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迟早
刚才虽然随着柯心绯已经见过礼了,但是,钟烟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怕是那些盯着自己的人,把事情给柯心绯说了,自己要被骂了。
“你坐吧。”君玉墨打量着眼前的姑娘,有几分的眼熟,这种眼熟,他已经经历过好几次了。
钟烟再一次施礼道:“多谢逸王殿下。”
这一次,钟烟的施礼已经不是那样的严谨,反而显得懒散,或许有点不耐烦,钟烟顾不上君玉墨有没有在打量她,或许他看到心里面又会是怎么想的,她现在有些烦躁。
现在,该如何?
说什么?
过去都是那些姑娘主动说话,与他攀谈的,这个倒是沉默不言,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还带着几分不安的气息,这是在害怕他?
君玉墨失笑。
钟烟抬眼看他,似乎是在问他在笑什么。
“本王还记得你的舞蹈,那场舞蹈真的没有名字吗?”君玉墨问道,主动提起了过去。
钟烟也回忆起了那场舞蹈,那可算不上什么愉快的回忆,钟烟回道:“那场舞蹈是现改的,自然是没有名字,当然,还要多谢陛下赐名。”
“那你们后来还跳过这场舞蹈吗?”君玉墨手中晃着茶杯,把视线从钟烟身上移开,才缓缓说道。
他也错过了,钟烟脸上阴沉的表情。
在那以后,她与钟恬闹翻了,怎么可能还会有机会一起跳舞,就算是她有这种想法,那也是痴人说梦。
那一场舞蹈,算尽了她们两个之间的情分,之后,她们两个之间那里还有什么机会在一起跳舞,什么机会都没有了,钟恬再也不会相信她说的话,而她将会在柯心绯那里交换出她自己。
双生子嘛,可笑的双生子。
她们两个之间,从来都不是心意相通的。
钟烟摇头,“自那以后,就没有什么机会跳舞了,况且,舞蹈也不仅仅只是这一个。”
“那还是真的是可惜了,那样好的一场舞蹈,怕是没有人可以跳的出来吧。”君玉墨感叹道,若是手里面的是酒水而不是茶水该多好。
其实啊,那场舞,还可以更好,那样子根本就算不得最好的。
“本王记得,在宫里面,见到过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姑娘,她说,本王所记住的那场舞蹈,是钟家三小姐所跳的,现在看来,所言非虚。”君玉墨想起了那个时候在御花园中的事情,因为醉酒而行为不受控制,但是那天晚上的事情,他还是记得一清二楚。
那个人,跟眼前的人,模样相重合,有几分相似,但也有几分不同。
比如那个人眼睛中的固执和愤怒,眼前的人并没有,眼前的钟家三小姐,意外的冷漠和焦躁。
钟烟舞蹈中的风华,入了君玉墨的眼,但是钟恬那日晚上练剑时的情景,却是和他记忆中的另一个人的身影相重合。
所以,君玉墨心中的天平,到底还是倾斜的。
“那是小女的孪生姊妹,钟家四小姐钟恬,也是陛下的德妃娘娘……”钟烟说到这里,话语就莫名的停了下来,因为没有什么好说的了,钟恬大概,没有身份可以交代了。
德妃……啊,君玉墨将这一杯茶一饮而尽,钟烟又重新为他斟满了茶水。
“也是你的影子,对吗?”
茶水在君玉墨的茶杯之中溢了出来,洒在了桌子上,钟恬的手抖了一下,然后将茶壶端正,放在桌子上,没有动手去擦拭那溢出来的茶水。
影子,吗?
