迈步走出了房间。
  峰峦如同密集的倒刺,由粗犷茫茫的大地上直直插入天空,仿佛是其后雄峻奇伟的昆仑山的屏障一般。这里云气稀薄,除了高飞戾天的巨鹰之外,再也看不到其他活物。山顶的积雪只是看一眼便冷透了人心。
  萧河冷回望身后锋利的山峰,按紧了胸前裘皮的扣环。他忽然觉得有些奇怪,记忆中,自己没有这么快就登上了半山腰,他还记得昆仑山上并没有路。他有些茫然。
  “相公。”声音如同春日的柔水,在这冰天雪地,崇山峻岭中显得好突兀。可是萧河冷顾不了那么多,他猛地回头去看。阿芸!
  阿芸仿若瑶台的仙子,衣羽披霞,凌空立在半空中,向他招手,她的笑容是那么的暖。
  萧河冷伸出手来,想要去牵她的柔荑,毫不犹豫地迈向了空中,接着,他坠下去了。
  眼下是奔流如怒的江河,是横生枝节的老松,是沙砾遍布顶端尖锐的小山,它们在急速地向自己冲来,或是,自己在急速向地面撞去。萧河冷想抬头去看一眼阿芸,可是他的脖子仿佛被坚硬的石墙阻挡着,无论怎么用力都抬不起一丝一毫。
  “别怕。相公,阿芸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无论你去哪,阿芸都会跟着你。”是阿芸的声音,阿芸的声音轻轻地、轻轻地响在自己耳后。可是,无论怎么努力,萧河冷都看不到阿芸。
  地上的沙砾越来越大,萧河冷仿佛能听到自己撞向大地时,骨头碎裂的声音。
  “啊!”萧河冷发现自己手心满是汗水,他的脖子因为久靠墙壁而僵直酸疼。眼前还是一片黑暗,许多黑色的人影轮廓高高低低地散落在地上。阿芸,萧河冷回忆着适才的梦境,回忆着如同仙子一样的阿芸。他的心弦又紧紧地揪起来了。
  锈蚀的铁链相互撞击,发出粗糙的声响,两个狱卒环顾牢房,将视线停在萧河冷身上,然后走过来将他搀了起来。
  “怎么?要上路了?”萧河冷差点没有认出自己的声音,干枯嘶哑。
  牢房里的其他黑影此刻也围拢到了角落里。
  狱卒并没有说话,将他拖出去便锁了牢门。
  阳光如同刺一样扎进眼睛,萧河冷忙伸手遮挡,他隐约看见站在院子里的那个略显干瘦的人影。
  “萧先生。”萧河冷通过苍老而略带磁性的声音辨认出了王伯,王伯示意狱卒退下,伸手搀起萧河冷,“这些天委屈先生了。县令大人受奸人迷惑,因而才将先生误下冤狱。如今真相大白了。县令大人命我代大人来接你出来。”
  萧河冷眯着渐渐适应阳光的眼睛,静静看着王伯。
  王伯面露悲痛,苍老褶皱的嘴唇微微颤抖:“有个消息。老奴要知会先生,希望先生节哀。”
  听到“节哀”两个字,萧河冷忍不住抖了一下:“节哀?”他感到胸膛的心脏在狂跳。
  王伯眼眶有些湿润:“尊夫人,于昨夜去世了。”
  “什么?”萧河冷脚下一软,坐倒在地。他大脑嗡嗡作响,眼前是一团光怪陆离的斑点。尊夫人?是什么意思?去世?谁去世了?萧河冷一脸茫然,定定地看着王伯。
  王伯将他缓缓拉起来:“先生节哀啊!霈县谁都知道,萧先生与尊夫人是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因而,县中听闻这个噩耗,莫不扼腕叹息,欲将贼子诛杀而后快。幸好县令大人大义灭亲,将贼人捉拿归案。”
  “贼人?”萧河冷仍然一脸茫然,内心却如刀绞。
  王伯仿佛不知道他痛彻心扉一般:“尊夫人是被赵长文强迫就范,最后羞愤自戕的!这贼子早间便想逃出城外,幸好县令大人乖觉,将他追了回来。查究明白后,县令大人又羞又愤,因这小贼冤枉人才,害了贤良。那贼人还兀自哭爹喊娘,求饶告命,不知羞耻,县令大人一怒之下亲手扯下了他的舌头。如今他就在西北角刑场上准备腰斩。”
  萧河冷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知是该恨还是该悲,只是张张嘴:“带我去。”
