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要出墙
“急什么，他们等了这么多天，总也不好让客人空手而归。”慕耽眼也没抬，像是真的半点也不急，还颇有闲情逸致地又翻了一页。
上头人不急，可做下属的不敢不急。银翊摸不准慕耽心里在想什么，只好提醒：“可主子，若现在不追，以杜公子一行人的脚程，之后怕是再难追上。不出七日，少夫人就该到洪都了！”
“那便追去洪都。”慕耽语气清淡：“总归丢不了。”
银翊心里打了个突，识相地闭了嘴。
屋中空气静谧，青铜炉中淡香袅袅，白烟绕梁。
银翊等了半天，没等到慕耽再翻书页，总算等到了他另外的吩咐。
“派几个人远远跟着，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出手。”
隔了会，又道：“挑功夫好的，别让他们发现。”
银翊面上一喜，忙躬身领命：“是，属下告退。”
虽然不是将少夫人追回来，但好歹追上去了，就知道主子不会放心少夫人一个人在外头。
等银翊的身影消失在了屋内，慕耽握着书卷又看了半晌，忽然将书页一阖，啪地扔在了桌上。
他贯来喜怒不形于色，天大的情绪也都在心中绞碎了，这回却有些不可抑制的烦躁，压都压不住。
微风拂过，杏花枝叶随风颤动，娇嫩的叶片轻挠过他的手心，仿似活物邀宠。
慕耽伸手，笼了一朵杏花在手，像是揽了佳人腰肢在怀，又像是握着幼兽细嫩的脖颈，轻轻一掐，便能掐断。
他便真的用了力，将这花枝掐断了。
红艳的汁水溅出来，像是美人垂泪。
“春色关不住，红杏要出墙。”
慕耽莫名笑了笑：“师姐的气性向来不小，这回又该怎么哄你？”
“少爷，辛姑娘都睡两天了，怎么还没醒，该不会患什么病了吧？”
“我怎么知道，小美人整日在云边谷里待着，身边围着百八十个大夫，能患什么病？真要患病了，等慕耽那小子追上来，让他治就行。”
“可少爷若辛姑娘的病很严重，慕谷主一时半会又没追上来，这么拖下去，耽误了治病的时机可怎么办？小的怕辛姑娘病坏了身子，叫慕谷主知道了，怪罪到少爷头上，那时”
“”
杜迢生无力地叹口气，挥了挥手：“那你下去，快马赶去下个城镇，寻个医馆郎中带回来，给小美人看看病。”
“是，小的遵命。”
春光融融，马蹄踏踏，杜迢生托着下巴望着车窗外飞驰的景色，忧郁了。
叱咤江湖的辛魔女，传言一人能打一个门派，那什么景山派几百号人加起来都不是她的对手。杜迢生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将她给掳了出来，容易地让他觉得有些诡异。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步路走地对不对，半月前他还揽着慕耽肩膀称兄道弟，虽然是他单方面的献媚，但不出半月他转个身就将人老婆给绑了，一声招呼也不打，是不是不太厚道。
虽然事出有因，他也是迫于无奈之举，但慕耽可不是个好拿捏的，能不能顺着他的想法走，这谁也说不准。
当务之急，还是先把辛悦己给拉拢了，将这位姑奶奶伺候地服服帖帖妥妥当当，到时再让她去跟慕耽说几句好话，还怕慕耽不吃这套？
这法子简直完美。
杜迢生成功说服了自己。
“辛姑娘如花似玉一小美人，怎么就上了慕耽这条贼船，现在好了，近墨者黑，慕耽这小子一个人黑心便罢了，还要连带着辛姑娘也成了黑心肠，真是作孽。”
杜迢生回忆起半月前在南风小院，辛悦己半分犹豫都没有就回绝了自己，不出片刻又让慕耽给他喂了颗狗屁药丸，让他至今都不敢沾酒杯，杜迢生就心有戚戚，满肚子憋闷。
在杜迢生的人生观里，美人做什么都是对的。若是美人有什么不对，那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她还不够美。
辛悦己显然是个美人，且已经足够美了，所以不管她怎么不给情面，杜迢生也提不起气，于是只好转移火力，将事情全怪到慕耽头上。
悦己感受着车厢一路颠簸，眼皮子颤了好几下，这会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
目光清泠泠，哪有半分昏睡不醒的样子。
“再给你一个机会，将话重新说一遍。”
