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瓦碎玉全

  新的一天开始了。
  老许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着门外屋檐上倾泻下来的雨水,落在地上后碎成了无数颗透明的水珠。雷声渐渐远了,他想起昨夜将自己惊醒的那个炸雷,就仿佛落在耳边。
  “今年可不是个好年头啊!”老许看了眼滴到卯时的漏滴,向门外喊声,“开门了!”
  芈言粗粗将肩膀和右手包扎之后,就奔到城门外伏了起来。此时大门耸动,发出吱吱呀呀地响声,震得人牙根发麻。
  他纵身抓住门上的大铁钉,觑着门缝可容一人通过后,他挺身跨过门房,向着上城纵跃而去。
  房顶上突然落下一蓬泥土,老许抬头看着房梁,喃喃着:“这两天好多怪事!”
  芈言有些庆幸天降大雨,否则自己不可能不引人耳目就进城。他从房檐上轻轻落到巷子里,闪进上城城门后,直奔萧河冷住所。
  “笃笃笃”,芈言用力敲了敲紧闭的木门,大声喊:“请问,萧先生在家吗?”
  良久,内里回应:“是谁?”是娇柔的女子声音。
  “在下芈言,是萧先生吏事房的同僚,如今有事求见萧先生。”
  隔了一会,里面的女子传出有些发颤的声音:“我家相公三日前就去邑里催征了,至今未归。”
  “如此,打扰了。”芈言有些失望,低头转过身,忽然看到自己散落的头发滴着雨珠,身上布满纵横的血迹,不由苦笑,难怪女主人不肯开门了。
  芈言冒着大雨回到了居所,才发现房门早已碎成了粉末。这次来的人都是硬手!芈言牙关一紧,暗暗下定决心:天涯海角,绝不能再逃了。
  他踏进房中,跪在了老人尸体旁:“老人家,如果芈言今日能够活着回来,必以丧母之礼厚葬您。”
  他取出另一身吏袍,扎起头发后披在身上。然后取出怀里的青铜墨盒一掌拍碎,一支拇指粗细、小指长短的柱状黄玉掉了出来,玉上错布着血丝一样的红纹。
  他深吸口气,将黄玉藏入头发后起身前往府衙。在见到萧河冷之前,绝不能再出事了。但谁知道呢?
  他如今的感觉,就像曾经看见秦国的大军横陈于郢都城外一样,江河日下,气数已尽。他的运气已经用尽了,虽然希望不要横生枝节,但他也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
  吏事房早已像往常一样忙碌起来,只有吴接跨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地盯着门外,终于,眼睛中映出一个人影,终于来了!
  芈言刚一跨入屋子,就被吴接劈头盖脸扔来一堆竹简,他眉梢嘴角渗出了一颗颗鲜红的血滴,就着雨水的流路淌下,渐渐变淡。若是当年,这就是不共戴天的奇耻大辱。但现在,芈言很平静。
  “芈言,你好大的胆子!”吴接腾地叉腰而立,气势汹汹。
  芈言昂然挺立,静静地凝视着吴接。
  吴接避开了他的目光,又坐回了椅子上,他捋了捋灰白的胡子:“赵长文!过来告诉芈大公子,他为什么好大的胆子。”
  赵长文放下笔和简册,忙跑过来站在吴接身后。
  他一双眼睛中充满着幸灾乐祸的意味,音调平直,仿佛提前背诵:“昨夜经吴主事与我查阅,发现芈言胆大包天两大罪名,他身为大秦国文吏,接受大秦国俸禄,而心怀愤恨,思念亡国,腹诽当朝!此其一。他利用职务之便,书写谤文,经朝廷明令禁止,不得引用儒家只言片语,而芈言在公文中处处引用只言片语!这分明是谤文!此其罪二!吴主事心地良善,数次包容,他却屡不悔改,这分明是有意为之!”
  吴接手指缓缓敲动桌上的墨盒,面有得色:“芈言,我已经将罪书呈给了县令。证据确凿,跟我走吧!不过,你若是想通了,我也可以保你无事。”一双贼眼色迷迷地瞟着芈言。
  芈言呸地一口,吐在了吴接的脸上。
  吴接怒极反笑:“好,好!你要死,我成全你!不识抬举的东西!”起身走向县堂。
  赵长文将手搭在芈言肩膀,却被芈言一把甩开:“我自己会走!”
