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春满阁
洪都已是豫州第二大郡，繁华程度自是小县城无法比拟。烟柳巷则是洪都城内最出名的一条红灯街，巷子里青楼林立，百花争艳，连白日里都娇声媚语不绝，无数达官贵人亦或才子骚客流连于此，为各家花儿一掷千金。
而春满阁，坐落在烟柳巷最深处，阁楼幽静无声，招牌前也没站着陪笑揽客的花姑娘，只有几个穿着质朴的小厮洒扫，远远看去，若非这楼阁安扎在烟花巷子里，悦己还要以为这是哪家贵户的官邸。
所谓有市场就有竞争，有竞争就有优劣。据杜迢生所说，这春满阁就是这整条街的欢场生意里干的最好的，其名声碾压其余各家小花小草，其服务甚至已脱离了群众的低级趣味，而其阁里的姑娘，哦不，那都不叫姑娘，一个个都叫艺术家。
据说春满阁的最大特色就是厅堂正中悬着的七七四十九块花牌，每块花牌上都刻着一个花名，而每个花名对应的，就是阁中的美人了。
春桃夏荷，秋菊冬梅，乃春满阁的四个小花魁，而花中之王牡丹，自然是当之无愧的大花魁。
这阁里每朵花单拎出来都是能打的，个个能歌善舞，身怀绝技，放在别的小青楼里，那就是老鸨要当眼珠子供着的活招牌。
公子晓生平就两大爱好，一是画画，二是看美人，结合起来就是他的事业——给美人作画。
听说这回公子晓出现在洪都城里，就是为了给春满阁的牡丹姑娘作画像，顺便再在阁里挑几个他觉着养眼的，一起给画了。
“辛姑娘，这边，这边！”杜迢生鬼鬼祟祟地在前头带路，悦己就在他身后跟着，二人施展轻功，大白天的好像两条鬼影子一般。
春满阁里的护卫只觉得眼前一花，还来不及看清，杜迢生跟悦己就已经大摇大摆从他们面前晃过去了。
“辛姑娘，前面那座小楼就是牡丹姑娘住的洛阳楼了，一会我们就绕到楼背面，再从窗户里潜进去，公子晓就在二楼靠北的那个房间里”杜迢生贼眉鼠眼地跟悦己传消息，语气里是掩也掩不住的兴奋。
至于这二人为什么青天白日不走正门，偏要偷偷摸摸做如此鬼祟行径，原因很简单。
杜迢生原本的打算是拿钱砸人，砸地春满阁的老鸨将牡丹姑娘放出来，给他们见一面，他们再借着见牡丹姑娘的名头顺藤摸瓜，还怕见不到公子晓？
但牡丹姑娘这几日都闭门不见客，一心一意地只顾着侍候公子晓，指望着公子晓心情舒畅，能将她画地更美些。
万花楼的楼主一张画作价值千金，但凡被他画过的美人，无不是名声大噪，成为江湖众人追捧的女神。而现今百美榜上还剩几十个位置虚席以待，牡丹姑娘哪能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杜迢生作为一个家里有矿的败家子，自然不能接受自己的银子输给了一幅画。等他脑子一热抬价抬到五万两的时候，被来找他的悦己听到了。
“你是不是蠢，我们要找的是公子晓，你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什么钱？”悦己简直无法理解杜迢生的大脑构造，她戳着杜迢生的脑门：“不花钱不痛快是吧？那春满阁给脸不要脸，你就一分钱都不能让她赚，懂？”
悦己拍开杜迢生的大脑勺：“你给我把荷包拽紧了，本姑娘带你去找公子晓。”
杜迢生被悦己一席话感动地眼泪汪汪，他就说悦己是个嘴硬心软的好人，前几天还说跟他不熟，今天就这么紧张地帮他省钱。
却听悦己又接着道：“既然本姑娘帮你省了五万两，你是不是该有点表示？”
杜迢生：“？”
“我也不收多的，五五分成。看在咱俩交情的份上再给你打点折扣，两万两银票，拿来吧。”
杜迢生：“”
他原本以为悦己有什么高明的法子，能绕过春满阁的阻拦。没想到悦己的办法如此简单省事，直接学那贼子，偷偷潜进楼里去。
杜迢生早打听过了，春满阁能在洪都做欢场生意这么多年，还做地这样让人眼红，上面自然有人罩着的。
这座青楼表面看着没什么出奇，可里头至少有五六个小宗师级别的高手护卫，说不定还有大宗师的人物坐镇。再加上公子晓身边带着的护卫，到时候别说找公子晓让他做事，杜迢生跟悦己能不能全身而退都很难说。
但悦己一句话就说服了他：“你以为我跟你似的，几个废物都打不过。”
