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临终之人有遗言
太后如此坚决,也不过是为了她自己。
因为她自己,她早就把君玉墨看做了成了她的仇敌,根本就不是皇家的人。
太后侧躺在床上,神情阴郁。
她劝不了皇帝,她也阻止不了什么。
从很多年开始,她所能做的,就是看着这一切发生,什么都做不了。
君玉澜从长信宫回御书房的这段路上,白公公在君玉澜的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那轿撵更是远远的跟着,不敢靠前。
这君玉澜在长信宫中出来的时候,是一脸的阴沉,让人完全不敢靠近,他们的这个陛下,现在是越来越喜怒不定,让人完全猜不透心思。
不过天子的心思,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又怎么会懂。
白公公对于君玉澜的怒意,束手无策。
刚才在长信宫中,那些争吵他都听在了耳朵里。
太后不过是现在眼跟前多了一个伺候得当、细心体贴的良妃,讨得了太后的欢心,然后入的了陛下心中的贤妃,自然就成了眼中的刺,便想要拔出。
但是这件事,哪里有这么容易。
这根刺拔不出来,逸王的那根刺更拔不出来。
逸王替陛下做了多少事情,明里暗里的,这么多年了,数都数不过来。
在太后不知道的角落里,陛下早就已经不只是单单重用逸王这么简单了,要么怎么说,逸王是站在陛下这一边的,自然是因为这两个人的信念是相通的。
而贤妃。
无论过去的那一位,还是现在离开的那一位,都是陛下心中奉若至宝的心尖人。
他白公公常年跟在陛下的身边,就算是不懂陛下的心思,但是也能看得出来陛下做的那些事的心意。
夜夜留宿湘院,宫里面得了什么好东西都会往湘院里面送,亲自出手解决湘院的困境,还为贤妃搜罗各处的奇珍和书籍,就像是要把这天底下所有的好东西,全都给她一个人一般。
这样的举动,陛下只对贤妃有。
无论是后来的贤妃,究竟是陛下再一次动心,还是过去的替代品,都不能掩盖陛下所付出的真情实意。
更何况,陛下向来固执,从来就不是一个言听计从的,太后说的话,自此以后大约在陛下这里,就不会再有用了吧。
在君玉澜路过御花园的时候,突然有一个跪伏在地上的宫女冲了出来,失神的白公公吓了一跳,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反应快,及时挡住了那名宫女。
还好不是一个拿匕首要行刺的,不过,这手里面怎么拿的是一封信。
这人,不是凤栖宫的掌事宫女北和吗?
“陛下,奴婢北和,为皇后娘娘而来,希望陛下前往凤栖宫!”北和的声音都是在发抖的,她被白公公拦下来之后,还是跪伏在地上,话说完了之后,重重的在地上磕头,青色的砖石留下了痕迹。
君玉澜不过是因为这一场闹剧,脚步停了一下,并没有改变他行走的方向。
白公公也觉得这件事也太离谱了,这要求,没有被答应的可能。
君玉澜没有可能去见楚月盈的。
白公公无奈的摇摇头,这都是怎么想的,一个个的,提出的要求简直就是天方夜谭,白公公说道“北和姑娘莫要坚持了,陛下是不会去见皇后娘娘的。”
说完,白公公抬脚迈开,追上去君玉澜走远的脚步。
但是,北和没有死心。
“陛下!皇后娘娘说了,临死之人有遗言,就算是您不想听她说了什么,但是您故去的朋友,说了什么就真的不想知道吗?!”
疯了疯了,大概只有人疯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吧。
难不成就这样可以将陛下引去凤栖宫吗?
白公公心里面在质疑着这个问题,对于莫名其妙冲出来的北和所说出来的话,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更加疯狂的事情,就在白公公面前发生了,君玉澜真的就站住了脚步,不过他连头都没有回,但是这一次他远走的方向,却是变了。
白公公猛地打了一个寒颤,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君玉澜忍下对楚月盈的厌恶,前去凤栖宫啊!这两个人之间的仇和恨根本就是没有办法算清楚的一件事!