  他讪讪地笑了一下,心中暗骂,你死期到了,看我叔父怎么收拾你!
  芈言负手昂胸,大踏步跟了过去。
  走在府衙的庭院里,他看着那些青砖黛瓦,衰杨古柳,不禁想起,自己做了四年文吏,还从未走出吏事房认真看过这院子里的风景。于是往事如同决堤一般涌上了心头,当年楚国宫廷中的浮靡奢华,那些纤腰美女,轻烟一样地散去了。金戈铁马,血色豪情,也被掩盖在了一派死寂之中。留下的,只有哥哥的那句话,“存宝器,续血脉!”
  如今,这已经无关国家兴亡与否了,这只是一个浪荡半生一事无成的贵族最后的一点坚持,一点执念。芈言也没想到,这执念竟有这么伟大的力量,让自己隐忍屈辱,让自己接受清贫。就这样吧,死也要死得快意些!
  “就是你腹诽大秦国,私引儒文?”县令粗犷的嗓门将芈言拖回了现实的泥淖。
  芈言仍然挺立着:“窃国大盗!不足与言!”
  听到这句话后,原本斜倚靠背的县令端坐起来,饶有兴味地打量着芈言:“不曾想,我手下竟有这等汉子!”他回头对吴接调笑,“这些年,他没少给你吃憋吧!”
  吴接尴尬而谄媚地向着县令笑了笑,转过一张冷脸对芈言咆哮:“大胆,县令面前为何不跪!”他有些纳闷,芈言今天怎么这么硬气?
  芈言横眉冷对:“我本楚国王室,怎能向窃国秦贼下跪!”
  吴接一声冷笑,向堂下的差役摆摆手:“打得他跪下!”看你有多硬气!心中暗暗开心,自己寻死,省得我费唇舌口沫!
  差役手持粗硬木棒狠狠砸向芈言腿弯,芈言吃痛,不由跪倒在地,他攥紧双拳,气运双足,准备与堂上诸人拼死血战。
  萧河冷双腿有些酸痛,三天来他走遍了丰邑乡村。他回头看了看押回来的四十个壮丁,心中惨然。莫说三百人,就算一百人恐怕也搜罗不到了!
  其中一个差役有些担忧地问着:“萧先生,两天后就要整编征夫前往长城了。可咱们距离规定人数还差得远呢!县令会不会怪罪?”
  萧河冷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放心吧!你们先把征夫送回监狱,我现在就去找县令。”
  那人不放心地点了点头,看萧河冷无心继续谈下去,就带着征夫离开了。
  萧河冷冲进吏事房,屋子里的黑暗涌进了眼睛,什么都看不清:“吴主事,我有事求见县令,您能带我去吗?”
  一人回答他:“吴主事和赵先生现在就在县堂,帮着县令审问芈言呢!你要去得快了,没准还能赶上看戏!”
  “什么?”萧河冷拔腿奔向县堂。
  芈言双拳攥紧,准备一拳打死差役抢过木棒。
  “县令大人!这其中必有隐情!”萧河冷气喘吁吁地奔进县堂,芈言心中有了计较,缓缓放松了拳头。
  听到萧河冷的呼声,吴接和赵长文对视一眼,有些忌惮。他二人知道县令对萧河冷与其他人不一样,也知道萧河冷能言善辩很有才气。
  县令看见萧河冷,嘴角牵起一丝笑意:“且慢!你可征够了人数?”
  萧河冷一顿,摇摇头:“可属下明白芈先生绝无可能做出任何违禁之举!”
  “啪!”县令狠狠拍下惊堂木,怒斥萧河冷:“本县差你征收徭役,三日过去,你还未征够人数!三百徭役两日后便要发往长城,你竟然还有闲心扰乱公堂!来啊!将芈言打入死囚牢,三日后车裂。将萧河冷打往徭役牢,两日后发往长城!”