这个词用的好,钟恬会不会那个时候也是这样认为的,那个时候,就像是一道影子,只能在自己的后面,别人只能看得到自己,看不到她。
也差不多了。
钟烟说道:“我们是双生子,我们也是两个人,逸王殿下,不要误会。”
“我们两个人,是不同的人,虽然长相一样,但是绝对没有谁是谁的影子的这种说法。逸王殿下看到的不过是一场舞蹈,那只是形式上的演绎,跟我们之间并没有直接联系。”
好累,说了这么多话,真的是太麻烦了。
钟烟的手微微攥紧,为什么她要争辩这样的事情,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
“三小姐还真是一个有趣的人,以茶代酒,敬你一杯,本王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同你说话。”
说罢,君玉墨端起那杯溢满的茶杯,三指拿稳,满满的一杯茶水,一滴未落,粘在杯底的水珠,在君玉墨喝尽之后将要放在桌子上的时候,低落在桌子上。
动作之快,钟烟都没有来得及阻止他。
她只能是跟着君玉墨,将自己眼前的茶水,一饮而尽。
若是酒,该多痛快。
钟烟想起在行云楼中的袁临茵,不知道这个时候她是否在酒楼中尽兴,若是自己今日没能从行云楼回来,大约就不会见到这个人了。
人间大多是有舍有得的事情。
君玉墨没有跟她继续说下去,钟烟还留在湖心亭之中,目送君玉墨离开。
在君玉墨离开湖心亭的那一刻,柯心绯就已经迎了上去,同君玉墨说笑着,逐渐离开后花园,在钟烟的视线之中消失。
有婢女要走过来收拾这些东西,钟烟摆了摆手让她们离开,婢女们只能去忙碌其他的事情,而钟烟一个人坐在湖心的亭子中间。
誉京的湖和凉州城的湖,其实是不一样的,同样叫做湖,在凉州城老家的湖比誉京官邸的湖要大太多,也要深很多。
这里的湖水,还可以称得上是池水,毕竟这是天子脚下,帝王的誉京,哪里容得了一个臣子在家中开湖造山,不然,那便成了另起帝国,造反之兆。
钟烟在亭子中坐着,感觉不是那么的舒服了,就像是在刚才,有人盯着的感觉,如芒在背。
烦。
中午时分了,气温升高了很多,但是钟烟待在湖的中心,也感觉不出来什么,可是,现在她感觉出了饿,她想要吃东西。
“怕是连午饭都吃不到的吧。”钟烟嘲讽的说道,难得露出一丝表情。
钟烟说的是君玉墨,他来钟家,在这个时候走,怕是连一口饭都吃不到,钟枭是不会挽留他的,因为钟枭要划分界限,因为钟家要独善其身。
刚才端上来的点心茶点,钟恬吃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她味觉出了问题的缘故,这些吃的都无滋无味的,她的举动就像是硬塞下去的,再然后,喝了两杯茶,她就觉得胃口有些胀痛了。
钟烟捂住了自己胃的所在位置。
她不能这个样子,她现在的这个样子跟钟恬有什么区别,她现在越来越沉不住气了。
她不可以这样。
她怎么变成了这样?
钟烟猛地站起身来,将桌子上的茶点连带着盘碟一起被扔进了湖里面,这声响惊动了府里面的人,有仆妇上前查问。
钟烟垂眼,淡淡的说道:“把这些收拾干净。”
“是,三小姐。”仆妇应道,招呼着几个丫头来收拾这里。
钟烟放在胃口上的手慢慢放下,然后甩袖而去。
天是晴朗的,有那么几朵云彩,挡不住这热烈的太阳,但是这样的太阳,人都已经感觉不到热了,这天,只会变得越来越冷,钟烟现在走在阳光下,她感觉很冷。
她现在烦躁的缘故,会不会是因为钟恬?
钟烟想到这个,眼前的景色变得模糊。
钟恬现在得偿所愿,离开了钟家,远离了柯心绯,有了另外的一番天地。
那她呢?
