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打架啦
公子晓不敢睁眼,只摇了摇头。
悦己对这种怂包向来没好气,怒道:“第一,我不让人给我作画;第二,我对上你们那什么榜没兴趣;第三,我不是叫你把姓甘的拉下魁首,我是让你们万花楼,把她从整张榜单,剔除出去。”
“”
公子晓听懂了,可是跟没听懂也没区别,总归他不能答应。他将左眼偷偷漏出一条缝,随即又赶紧闭上,嘴上仍不松口。
“辛姑娘,不是我不同意,你想想,若我无缘无故就将甘家主剔除出榜,这样刻意的行为落在江湖中人眼里,大家怎么想?甘家主好端端的,又没毁容,听闻南浦水土养人,甘家主脸上连一颗痘都不曾有的。就算我万花楼不承认甘家主的美貌,可也架不住她的形象在大家心中根深蒂固”
悦己道:“你暗恋她么?”
公子晓:“?”
“你要不是暗恋她,怎么每句话都在维护她。”
公子晓跳脚,这会也顾不上害怕了,双眼一睁,急忙忙为自己辩白:“本楼主这是在维护自己的事业!事业你懂不懂,一个男人的事业,是值得他用生命捍卫的!”
“哧。”
悦己笑了,额间的凌霄花枝蔓抖擞,花瓣扑簌簌耸动,好似要从眉心飞出来。
“孩子不听话,多半是装的。”
暖阁里的空气一瞬间变得粘滞,仿佛有无形的压力充斥整个洛阳楼,连看不见的气体都变地微微扭曲——就像是有火在烧。
悦己道:“打一顿就好了,我省心,你也省事。”
她周身都环绕着噼里啪啦细微的爆破声响,像有肉眼无法察觉的火花在空气中接连引爆。艳红的裙摆无风自动,裙上用金线绣的孔雀翎纤毫毕现,在不经意处折射着宝石般的光耀。
公子晓从椅子上弹了三尺高,若不是身上裹的棉袄太笨重,他都要不顾形象地钻到桌案底下去了:“辛、辛姑娘,光天化日之下,这还是在洪都城里,你这样寻衅滋事,目无王法,是要被抓去坐牢的!”
悦己此刻在他心里,俨然已经化身成了话本里吃小孩不吐骨头的女妖魔,那一步步向他走近的身影背后,仿佛有群魔乱舞的浓黑剪影。
“无妨,官府不过问江湖事,你不必为我担心。”悦己在这屋里扫了一圈,没找到什么合适的趁手武器。干脆拿了书案上的灌铅镇纸,在手中有一搭没一搭地抛着。
看悦己这架势,是要跟公子晓动真格了。
所谓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公子晓虽然不敢咬悦己,但言语上的数落是少不了的。
“辛姑娘,你你你不能这般不讲道理!在下已经为你献出良策,可你又不肯采纳。说到底这百美榜是我万花楼所创,榜单上不管怎么写都是我万花楼的自由,旁人又凭什么加以干涉!若是甘家主亲自来跟我说她不愿上榜也罢了,辛姑娘与这榜又没干系,这样没头没脑地跑过来逼迫与我,也、也太蛮不讲理了!”
悦己顿住了手中的镇纸,细细的眉尾一扬。
这娃娃脸实在迂腐,都这时候了还妄图以理服人。难道还看不出她辛悦己不吃这一套?
“你说的对,是跟我没关系。”
悦己双手撑在书案上,俯视着公子晓的娃娃脸:“可它碍着我的眼了,你说怎么办?”
“今日我便教你一个道理,免得你蜀犬吠日,少见多怪。”悦己俯下身,脸上是个颠倒众生的笑——
“这个道理便是我强,故我有理。”
话音落下,也不知从哪掀来一股妖风,将这暖阁中的桌椅板凳尽皆刮倒在地。份量轻的,如那桌上搁着的茶壶瓷盏,全被这力道无穷的风摔到了大理石墙面上,当即尘归尘,土归土,摔了个稀巴烂。
“好一句谁强谁有理!哈哈哈哈,黄毛丫头,对我春满阁的贵客也敢这般放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今日叫你撞上你祖爷爷,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强,凌哪个弱!”