  芈言本拟劫持萧河冷退走,好趁机托付遗愿。听到萧河冷也被下狱便放松拳头,任由差役将自己架走了。
  萧河冷张大了嘴,望了望芈言,又望了望面色铁青的县令。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瘫在地上,仿佛被抽走了脊柱。
  他不曾想过一向对自己宽容有度的县令,今天竟这么强硬。
  吴接看着呆呆跪在那里的萧河冷,脸上难掩兴奋,与赵长文不断交换着眼色。看来,这小子今天也是羊羔抽了疯——没得救。
  县令瞥了一眼萧河冷,大打哈欠:“本县累了,散了吧!”起身走进了内堂。
  污臭之气顶进鼻子,空气湿寒,仿佛置身泥塘。
  萧河冷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丢进牢房的,他对于狭小的牢房有多少个囚犯也毫无印象。他满脑子想的都是阿芸,可能,自己再也没办法回来,再也没办法见到阿芸了。
  就在三天前,阿芸的兰香还在自己的鼻腔,她温暖的玉手还在自己的掌中,一切就像梦一样。就在一刻钟前,他还满怀希冀地想要在劝说县令之后,赶紧回家与爱妻团聚。
  他想不通一向世故干练的自己,今天怎么会这么冲动?
  于是他想起了那个老人佝偻的背影,他想起了芈言家中那个畏缩的男孩,想起了芈言在与自己对饮时的两行清泪。其实,算起来,他们两个真的没有说过多少话,但却有着前生便相识的熟悉感。士为知己者死,原来就是这样一种感觉,虽然悲痛,却充实。
  但他还是难以置信,县令竟会将自己充军发配,毫无征兆,也说不通。说不通吗?自己确实没有征够人数。
  芈言就在萧河冷隔壁,所幸,这里的牢房非石非铁,只是几根木头围成的栅栏。靠近门栏的木头被虫蛀了一个大洞,显然早已腐朽。
  芈言望着怔怔出神的萧河冷,既感激又愧疚。
  这时一个胖大死囚一把抓住芈言受伤的肩膀,芈言吃痛闷哼一声。
  “这里不是给你坐的,滚一边……”不及死囚一句话讲完,芈言右手一把将其喉管抠了下来。
  鲜血狂喷处,那人双手慌乱摆动,空气从他残留的喉管里发出“咝咝”的声音。
  黑暗的牢房里难辨形体,其余死囚见那人倒来忙起身相扶,触手处湿滑粘腻,,血腥扑鼻,不由惊骇地望着芈言的身影,却一句话都不敢说。于是那人就在悄无声息中丧了命。
  芈言嗅着指上血腥,因为用力而牵动断指的伤口上传来的剧痛却让他倍感痛快,以后再也不用忍辱含垢了!
  “萧先生。”芈言趴在隔开两间牢房的木栏上。
  萧河冷听见芈言的声音,心神恍惚地挪了过来。原本在那里躺着的一个孩子缓缓避开了他,牢房中其余的囚犯纷纷起身躲远那个孩子。
  萧河冷视而不见,只是凑近了芈言。
  “萧先生,芈言引先生为知己,不知先生视芈言若何?”
  萧河冷低头苦笑:“若萧河冷视先生为路人,今日也不会在堂下为先生叫冤了。”
  芈言拱手一拜,牵动肩上伤口,疼得他一咬牙:“先生今日义举,芈言铭记在心,人生一世,我已经无所遗憾了!”
  萧河冷定定地看着他,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
  芈言伸手在发中摸索,取出一支黄玉:“萧先生,芈言还有一事所托!”
  萧河冷有些难以置信:“芈先生,萧河冷很快就要客死边陲。恐怕先生这次要所托非人了。”
  芈言摇摇头:“此事关乎楚国!先生没听过‘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吗?”
  “那不过是遗老哀嚎罢了。”
  “没错,但暴秦无道,民不聊生,这总是真的!你去征徭役,想必也看见了百姓凄惨的景象!”芈言眉头紧皱,目光炯炯,“我们虽为秦吏,也不过是委曲求全。你我都为楚人,都是楚士,士的一生,必然要有所寄托!国虽亡,士气不能丢!”
  萧河冷看着芈言慷慨激昂的样子,现在才真正地认识了这个人。
  “不论复国有望与否,我们都得为楚人尽一份责任!看着这些兄弟背井离乡,客死异地;看着那些父老辛勤耕作,颗粒无收;楚人流离失所,秦人骄奢淫靡。你心中不痛吗?”