  时近黄昏,刑场四围的看台上早已围拢了城民。萧河冷在王伯的搀扶下,缓缓地走了过来,只见刑场中央,赵长文裸着被鞭笞得鲜血淋漓的身子,在斩刑架上无力地喘息着。
  刑场按玄武肃杀之阵布置,正中置斩刑架,用于腰斩、大辟,是谓藏杀于中;南方置绞刑架,用于绞刑、黥面、劓刑,谓之翘首;东西各置车架、绳柱,用于车裂、斩趾、断肢之刑,此是扬威于体;北方玄武本尊,属水,用于水刑、肢解、凌迟,这叫藏水于后。所有刑具一律漆有黑漆,用以震慑亡魂,由于杀戮甚众,此刻的斩刑台上已经铺满了刷不净的血渍。
  赵枚坐在看台正北的监刑台上,一身正气,满面肃杀。旁边一个差役凑近告诉他时辰已到。
  赵枚闭上眼睛,抽出一支黑漆铜令抛向了刑场。
  膀大腰圆的四名汉子得令后,转动转轴,悬挂着的巨大铜斧斩破空气慢慢落下,震耳的“吱呀”声不断响起,直听得人头皮发麻。
  被牢牢绑在刑台上的赵长文盯着一点一点垂下的巨刃,张开不断流出鲜血的嘴呼喊着,却发不出一个成形的字音。他不住扭动着身体,黄色的尿液从裤脚、裆下不断渗出。
  巨斧毫无人性地直直斩下,时而暗红、时而鲜艳的血液夹杂着屎尿大把大把地喷洒,伴随着歇斯底里的惨叫,断掉的下肢不住地耸动着。
  萧河冷转过了沾满泥灰的脸,既没有报仇雪恨后的畅快,也没有目睹惨忍场景后的惊悚,他的目光透着忧虑与疲倦。他转头对王伯说:“我累了,想回家看看。”
  王伯忙搀着他向刑场外走去:“正是,正是。萧先生想必累坏了。哦,县令对尊夫人的事,深感愧疚,由于遭人所害,尊夫人是不能发丧,也不能进入萧氏祖坟的。因而,县令在城北的黄叶岗上挑了一处地方,算是聊表一点愧疚之情。”
  当他说到不能进祖坟时,萧河冷冷冷地盯了他半晌,后来还是叹了口气,垂下了头。
  王伯接着说:“县令还吩咐说,一应丧葬花费、人员调度全都由县令来承担。请萧先生放心。”
  萧河冷只是淡淡回了一句:“我想再多陪她一会。”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另外,县令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明日先生能为北上长城的人员送一下行。当然,先生不同意,就算了。”
  萧河冷摇摇头:“我去。”
  王伯送萧河冷走到家门口后,躬身行了一礼后,默默离开了。
  萧河冷扶着墙壁,只感觉阵阵眩晕,他多么想轻轻拍门,他的阿芸能来迎接他。他鼓足勇气,推开了虚掩的木门,才发现木门已经残损,木屑犹自散落在门口。
  屋内门扉洞开,萧河冷却再也迈不动步子了,他脚下一软,坐倒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自从萧河冷被接走后很长时间,牢房中的黑影都没动一下,大家都心里犯着嘀咕。
  这地方太邪门了,刚来没一天就有人疯了,胡乱咬人,然后就是有人逃狱杀光了狱卒,现在他们尸体躺过的地方还冒着邪气呢!而如今,这个唯一能压制得住疯子的人也被搞走了。接下来还指不定发生什么事呢!
  “玎玲”一声,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裸着的脏脚踢到了什么东西。他弯下身子去摸索,触手处质地光滑温润的一块长圆石头被摸了出来。他身旁一个相同岁数的少年伸长了脖子望着他,忙喊:“樊快!你找到了什么好宝贝!”便伸手要抢。
  周围人都转过头来,看见了樊快手中的黄色物事,不知是谁叫了一声“金疙瘩!”于是除了躺在一旁没动过的四傻子外整个牢房的人都哄抢了起来。
  樊快边在牢房中转圈躲着伸来的脏手边破口大骂:“周柏!你他娘个王八羔子!专门坑兄弟!我日你大爷!”