房间大门洞开,方才那一阵逼地人眼都睁不开的风正是从此贯穿而来,从门外走进一个身长六尺,粗眉细眼的老头,声如巨雷炸响,每说一句都像有人拿了破锣在你耳边死命地敲,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他穿了件褐色盘吉祥富贵纹蜀锦,头发也梳地油光发亮一丝不苟,还不偏不倚插了支手指粗细的金簪。这样的打扮,不像寻常混江湖的武者,倒像是哪家吃贪饷吃地满嘴流油的官老爷。
但悦己知道此人绝不可小觑,光看他声音里蕴含的浑厚内力,这人起码也是大宗师境界的高手。
杜迢生猜的不错,这春满阁并非秦家的产业,却能在秦家一家独大的洪都城安营扎寨这么多年,背后若没有高人扶持,这怎么说得过去。
“牡丹姑娘腿脚也太慢了,连给你搬救兵都搬了这么久。”悦己没回头,反而凑近了公子晓,轻声道:“记得将她画丑点,动作慢的女人可不怎么可爱。”
公子晓一看撑腰的人来了,顿时底气足了些,再看悦己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好像一点也察觉不到身后的危险。
公子晓向来是个厚道的,路上遇到欺男霸女,他不管打不打得过,总要上去帮句腔的。
眼下他自己的危机解了,再看悦己细胳膊细腿,在春满阁的姜大师面前就好像只弱鸡崽,而这只弱鸡崽偏偏生了张上好的美人皮。
公子晓不忍美人皮有受损,便好意出言提醒:“辛姑娘,这位是春满阁的姜毅山前辈,也就是群英榜上排第七,江湖人称赛阎罗的那位。姜前辈十年前就已经突破大宗师境,辛姑娘你年纪轻轻,就算再如何天赋异禀,也定然打不过这些老前辈的。今日就当是个误会,我代你同前辈告个罪,这事便算了了”
悦己打断他,伸手掐了掐他的脸。他这张脸生地跟嫩豆腐似的,悦己早就想试试手感了。
“娃娃脸,让我说你什么好,我前一刻还想揍你,现在你倒反过来替我说话。万花楼都是你这样的缺心眼么?”悦己收回手,啧啧感叹。
触手很凉,像摸了一坨冰。
悦己轻轻眯了眼,又笑:“有你这样的楼主,万花楼现今还能屹立于世,倒真是个奇迹。”
“小丫头,休要嚣张!敢跑来我春满阁撒野,就是晓公子为你求情,你今日也须把两条胳膊留下!我姜某人倒要探探,你辛魔女的实力,是不是有你的口气那般大!”
悦己同公子晓你一言我一语,这样不将他放在眼里的态度成功把姜毅山激怒了。
他一手扯开衣服下摆,人在空中一个弹跳,霎时间数十枚飞镖如电光般朝着悦己背心呼啸而去,密密匝匝在半空排成阵形,锁死了悦己的全部退路。
悦己转身,长袖一摆,书案上的笔墨纸砚好似忽然有了灵性,随着悦己的动作蓦然扑向空中暗器,方向精准,势如奔马,眨眼之间,就与电射而来的飞镖撞了个满怀。
“嘭”的一二三四五六声,文房四宝同玄铁飞镖在空中难舍难分地缠绵数息,便同归于尽地炸了个粉碎。
玄铁飞镖还好,毕竟材质摆在那,只被炸地七零八落,捡捡还能用。笔墨纸砚可就没这么幸运了,才打了一个照面,就被飞镖上裹挟的锐气轰成了渣。
“小丫头果然有些本事。”姜毅山冷笑,双腿在墙上借力一蹬,五指探成爪,如鹰隼般飞掠向悦己身侧,目标正是她那细嫩的脖颈:“可惜,在姜某人面前还不够看。”
悦己脚尖一点,身子迅速向后退去,却是朝着窗户的方向。她冲着姜毅山挑衅一笑:“老前辈,要打去外面打,别误伤了你们春满阁的贵客。”
“本姑娘也想看看,你赛阎罗的实力,是不是同你身上的肥肉,一样可观。”
窗户外头是洛阳楼的背面,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池塘。此时春水碧如蓝,池面上聚了好些肥头大脑的红色锦鲤,懒洋洋地窜出水面晒太阳。
悦己一个从天而降,一声招呼也不打地搅乱了满池春水。她在水面上轻轻一点,满池的鲤鱼顿时受到惊吓,哗啦一声四散奔逃。不过转瞬,池面上干干净净,一只鲤鱼也寻不到了。
悦己现在的感觉很玄妙,她其实从失忆醒来到现在,还从未认认真真地同人动过手。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实力究竟达到了什么境界。她现在若头脑清醒,尚存理智,就该借机逃走,甩掉这要死要活跟她拼命的赛阎罗。毕竟不跟大宗师硬扛,遇上了就夹紧尾巴装死,这是每个混江湖的人都该有的常识。
可悦己觉得自己现在,既不能保留清醒,也不能维持理智了。她心中有一个堪称疯狂的念头,或者说是一种强烈的直觉——她打得过,她不用跑,该认怂叫爹的人,不是她!
这不知从何而来的念头摄取了她的全部心神,让她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沸腾了。她能感觉到体内的每一滴血液,都在欢呼,在雀跃,在鼓舞,鼓舞着她跃跃欲试,同这没眼力见的大宗师——一争锋芒!
看看谁才是真的不知天高地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