杜迢生一个激灵，撑着下巴的手一歪，整个头差点砸在小几上，砸个嘴歪脸斜。
“辛、辛姑娘，你醒了？你没事？”
悦己气定神闲：“将舌头捋直了再说。”
杜迢生心思电转，记起自己之前抱怨的一段话，忙补救道：“辛姑娘，我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更没有诋毁你的想法。你要知道，你在杜某心里，那就是个天仙形象，长得漂亮，又有本事。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本事大的人脾气也大，哦不是，这不是脾气，这叫有个性。辛姑娘非常的有个性，特立独行，不受世俗束缚，跟黑心肠扯不上半点关系，是杜某之前措辞不当”
悦己懒得听他啰哩啰嗦一通废话，直接伸手打断：“不是这句，再重新说。”
杜迢生眨了眨眼，不是这句，哪是哪句说错了？他又仔细回想一遍，脑中灵光乍现，悟了。
“我懂我懂，辛姑娘有个性，慕耽，不是，慕神医，那更加的有个性。世外高人那可是，一身医术起死回生，天下多少医者敬佩。杜某明知高人行事都有章法，将规矩看地比命还重，却还求上门去叫人为难，是杜某造次，是我逾越了。杜某方才竟还心生怨怼，口无遮拦地对慕谷主进行抹黑，这实在令人不齿，简直让人唾弃！我杜迢生在此诚心悔过，今后”
悦己已经听地不耐烦，很明显杜少爷这回的题又没答对。
她右手重重拍在几案上，将杜迢生震地闭紧了嘴，这才指着自己的脸，怒道：“你瞎啊？就本姑娘这张脸，你刚刚叫我什么？”
杜迢生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答：“小美人？”
“呵。”悦己一声冷笑，额间的凌霄花张牙舞爪，好似张开了血盆大口。
杜迢生往后缩了缩身子，冷汗涔涔而下，完全不知道这三个字哪个笔画戳到了这位姑奶奶的神经，只好盲人摸象地胡猜：“小、小美女？小仙女？小天仙？”
悦己微微笑，只是笑意越来越让人毛骨悚然。
杜迢生的后背都要被冷汗润湿了，他观察着悦己的神色，脑子飞速地运转，忽地电光火石一闪，杜迢生冲口而出：“大美人！大大大大地不得了的美人！天下第一美！”
空气静默了三秒。
悦己忽然掩唇一笑，谦虚道：“天下第一倒不敢当，杜公子过誉了，小女子又岂是这般脸大之人。”
“”
杜迢生折服。
族中的长老总说他行为无矩，颠三倒四，没想到这世上还有比他更没章法的人，脑回路之古怪，杜少爷生平仅见。
他赶紧打蛇随棍上：“辛姑娘切莫如此自谦，杜某打从娘胎里落下来，见过的美人没有成千也有上百，环肥燕瘦玉容花貌什么样的没见过，就连那百美榜魁首亦同在下私交甚笃。”
“杜某这一生可说是阅美无算，寻常美人已无法让在下提起兴趣。可自打见到辛姑娘的第一眼，那简直天雷勾动地火，金风碰上玉露，杜某岂止为辛姑娘的美貌眼前一亮，那根本就是被亮瞎了，实不相瞒，杜某的眼睛现在都是花的”
悦己好整以暇地听着杜迢生滔滔不绝的马屁，没有半分不自在，浑身一个鸡皮疙瘩都没起，甚至听完了，还给杜迢生倒了杯茶，以示嘉奖。
果然人跟人是不同的，慕耽夸她她就浑身难受，好像被人套进了麻布袋子里揍了一顿，揍完了还要问她舒不舒服。
杜迢生就很上道了，一看就是经验型选手，语气真挚，眼神诚恳，慷慨激昂，唾沫横飞，就是措辞差了点意思，也算差强人意。
“回去好好翻翻书，有些成语不能乱用，下次注意。”悦己不吝惜地提点杜选手。
杜迢生不耻下问：“敢问辛姑娘，不知在下哪个词语用地不妥，在下一定积极改正，下回保准让姑娘满意。”
悦己不在意地摆摆手：“我算得上玉露，你顶多算西北风。”
杜迢生受教：“原来如此，没想到辛姑娘不光有副好皮囊，还对古诗词有研究，果然是个秀外慧中的佳人。”
悦己乐了，杜迢生舔人可谓毫无底线，连自己的脸面扔地上踩也不介意，是个有前途的。
“我有些好奇，那什么百美榜魁首是哪家闺秀，很漂亮吗？”说完这话，悦己赶紧又补充：“本姑娘只是好奇，没有要跟她一争高下的意思，你大可直抒己见，马屁可以歇歇。”
杜迢生闻言，倒是有些奇怪地看了眼悦己：“辛姑娘不知道？”
悦己用眼神回答，她为什么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