得到她想要的。
迟早。
这钟烟和君玉墨的婚事已经成了定局,君玉墨听从了安排应了下来,之后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
这誉京城的亲事可就不是楚家和袁家这一场了,现如今还有了钟家和皇家。
没想到,钟家没了一个做皇妃的女儿,还能整出一个做王妃的小姐,这让钟家的位置在誉京之中,算是坐稳了,大约数十年之内没有人可以撼动钟家的位置。
无论钟恬嫁给君玉墨究竟是有什么样子的影响,那在钟枭和柯心绯的眼里,那都是助自己上位的一个助力。
君玉澜也允了这门婚事。
因为在这个时候,对于君玉澜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是不能答应的了,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君玉墨的婚事,在宫中还没有出事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筹备了,那个时候,洗尘宴之前,君玉澜被太后叫走,提起了君玉墨的婚事,而君玉澜对于这件事也就上心了。
后来,发生了许多的时期,让君玉澜顾不上这君玉墨的婚事,一直就耽搁到现在。
而凭着君玉墨之前的“丰功伟绩”,也着实让许多人家望而却步,想要攀附皇家的富贵和权势,但是实在是舍不得自家的女儿,并且逸王归顺皇帝这件事,在私底下还是流传着另一种说法。
至于那种说法,听得,也听不得。
这天下终究是乱糟糟的。
和安公主在听说了君玉墨的喜事之后,是第一个送上贺礼的。
这一次她出门自然是获得了仙蕙公主的许可,也可以说是,她带着贺礼先行了一步,来到了逸王府,一到王府,风意都没来得及反应,和安公主就已经跳下了马车。
“小公主,你慢点,莫摔着。”看管的仆妇在后面喊着,但是根本就没有办法喊得住和安公主飞快的脚步。
“嬷嬷,你莫着急了,公主开心就好。”风意这才从马车上走下来。
那嬷嬷还是一脸担忧的看着和安公主跑开的方向,“风意,你快去看着点,仔细着小公主可是莫要摔着了才是,小公主要是擦碰着一点,咱们这些做奴婢的有几条命都不够,你平日里对小公主多上点心。”
风意点头笑着应下。
然后脚步一转,急忙追上和安公主的脚步。
我的公主大人啊,你可得跑慢点啊,不然奴婢无论有几层皮都不够被扒的,仔细着点,就算是疼惜奴婢吧。
背过身去追和安公主的风意,差点就要哭了出来,平日里哪里还需要这些人来提醒,这都是往日跟在仙蕙公主身边的仆妇,自从上一次没能按时回公主府,要不是公主及时护着,怕是少不了一顿板子,后来这和安公主的身边就多了这么多人。
风意脚下生风,即便眼前看不见和安公主的身影,风意也知道和安公主往哪个方向去了。
和安公主去了君玉墨的书房。
在逸王府之中,寻找身边不要人侍奉的君玉墨很容易找到,因为逸王殿下基本上都在书房中待着,只会在清晨的时候到练武场练功,晚上才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睡觉。
甚至是末轩堂也很少去。
去了也说不了什么,很快就离开了。
不过末轩堂的那位老夫人的病情是一天比一天好了,很少有犯病的时候,整个人安安静静的,比以往的时候,好伺候多了。
“墨舅舅!你在发什么呆?”和安公主突然从房顶上跳了下来。
把君玉墨吓了一跳,“飞倾,你别这样闹,容易受伤。”
“哪有这么容易受伤,墨舅舅就不要担心这些了,我的功夫练得还不错,怎么说也不会让自己受伤的。”和安公主蹦跳着跑过来,从迎过来的君玉墨臂下钻过去,走进了他的桌案。
“对对对,你别的学不好,逃跑的功夫学的十足十,你娘也应该放心了才是。”君玉墨笑道。
和安公主撇嘴,“她才不会满意,她永远都不会满意,就知道让我没完没了的学,可是她不知道,那些,我不是不会,我是不想再学下去了罢了。”
她当然不愿意再学下去了,因为那样下去什么意义都没有了。
作为君家的孩子,她怎么会是个蠢笨的。
但就是因为太聪明了,才要收敛。
那些,学了,懂了,但是不能继续下去了,继续下去就要精于道,就会显达于世,她的声明因为她的身份就已经足够响亮,她不喜欢这些。
她喜欢的是花落于掌心,自己自由奔跑的欢乐时光。
但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起,她突然明白,她此生都不会有这样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