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配吗
她指着自己额间的花印,气地说话都有些不稳:“底下那老头说了半天,说的辛魔女居然是我?”
“好笑,竟然还说我对那温询一片痴心,百折不挠?我疯了吗?他温询是天神下凡不成,让本姑娘追着他屁股跑,他配吗?!”
悦己的怒火几乎可以将这酒楼给烧了,开什么玩笑,她堂堂辛家后人,尊严看地比天大,现在被人满江湖地瞎传她疯狂倒追一个不知道是谁的男人,还追失败了?
悦己深深吸了两口气,蓦地扭头冷冷盯着银翊,直把银翊吓地差点给她跪了。
“把你身上那把刀借我。”悦己磨着牙:“看我今天不将那满嘴胡言乱语的老头给剁了!”
慕耽忙起身拉住悦己,抚着她的背心给她顺气,口中哭笑不得:“师姐,冷静。”
悦己怒气冲冲地瞪着他:“我怎么冷静,他上下嘴皮子随便一碰就给我抹这么大一块黑,当我好欺负不成?没遇上便罢了,今天让我遇见了,我绝不轻饶他!”
说到这,悦己眯起眼仔细瞧着慕耽,语气不善:“你这什么表情,我怎么觉得你在幸灾乐祸?”
慕耽赶紧把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半分弧度都不敢弯,诚诚恳恳道:“我怎么敢。”
“师姐若想杀人,我自然跟着递刀。不过这底下胡乱编排师姐的可不止那说书老头一人,师姐除非将大堂里坐着的食客全剁个干净,不然岂不是让他们蒙混过去。这怎么行,当然不行,所有说师姐坏话的,一个都不能放过。”
慕耽笑地纯天然无公害,唇角还攒起一个细小的梨涡,端的是一个翩翩美少年。
银翊在角落里缩了缩脖子,怎么觉得自家主子这幅好声好气的模样比少夫人更可怕。
“不过,现在青天白日的,做这类血腥勾当怕是不妥。不如师姐先忍一忍,等到大晚上月黑风高,我再陪师姐一个个上门寻债。”
悦己也听得有些发怵,她顺着慕耽的话想了想,犹疑道:“我又不认得他们,等他们离了这酒楼,我到时候上哪去找人?”
慕耽气定神闲:“师姐不用担心,我自会让人跟着他们。”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悦己揉了揉鼻子,纠结半晌,犹犹豫豫,最终败下阵来:“算、算了,不过道两句是非,还不至于要了他们的命。本姑娘大人有大量,不跟这些蠢货计较了。”
慕耽立刻化身狗腿,笑眯眯道:“师姐不愧是师姐,宽宏大度,犯而不校,师弟敬佩。”
悦己:“”
她怎么觉得这小子在遛着她玩呢?
“不过,你之前说那姓温的中意我,还什么爱而不得就给我下毒,怎么到了下面那群人嘴里,就变成我中意他了?我还给他解毒?”悦己可没有忽略这个关键点,底下这群围观群众跟慕耽说的话,可是完全相反的两个版本。
慕耽将悦己拉到椅子上坐下,又将之前剔好的鱼肉推到她面前,悠然道:“师姐何必在意这些江湖传言,这些故事从江南传到江北,从河上游传到河下游,能把故事里的主人公名字传对已经实属难得,内容十之八九都是说书人自己胡乱编造的,博听众一乐罢了,当不得真。”
悦己叼着一块鱼肉,若有所思:“所以说到底,还是这些说书人的错,造谣传谣的最大毒瘤。”
她冲角落里蹲着的银翊一挥手:“旭森,你过来。”
银翊连忙应声,僵着背脊挪到悦己面前,躬身道:“少夫人有何吩咐?”
悦己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她也不管银翊其实是慕耽的侍卫,十分自来熟道:“你一会盯着那个说书老头,等他回去的时候将他堵在巷子里,先给他揍一顿,再警告他,若是以后还鬼话连篇地传这些谣言,他的舌头就要搬家了。”
银翊恭恭敬敬道:“是。”
心里却在为那老头叫冤,毕竟以他所知的情报,人家说书的压根没说错什么。
“何必以后,今日就搬了吧。”慕耽淡淡道。
悦己又不满了:“算了,不必,本姑娘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既然他靠这根舌头吃饭,总也不好让他饿死。”
慕耽捧场:“师姐真是高风亮节。”
悦己:“”
为什么慕耽每次夸她都让她这么别扭,是她的问题吗?
