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不高兴
秦予舜的演技很明显还没修炼到位,一句话就能泄了自己的内心戏。悦己都能在心里将他的真实想法给猜出来——什么云边谷谷主,不就一个狗屁郎中,还敢在他面前摆架子,简直不识抬举!
啧啧,若非秦老家主中了毒,想必慕耽就是上赶着来秦府混脸熟,秦家这位天之骄子的少家主也未必会多看他一眼。
华域一向以武为尊,秦予舜之前待悦己是真心实意的客气,毕竟江湖谁人不知辛魔女武功不俗。
但慕耽慕谷主,除了一手医术在江湖上略微扬名,其它实在没什么出彩的经历。秦予舜看慕耽,就跟看一颗十全大补丸是一样的,你会对一颗药多敬畏?
跟秦予舜一比,显然慕耽的演技就炉火纯青的多了。哪怕心里已经将秦家每个人的死法都安排地明明白白,连他们的死亡姿势都一并想好,脸上却滴水不漏,敛掉一切锐利的锋芒与恶毒的算计,最后只剩了平易与随和。
悦己在这厢兀自想地热闹,没留意袖子被人拉了拉,她偏过头,秦大小姐一张娇嫩嫩的小脸正对着她,杏眼里全是天真与好奇。
“辛姐姐,我能不能问问,你同这位慕谷主是什么关系呀?看起来十分要好。”
悦己暂且忽略了秦若娑自来熟的称呼,淡淡道:“他是我师弟。”
秦若娑轻轻惊呼了一声,随即又拿小手捂住自己的嘴,但眼中还是有掩不住的讶异:“那这么说,辛姐姐也是出自云边谷?”
悦己还没答话,秦若娑就像自己想通了什么,恍然大悟道:“难怪,难怪辛姐姐能解温家大公子的情毒,原来辛姐姐不仅武功高强,连医术也这般精湛,小妹好生佩服。”
自来熟的秦小妹经过一番推理得出结论,最后崇拜地望着悦己:“辛姐姐,你真厉害!我要是有你一半厉害便好了!你是如何做到的呀,又要练武又要学医,一定很辛苦,我连练武这一项都做不好。”
悦己:“”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人说她给姓温的解毒了,情毒悦己当然知道,压根无药可解。所以悦己百分百确定这什么解毒就是个谣言,也不知道这种无稽之谈到底是怎么传遍大江南北的。
秦小妹表达完了自己的孺慕之心,紧接着又提出一个问题。
“辛姐姐,我之前就想问,杜家哥哥呢?听下人说,他是同你一块出去的,怎么没同你一起回来呢?”
悦己忽地顿在原地,眨了两下眼。
杜迢生,她怎么把他给忘了?
此时,被众人遗忘的杜家大少爷,正摸进了春满阁最隐蔽的某间房,翻箱倒柜蹑手蹑脚地——找衣服。
他方才跟那十几个打手缠斗半天,也没等到悦己前来支援,更惨的是他今天为了悄无声息地跟悦己潜进春满阁,手下那几个不中用的小弟一个也没跟他过来。
叫天天不应的杜少爷只好自食其力,用尽了毕生所学,自个都被自己临危不乱的英姿惊艳了,一把碧云剑被他舞成了万花筒,千百般花样使尽后,杜少爷拄着剑仰坐在地上,跟条哈巴狗一样累地不断吐气。
他扫一眼四周横七竖八躺着的残兵败将,气不打一处来:“都说别打了别打了,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商量?一个个都不长脑子,本少爷这样一表人才,看起来跟采花贼有一文钱关系吗?真是蠢得要死,打又打不过,还毁了本少爷今日的造型”
杜迢生说到这,站起身来,气愤愤地踢了一脚离他最近的残兵,刚想拍拍屁股进洛阳楼寻悦己,脚往门厅的方向走了两步,又顿住了。
杜迢生立在原地,从袖中掏出一个翻盖小银镜,将自己从头到脚仔细一打量——窄袖外衣上被剑气豁了好几个口子,显得破破烂烂,衣襟处更是被剑气波及的重灾区,只剩一点可怜的布料藕断丝连地挂在上面,露出里头黑色的里衣。
再看发型——压根就没发型,束发的那根带子早不知道刮到哪里去了。
视形象如生命的杜少爷心如止水地将镜子收好,深吸了两口气,转过身就往洛阳楼外走了。