  萧河冷有些懵,好像三天过后,整个世界都变了。
  看着萧河冷呆呆的表情,芈言急切地说:“那日,先生与我谈起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可是,若是整个天下皆处于危墙之下,君子还能躲去哪?杀身成仁,固所愿也!但先生的话,我也明白。留有用之身,等待时机建安世之功!先生绝非凡俗,这正是当仁不让啊!可是,时机什么时候来呢?如何来?还不是得有一批人先去赴汤蹈火、先去振聋发聩!”
  萧河冷怔怔地看了芈言半晌,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破开了,点点头:“芈先生请讲,萧河冷尽力而为。”
  芈言将手中的黄玉交到萧河冷手中:“此玉,名为天智玉。相传周武王破殷,商纣王与周武王战于朝歌之野,殷人皆叛,纣王军皆倒戈奔周。纣王提出要与武王单独决战,以定天下。武王不允,要求纣王出城投降。纣王见大势已去,屠尽姬妾后,身披玲珑铠甲登上九重鹿台顶端,纵火自焚。据说,那场大火持续烧了三天三夜,整个朝歌城的天空都被黑烟笼罩。纣王在火中指着玲珑铠甲上的一块玉下了一个诅咒:得此玉者,得周天下。
  “后来,武王攻入朝歌,扑灭大火,发现了躺在焦黑瓦砾中的纣王尸体,可是他面色红润仿佛还活着一样,惊得武王连忙率兵奔退数里,周军相互踩踏而死的人不计其数。直到先锋部队将纣王尸体肢解,运到了武王营帐,武王才松下一口气。
  “随后,武王命人将纣王玲珑铠甲扔进火中焚毁,连烧十日夜后,仍然有一块玉安然无恙。武王怕是纣王恶灵作祟,于是请太公作法封印于禁宫之中。时隔数百年,我庄王陈兵洛邑,问鼎几何。虽无功而退,却在巧合之下得到了这块天智玉。
  “秦军攻破郢都的时候,我还是个孩子,我只记得王兄在四面喊杀声中惊慌失措地将这块玉交给了我。直到六年前,我才发现王兄并没有死在乱军之中,我一昼夜奔驰八十里去与王兄见面,却只见到了他的尸体和秦始皇豢养的刺客,我杀光了他们,护送王嫂一路东行。苍天有眼,王嫂已经有了身孕,也就是你在我家看见的那个孩子。我给他取名‘心’,让他做个有心人,不要忘了国恨家仇。后来,王嫂忧思伤身,生下孩子便去了。于是,我就定居在了霈城。
  “这玉,你要妥为保管,日后一定要将它交给芈姓后人。心在城东密林中十五里,我布下幻境,三日后自动消除。若你有机会出去,就去找他,如果没有,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你,听明白了吗?”芈言透过栏杆紧紧地抓着萧河冷的手,由于用力而绷裂的伤口渗出了一层又一层的鲜血。
  他看着有些憔悴的萧河冷,憋回了那句没说出口的话:你带着宝玉去长城反而更安全。
  萧河冷也感觉到了鲜血的粘稠,他郑重地点头:“我听明白了,一定尽力!”
  芈言缩回了双手,向着牢门走去。
  萧河冷怔怔望着他的背影,仿佛望着一只猛虎。
  他低下头去看那块黄玉,才发现手上还没干涸的血液都被吸进了玉里,心里有些恶心。
  芈言一把揪掉了吏袍,气运双手,一声巨响,擂烂了牢门。
  狱卒听闻巨响,纷纷拿起外包铁皮的硬木棍棒赶了进来。
  当先一人正迎上芈言鲜血淋漓的双手,不及反应便被插烂双颊,软软地倒了下去。芈言接过他手中的棍棒,接连刺向后面狱卒的脖颈和脑袋。
  狱中空间狭长,狱卒未经杀阵,更是施展不开,躲闪不及,电光火石间便送了命。
  过道牢门被狱卒冲开,阳光打入,萧河冷等囚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这场屠杀。他们后背汗毛倒竖,天幸不是打在自己身上,有几个人忍不住呕了出来。
  萧河冷倒吸凉气,觉得芈言滥杀无辜,太过残忍,侧过了脸不忍再看下去。
  芈言屠尽狱卒,一声呼啸冲出了大牢,向着府衙走去。
  吏事房中,吴接手握茶杯,翘起二郎腿来,听着一班文吏吹捧自己明察秋毫,精明干练。
  他眯起眼凝望门外晴朗的天空,倒是有些失落。
  他与赵长文两人本拟在那份供词上做手脚,让芈言得罪县令,然后逼他与自己行龙阳之事。不想芈言倒很乖觉,不肯交出供词。可是自己终究还是更为老辣,书写公文,只言片语难免会牵强到儒家言论。这一来,芈言就是有一百张嘴都辩解不明白了。想到这里,他还是觉得自己计策很是高明。
  谁知芈言脑子犯冲,竟然顶撞公堂,自寻死路。这样一来,垂涎三年的男宠只得化为一具死尸了。
  站在吴接身后侍奉的赵长文也非常高兴,因为在除掉芈言这个争宠的家伙同时,也除掉了萧河冷!