天色已近黄昏,再回谷必是深夜了。悦己放下尊严说了两句软话,成功迫使慕耽点头答应,今晚歇在城中客栈,明日一早再赶回谷里。
慕耽在小菰城里最大的客栈要了三间上房,一人一间。不得不说银翊自从从暗卫升职成慕耽的贴身侍卫后,待遇也是突飞猛进,跟自家主子同吃同住同睡,日子过得十分滋润,如果不用时时接受悦己的考验的话。
比如现在。
悦己蹲在他面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同他打商量:“旭森,把你身上荷包给我。”
银翊头皮发麻,警惕道:“少、少夫人想做什么?”
悦己努了努嘴:“别小气嘛,我这次出谷没带荷包,等我回去就还你,加倍还。”
银翊在心里哀嚎,扯鬼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穷二白,唯一的财产也就是那块花苞玉佩,还被主子骗走了!
其实若是悦己没失忆,她也能算得上小有资产,身上随时揣个几千两几万两是常事。可惜在她中毒昏迷不醒的那几天,身上带着的银票被慕耽搜刮了个干净,再被他拿去买了一堆珠宝首饰送还给悦己。以慕耽对悦己的了解,这位热衷于打扮的姑奶奶,定是不舍得将这些琳琅满目的首饰拿去当了的。
可怜悦己还失了忆,压根记不得自己在钱庄里还存着十几万两,够银翊这种小跟班攒个几百年了。
银翊觑着悦己的脸色,斟字酌句道:“不是属下不愿意给,只是少主吩咐了,少夫人要是看中了什么,属下替夫人付钱便是,不能让这些黄白之物脏了夫人的手”
悦己微微一笑:“旭森,你越来越会说话了。”
银翊打着哈哈:“少夫人谬赞。”
悦己继续笑:“不知道是不是也越来越扛揍了。”
银翊:“”
银翊哭丧着脸,简直要崩溃:“少夫人为何不直接去问少主拿银子,少主对夫人一向大方,夫人想要多少都行。”
悦己高高兴兴地回答他:“因为我就喜欢欺负你呀。”
银翊:“”
最终银翊还是屈服了,他无比艰难地在自己怀里掏出两张银票,上供一般呈给悦己:“少夫人,属下身上就剩这些了,若是不够,属下也没法子”
悦己兴高采烈地将银票抽走,借着月光仔细打量,一张五十两,两张就是一百两。一百两是个什么概念,悦己也不清楚,想来应该不是一个小数目。
她满意地站起身拍拍屁股,走之前还不忘恐吓银翊:“不许将这事告诉慕耽,不然这钱我可不还了,听见没?”
银翊栽着脑袋腹诽,就算他不说,主子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你今晚要去干嘛。
夜色如墨,天边星斗三两粒,地上灯火如红云。春夜月光清朗,街边行人如织,轻声笑语飘了满路,不经意一挥手,便沾了满袖杨花香。
银翊瞧着悦己的身影消失在街道拐角,赶紧推开慕耽房间的门闪进去:“主子,少夫人已经拿了银票出门了,看方向正是去白日的那座南风馆,照属下打探来的消息,杜家大公子每夜亦宿在此处。主子是否要将少夫人给追回来?”
“不急。”慕耽斜倚在榻上,手中执了酒壶,对月斟酒:“你给了她多少银子?”
“按照主子的吩咐,一百两,不多不少。”
慕耽饮下一杯桃花酿,意态懒懒:“下去吧,叫人跟着她,别让她发现。”
“是。”银翊又从门口闪了出去。
慕耽撑着头颅望向窗外,这扇窗正对着悦己消失的街角。他口中叼着两粒花生米,自言自语:“衣裳未换便罢了,白日给你买的帷帽也不戴,真是随性。”
而此刻随性的某人站在花红柳绿的南风馆门口,已经有些后悔了。
怪她不懂规矩,缺了点江湖经验。
女公子与男恩客不同,社会风气使然,大家对女公子上青楼楚倌寻乐子还是少了些包容。因而前来小倌馆的女客通常都会乔装一番,要么女扮男装,要么戴上幕离或箬笠,再不济也要遮张面纱,意思意思掩饰一下。悦己在这座小倌馆门口观察半天,也没再看到第二个如她这般大剌剌明目张胆就过来的女客。
她已经听人说了,这座南风馆是小菰城最出名的一座,堪称小菰城地标性建筑,里头的小倌可谓寒木春华,各有千秋,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寻常难见的美貌。因而价钱也是贵的离谱,平头百姓要是进去了,将全副身家押上都未必点的起一壶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