而那件事,就是苏家苏银沉,是整个大祈的伤痛,难以填平的沟壑。
若是说,君玉澜和楚月盈之间还能有什么事情,白公公实在是想不到了。
只得是匆匆跟上君玉澜的身影,向着凤栖宫的方向而去了,不由得一声幽幽叹息,这凤栖宫,他紫宸殿中的人,已经太久没有踏入过这个地方了。
上一次迈进这里,还是十多年之前了。
当真不一样了。
那个时候,白公公来到这里,是因为君玉澜的嘱托,为了苏银沉而来,那时候君玉澜满心满眼想让苏银沉做他的皇后,一直都是苏家和太后拦着,不过还好贤妃本身倒是没有什么推辞,才让君玉澜派人一直修缮着这里。
再后来,凤栖宫的一切,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进入凤栖宫成为皇后的人,根本就不是苏银沉,变成了楚家的二小姐楚月盈,在那一夜之后,议事殿之上,楚月盈在文武百官面前杀了苏银沉,被君玉澜剑削凤冠,从那以后,不止是君玉澜本人,连带着君玉澜身边的奴才,也都没有再踏入过凤栖宫一步。
这里,这么多年就是一个笑话。
或许这世间有不明事理,不知过去的人,会以为,这么些年来,陛下就只有一个皇后,不纳后妃,哪怕是一无所出,没有一个子嗣也不在乎,就守着这么一个皇后,觉得,他们之间会有多恩爱。
这样的想法,楚月柔就有,不知道过去的事情,也不能对于现下的局面进行辨别,被拒绝了进宫为妃,内心反而生出了怨恨。
但是也是还有知道的人在的,知道楚月盈成为皇后的这些年来,见到皇帝的次数,屈指可数。
帝后不和,国乱之相。
但也是没有办法,大祈已经被硬生生劈成了两半,一半是以楚天袭为首的楚家势力,其中还有楚月盈在背后暗箱操作,出谋划策,另一半则是由君玉澜精心策划的,一点点在楚家手里,夺回君氏的江山。
那两个隔着千山万水的人,又怎么会在今日见了面。
君玉澜可是对楚月盈是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
“你来了。”楚月盈虚弱的声音在屋子内传过来。
白公公逐渐停下了脚步,在凤栖宫的房间门口站住了脚步,只能隐隐约约听见屋子内的声音。
君玉澜走进去之后,并没有说话,里面也没有听到他的动静。
“我让你来,是想要告诉你,小冉的事情。”楚月盈说道。
仿若头顶有惊雷劈下来,在这一瞬间,白公公因为这句话中的一个名字,终于知道自己现在为什么可以身处凤栖宫了。
因为楚月冉。
不止苏银沉是君玉澜的禁忌,这个名字也是难以提起的伤痛。
当年的事情,当真是太多人,死去了。
死去的那些人,消失在过往之中,逐渐被遗忘。
在楚月盈的床边,正对着她的地方,远远的摆放了一张椅子,不至于离着她太近,也不至于因为离着太远,而听不到对方讲话,楚月盈可谓是为了这一次见面煞费苦心。
而她也知道,君玉澜是不会不来的。
在听到有关于楚月冉的消息,他们这些人,又有谁能忍得住?