让他以这副狼狈尊容去见悦己,外加洛阳楼里坐着的洪都城第一美人,杜迢生觉得,他做不到。在美人面前须得时时刻刻保持俊美无俦的形象,哪怕这个美人已经嫁作他人妇也不例外,这是杜少爷做人的第一准则。
当务之急,必须寻一套合身的新衣裳,再对镜整理好仪容,如此才能大大方方去见美人。
杜少爷不知道,在他打斗正酣的时候,那位他心心念念的洪都城第一美人——牡丹花魁,早就从偏门出去了。
于是杜少爷完美与牡丹及牡丹搬来的救兵错开,一路畅通无阻地摸到了姜毅山的住所,扎进了他的卧室里开始翻衣柜。
要问杜少爷为何能这么精准地找到赛阎罗住的地方,原因很简单。
春满阁里除了姜毅山的院子,其他七七八八的小院里住的全是各色花姑娘,每个院里都应景地栽了与花姑娘名字相应的花卉,譬如牡丹院里就植牡丹,春桃院里就栽春桃,一目了然地很。
在这么多特色各异的小院里,姜毅山的住处就显得格外一枝独秀,院中包罗万象地种了数十种奇珍异卉,更有假山乱石堆砌无数,铺了金砖的小路穿插其中。总体来说,姜毅山的院子最大,最豪华,最不同凡响,也最土。
杜迢生是打听过的,春满阁的幕后老板是个人物,且还是个男人物。既然如此,杜少爷要找衣服,当然首选这位男人物的衣橱。
只可惜杜少爷目的明确,姜老板的衣橱却不尽人意。衣裳质地是好的,配得上杜少爷自命不凡的身份,只是款式以及尺寸
杜迢生穿着足以塞进两个他的特大号华丽锦衣,从屏风后面绕了出来。
“看来本少爷果然优秀,这种衣服穿在身上都能不丑,没准还能引领新的穿衣潮流”
杜迢生对着屋中的铜镜观摩半晌,觉得勉强可以接受,喜滋滋地正准备出门去找悦己。
目光却被书案上一颗夜明珠吸引了。
好家伙,居然比他家里摆的那颗还大!
杜迢生登时双眼一亮,春满阁的手下将他的衣裳划坏了,那他顺一颗夜明珠回去抵债,似乎也是合情合理。
杜少爷说上手就上手,反正他的衣兜宽敞,就是十个八个夜明珠也装得下。
书案左侧一角,一封火漆的书信静静呈列。
封口被撕开了一半,里头的信还未来得及展开,想来主人家是遇上了什么急事,连看信也未顾得上。
白底红漆的信封上,用黑色正楷工工整整写了四个大字——天枢星主
“慕谷主从宛州一路赶来舟车劳顿,想必还未来得及用午饭。秦某早便吩咐下人备下了一桌酒席,也好为慕谷主接风洗尘。”
悦己一行四人已经绕了大半个秦府走到花厅,厅堂正中摆了一大桌子饭菜,此时秦予舜正笑着将悦己与慕耽往饭桌引。
“都是洪都城的特色菜肴,秦某想着让慕谷主尝个新鲜,也不知合不合二位客人的口味。”
悦己之前已经在这饭厅吃过一回饭,也不用仆从引她入席,直接不客气地自己拉过把椅子坐下。
秦小妹本着想跟偶像多接触的心态,小碎步尾随着悦己就要往她旁边的座位靠,还没挨到椅子边,某人身形一动,已经从从容在悦己身旁坐定了。
慕耽抬头瞧着秦小妹,一张如玉的少年面庞夺了花厅大半光亮,他眼眸温润如琥珀,开口却平淡而疏离:“秦小姐是主人,哪有坐下首的道理,还是与你兄长坐一处吧。”
单纯如一朵小白花的秦小妹脸一红,不好意思地坐回自家兄长身边去了。
打发了秦小妹,慕耽这才继续与秦予舜的商业客套:“秦少主客气了,如此叨扰贵府,倒让在下心中过意不去。”
秦予舜坐在饭桌主座,亲自起身为慕耽倒了杯酒:“慕谷主哪里的话。秦某听闻宛州云边谷的医术冠绝天下,是为天下医者向往之所。今日有幸能得慕谷主踏临鄙府,家父却罹患重病无法迎客,失礼之处,还望慕谷主见谅。”
悦己眉梢一挑,有意思,饭菜还没开动,她的筷子都还没拎起来,秦予舜就急吼吼地直奔今日主题了。
怎么,难道是想让慕耽扔了筷子即刻去给你家老不死看病?当她师弟是苦力工不成?
悦己轻轻一笑,娇声答了秦予舜的话:“什么见不见谅的,说得这般严重。我师弟大方的很,今日贵府弄出这样大的排场,连出城的路都封了,我还误以为自己何时得罪了秦府,让秦少主派了这么多高手围追堵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