杜迢生立时记起了江湖上传的辛魔女单挑景山派上百弟子的传闻，心下一凛，恭恭敬敬地跟在悦己屁股后头走了
场景转换到眼前，洛阳楼既然是春满阁花魁的居所，自然修地要多精致有多精致，要多秀丽有多秀丽。
楼前栽满了各色牡丹，此时正是花期，花开正好，繁艳芬郁，玉笑珠香。悦己粗略一扫，竟看出了十来个品种，小黄娇，雪夫人，醉颜红，粉奴香，连三支紫、一拂绿这样的稀世品种都有。
悦己暗自咋舌，哪天这春满阁青楼生意做不下去了，将这些牡丹搬去花市变卖，卖的价钱也够春满阁支撑个三两年。
杜迢生正拉着悦己往洛阳楼后头走，悦己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子：“走什么后门，都到这了，我自然要走前门。”
杜迢生面露为难，支支吾吾：“辛姑娘，这怕是不妥吧，若是惊动这楼里的护卫”
这个时辰公子晓应当在二楼雅间里赏美人，他作画有个规矩，就是一幅画得画三遍，再从这三张画像里挑出一张最好的。第一遍的时候，画的是美人皮，第二遍是美人骨，等到了第三遍，画的自然是美人魂。
据说公子晓已经给牡丹画到了第三遍，可也不知遇到什么瓶颈，他提笔多次都不满意，洛阳楼里每天都扔满了他画废的纸墨。
连带的，牡丹姑娘心情也不好，每天都提起十二万分小意，使尽自己的浑身解数，只望能哄得这位爷下笔如有神。
此时楼内正有丝竹声响，婉转悠扬，缠绵悱恻。间或有女子娇声和唱，声如莺啼，唱的是一首《念奴娇》。
悦己一马当先地往前走，闻言不在意道：“已经惊动了，你先跟他们打着，一会我再来给你搭把手。”
杜迢生：？？？
就在悦己话尾落下的功夫，院中前后左右各自奔出一名黑衣劲装的侍卫，气息绵长，脚不点地，看样子都是小宗师境界的高手。
按照华域武林对习武之人的定位，共分五级。初学武之人称为武者，再为武师，往上就是小宗师大宗师，大宗师在武林中已经很罕见了，随便一个都是震慑一方的大人物。
而比大宗师再厉害一层，就能被尊称为武圣。武圣在江湖中基本等同于传说，这么多年大家伙公认的武圣也只有一个——酒州温家的老爷子，温潜。
杜迢生已经在跳脚了：“辛姑娘！你可不能扔下我不管！我打小身子虚，还晕血，这些刀啊剑的都不长眼，戳到我身上可怎么办！就算没戳到我身上，戳到他们自己身上也不好啊！辛姑娘，你等等我！”
但人侍卫可不会等他，在他鬼哭狼嚎的这会时间里，四人都已经拔刀对他动手了。
悦己背对着他摆了摆手，云淡风轻地往楼里走：“想省钱肯定要付出代价，这点道理都不懂。”她抽出腰间软剑，看也不看一眼就往身后扔。这剑就像自己长了眼睛，精准地落到了杜迢生手中。
悦己道：“小场面，我相信你能应付。”
她半点愧疚也没有，这些侍卫反正也都是杜迢生招来的，谁让他气息隐匿的功夫修炼地不到家。
正好，她也想看看这位雅望杜家的大少爷，到底有几斤几两。
悦己顺着洛阳楼敞开的大门往里走，刚踏上台阶，就见楼上涌下五六个小厮打扮的护卫，约莫有武师水准。
悦己暗叹，这春满阁可真有钱，请这么多打手给她们看门。寻常一品官吏的府中，都未必能找来这么多习过武的好手。
可悦己现在不想出手给杜迢生减负，她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就转出了一行泪，右手捂着心口，上气不接下气，一脸慌慌张张地抬头：“护卫大哥，外面、外面打起来了，打地好凶，说是有不速之客闯进来要见牡丹姑娘，你们快出去看看”
这些护卫明显是被院子里的打斗声惊动了，打头的武师看也没看悦己一眼，带着人就往楼外冲，急急忙忙地加入了围殴杜迢生的行动。
悦己：“”
这也太好糊弄了，真是只长肌肉不长脑子。她这么漂亮一姑娘站在这，他们就不觉得眼生么？
院子里注入了新的战斗力，杜迢生舞着他那把碧云剑，跟这十人斗地热火朝天。
刀剑交击声不绝于耳，可楼上的靡乐飘飘也没停过。估摸着往日里慕牡丹姑娘大名偷溜进来的登徒子实在太多，已经让人见怪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