没有人。
君玉澜现如今就坐在那张椅子上,楚月盈说了两句话,他都还没有开口。
楚月盈一早就倚躺在床上,她上一次被沈吟辰和君玉澜所伤,伤势太重,迟迟都没有好,即便是到了现在也还是不能起身,便是君玉澜来了,她也没有起身拜见。
“这满身的伤,差一点就要醒不过来了,不过说真的,还不如就此醒不过来,你说呢,陛下。”
君玉澜没有回答她,神情淡淡,仿若根本就没有听见楚月盈在说话一般。
楚月盈忍不住嗤笑一声,“那一天,看见你出现在我面前,挡下了她所有的攻击,我到现在还以为自己是活在梦里面,不过还好,这满身的疼痛的还可以提醒我,我还活着。”
君玉澜目光沉沉,不做言语。
“你怎么不说话了,君玉澜,你不是说,不会让我死的吗?”楚月盈的声音骤然间拔高,声音凄厉。
君玉澜回道“你现在不还是活着。”
“哈哈哈哈,”楚月盈突然间癫狂的笑了起来,甚至于眼角都笑出了泪水,“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太不容易了,我活着,是因为小冉,楚家活着,也是因为小冉对吗?”
“是。”君玉澜说道。
若不是楚月冉的苦苦哀求,这些人又怎么可能有机会活着。
“楚家输了,我输了。我机关算尽,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竟然是换来这么一个结果。”楚月盈的泪水止不住的流,她不甘心,也不想相信这样的结果。
“你找朕来,究竟是想要说什么?”君玉澜问道。
楚月盈侧过头,问他“那封信,你没看吗?”
北和这个时候才缓缓从凤栖宫的宫门口走进来,额头上还是磕头的伤口,手里面拿的还是那封没有递出去的那封信,君玉澜的脚步太快了,等到北和反应过来的时候,君玉澜就已经走远了,这封信自然也是没有机会交出了。
白公公拦下了北和想要进去的脚步。
君玉澜没有说话。
“罢了,我说与你,你阻止苏银沉杀我,你说是因为小冉要你一定要让我活下来,你能做到这一点,我很感谢你,也很感谢你让我看清楚了我自己究竟多么的无能。小冉死的时候,就在我面前,楚家凑齐了一百个献祭的族人,而小冉是他们指明要献祭的人,你别问我,那些人是什么人,因为我自己都不是很清楚。”
“若是问起这些,苏银沉大概比我清楚多了,你可以去问她,哦,听说她杀了人还离开了皇宫,你怕是也问不着了。”
楚月盈的眼神突然之间变得戏谑,接下来说的话,直击君玉澜的灵魂,“小冉死的时候,她念的人,不是我,也不是苏银沉,所有她周边的人,都不是,她念的人,是你。”
“君玉澜,小冉说,她死了你要怎么办?”
“她说,你对她有情有义,但是却不敢承认,她说,你们之间的感情就像是扑火的飞蛾,是存在黑暗中的,是脏的,追向光明的时候,就是死亡的时候,她还说,你在她和苏银沉之间选择了苏银沉,她不怪你,你给予了太多的希望,让她最终走进了黑暗,君玉澜,她楚月冉此生所有的痛苦都是你带来的!”
“你还记得她的声音吗?最终,她嘶吼着,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痛苦,我也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小冉也是喜欢你的。”
“君玉澜,你说为了小冉才选择让我活着,让楚家存在,那么,我问你,你对小冉究竟是一个什么感情,你跟苏银沉在一起的时候,你的脑海中有没有想过她的脸!”
楚月盈听到了桌椅倾倒砸在地上的声音,但是由于她太过于激动,撕扯到了身体上的每一处伤口,每一处都在剧烈的疼痛,这种疼痛感,让她模糊了视线,看不清眼前的事务。
然后她就感觉自己的脖子被人掐住了,呼吸不到空气,窒息的感觉。
“楚月盈,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君玉澜的声音阴厉而残忍。
楚月盈一丝力气也没有,在她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就要在自己的身体之中被抽走的时候,君玉澜放下了她,楚月盈狼狈的瘫倒在床上,大口的喘着气。
“楚月盈,你可以来侮辱朕,朕也不会责罚你什么,但是出于你自己的良心,你如此污蔑你自己的亲妹妹,你这样做,就不怕楚月冉的灵魂不安,日夜撕缠着你吗!”君玉澜斥责道。
对于楚月盈,他是真的一点怜悯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