  周柏突然伸出一脚,将樊快绊倒在地:“谁说你是我兄弟,老子不认识你!”上来将黄色石头抢了过来。
  他凑近眼睛,想要看清楚是什么东西时,一只骨瘦如柴的手伸过来握住了他的手,疼得他直抽冷气,不由放松了手中的东西。
  此时整个牢房中一片寂静,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事物捏住了所有人的脖子。
  周柏扭过头发现是那个邪门的孩子捏住了自己的手。只见他双目充血,面上肌肉扭曲着,好像在极力忍受着痛苦。
  周柏对着他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四傻子愣了一下,放开了他的手,弯腰捡起地上的黄玉后又跌跌撞撞躺回了原来的地方。
  牢中众人盯着那个干瘦的身影良久,确定他不会再有动作之后,才慢慢挪到了角落。
  樊快偷偷挪近四傻子,想要趁机将玉再抢回来,却被一个老头拦了下来。
  “那东西是我找到的!”樊快暴脾气上冲,将老头拽了一个跟头。
  老头趴在地上,也顾不得疼痛,忙拽住樊快的脚:“小子!你不要给大家惹祸了行吗?那边那位邪门着呢!如果那东西能保他不发疯,那算是咱们烧高香了。万一你刺激得他胡乱咬人,再得罪了什么鬼怪。咱们迟早死在路上!再说,出去充徭役的人就没回来的,咱们已经落到这步田地,还要金子干什么?”
  樊快被他说得一愣,忽然想起来家里的娘亲,不由抽抽嗒嗒哭了起来。一时间,其他人都悲伤起来,也不再管什么金银宝贝了。
  只有周柏静静地坐在角落,看着四傻子缓慢起伏的身影。黑暗中,谁都没看到,这个十多岁的孩子眼中的那份悲悯。
  月光如同白色的帷幔,轻轻堆进了门窗洞开的屋子。
  萧河冷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气踏进了屋子,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拖着步子来到阿芸身旁的,如今他怀中揽着冰冷的阿芸,目光痴呆。
  阿芸的脖颈凝结着浓浓的血渍,粘稠的血液淌满了地面,已经将近凝固。
  萧河冷就坐在半结的血泊中,左手握着那把染血的柴刀。
  如果自己不将这把刀带回来,兴许,阿芸就不会自刎。如果那个老人不来堵自己,他也就不会看到这把柴刀。如果自己硬着头皮不接县令的差事,可能悲剧也就不会发生。县令、赵长文、王伯,他心很乱,就像塞进了一堆锋利的碎铁片,血淋淋的感觉。痛极了,是会麻木的。
  他看着白中透青的阿芸,恍若梦中。阿芸依然裸着身子,她裸身而去,以示清白。他明白,他都明白。他们之间,只消一个眼神,就能了解对方的心思。
  “阿芸,你再看看我。你再看看我好吗?”萧河冷扳着她僵硬的头,却怎么都无法再看到她那双黑而淡紫的眸子,他记得,那里面好像是藏着千言万语。这一切都是那么真实,那么近。也就几天而已,可是,这几天就在两人之间横起了一座永远都无法跨越无法穿透的墙。
  这怎么可能呢?是啊,这怎么可能呢?他还记得那天早上下着雨,阿芸笑着给自己披上了那件旧蓑衣。她还说等自己回来,要重新给那件蓑衣的绑带再缝一行针脚。
  蓑衣落在了衙门,可能已经找不回来了。人,落在了家里,却也永远找不回来了。
  风从窗户吹进来,撩起了桌上的羊皮纸张一角,那是阿芸留给他的话,萧河冷已经看过了:此身已污,无颜侍奉。君过眠龙,登回冥,此情此意妾永世不忘。
  眠龙是蓬莱的守护水灵,回冥是昆仑的守护山灵。萧河冷在去蓬莱的时候骗水灵,登昆仑的时候唬山灵,这些故事,阿芸总是闹着让他讲,无论听多少次都不腻,可如今就算他想讲,她也听不到了。萧河冷看着月光下自己的妻子,是那么安详与纯洁。
  “其实,眠龙没有我说得那么凶悍,回冥兽也没有我说得那么聪明。我只是想看你听惊心动魄的故事时,为我担心的神情。那让我感觉到,至少,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一个人是真的担心我个人的生死。那让我很满足。”萧河冷轻轻握着阿芸的手,只感觉她的手冰冷、僵硬,再也没有那种舒服和温暖了。
  “你纯洁如同仙子,何曾污浊过?”萧河冷的悲泣回荡在屋子中。
  惨白的月光如同灵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