  他早就瞧萧河冷不顺眼了。萧河冷虽然进吏事房不足半年,但办事干练周到,与大家相处和睦。不知怎么,他就是瞧着来气,想整治整治这小子。如今可好,一举将其彻底铲除了!
  他一张马脸扯起了夸张的笑容,但没多久就僵在了那里,从他心里散发出来的寒意冻结了他脸上所有的肌肉。
  芈言!门外这个浑身是血的恶汉绝对是芈言!赵长文两腿一软便钻到了桌子底下。
  吴接还沉浸在喜悦中,突然迎面扑来一只铁棒,打得他一张胖脸瞬间扭曲变形。脸上皮肉翻开,淋淋鲜血飘散在花白的胡须上。他仰面倒了下去,捂着脸大声惨叫。
  芈言一脚踢翻桌子,揪起吴接的领子,扫视了一遍早已贴在墙角的众人,骂声“猪狗”后跃出院子。
  此时偌大的府衙院子里空空荡荡,一众差役早已不知躲去了哪里。
  芈言将吴接一把扔到了县堂前的庭院,冷冷地盯着这具抱头惨叫的肥胖躯体。
  “芈公子!小人知错了!啊!是小人的不是!啊!痛死我了!爹啊!娘啊!你既然逃了出来!啊!你就……啊!应该赶紧逃走啊!啊!小人的贱命,不值公子冒险!”吴接叫得歇斯底里。
  芈言高高举起硬木铁棒,一下砸断了吴接的两条胫骨。
  吴接爆发出了杀猪般的叫声后,声息渐弱。
  ——————————————————————这是一条分割线(不确定是不是这么来的:))
  作者的废话(一时兴起就写超了五百字只能附在文末):
  从上周发文到现在过去差不多一周了,总觉得想说点什么,当然说了也不一定有人看。我是个丧的不能再丧的人,但是心里边总觉得有一种冲动,想要去撕破,去打开一道口子。也许,这部,就是我用来打开沉闷生活的一道光。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其实,我觉得不论是谁,在某些时候,都会有想要呐喊的冲动。或许,这种冲动源于不得释放,不得自由的内心。
  你自由吗?我并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虽然,我可以选择吃什么东西,去哪里跑步,如果少一些顾及,我也许还可以选择和哪些人大吵一架。但是,我心灵从不得自由。只因我常感压迫。这种压迫也未必是某些个人施加在自己身上的,这种压迫,是渺小生命面对无常大化、冰冷世界的一种恐慌感。我很渺小,所以我恐慌。
  好多时候,我们总会无可避免地遭遇到突如其来的恶意。很久以前,我觉得自己可以撑得住,我觉得面对困境,只要咬牙坚持,就一定可以打败它。但是,事实并非如此。
  在你付出了很多,终于达到了想象中的那个标准的时候,可能会发现,这个标准之外,还有另外一套不可理喻但却能将你卡到窒息的标准与逻辑。个人是渺小的,面对这套逻辑与标准,你能做的,只有遵循然后接受必然而来的失败。
  丧透了。但这可能就是现实。
  不过话又说回来,人生漫长,又是这个酸掉牙老烂了的说法,但你不得不承认,它是事实。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路上横陈着大大小小的、或合理或操蛋的刁难和标准。每一个垮过去的坎,每一个应付掉的刁难,都是你战斗后的勋荣;而每一个你跳不过去的坎,应付不了的恶意,都会是你生命之树上的一只眼睛。
  这本,我希望能带给我直面刁难的勇气,也能带给你一些或快乐、或惨伤的故事。
  每个它的人,我都衷心祝愿。
  我们都很渺小,但我们要心存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