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角恋

  慕耽脚下生风,直接将悦己抱去隔了两条街的酒馆,连包间都选的离那小倌馆最远的一头。
  银翊在后头追地气喘吁吁,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悦己原本气地七窍生烟,后来又想通了,胳膊拧不过大腿,逼急了慕耽给她扎一针,直接把她扎晕了可就亏大发了。现在好歹还神智清醒,一会吃完饭,她寻个机会甩开慕耽,自己偷偷溜过去不就得了。
  想通了就好,做人就怕钻牛角尖。等慕耽将悦己放在椅子上,悦己已经能心平气和地跟小二点单叫菜了。
  为了报复慕耽,悦己瞅着菜单上哪个贵就点哪个,点了十数个菜还是不满意,冲着店小二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你们掌柜怎么做生意的,还要不要赚钱了?价格定地这么便宜,考虑过我等有钱人的感受吗?本姑娘进酒楼不就图个烧钱的快感,你们掌柜的懂不懂规矩?”
  银翊:“”
  店小二面对着悦己咄咄逼人的责问,咽了好大一口唾沫,艰难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才陪着笑脸道:“客官说的是,是我们掌柜思虑不周。不过您若是想体验花钱的快感,一会给小店多付些银子即可,小的一定叮嘱账房先生,勿要给您找零钱”
  “那怎么行?”悦己柳眉倒竖:“你当我傻啊?平白无故的,我做什么要多给你们钱,我又不是开善堂的。”
  店小二:“”
  银翊在心中腹诽,你不是开善堂的,你只是简简单单一个暴发户罢了。
  悦己又将火力对准慕耽:“慕耽,你说说,我说的对不对?”
  慕耽认认真真一点头:“娘子自然不傻。”
  银翊在心里补充,可也没看出来哪里聪明就是了。
  慕耽给悦己斟了杯茶,温声道:“娘子放心,我稍后便命人找掌柜说清楚,将这酒楼的饭菜价格全都翻一番,日后一定让娘子点菜点地痛快。”
  悦己疑惑:“人家掌柜跟你有什么关系,他干什么要听你的?”
  慕耽笑地十分无辜,一双丹凤眼里染满笑意:“娘子忘了,这座酒楼是云边谷的产业。”
  悦己:“”
  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实在让悦己太憋屈了。她就说怎么她点了这么多菜,慕耽眼都没眨一下,原来自家人遇上自家人,她又在白费力气。
  悦己恹恹地扒着碗里的饭菜,十分不能理解。那个记忆里一丁点大的小屁孩,怎么她一觉睡醒,就变成了如今这副深藏不露的模样,连她也看不透了。
  楼下突然传来一片叫好声与鼓掌声,悦己扔了筷子,推开包间与一楼大堂相连的隔窗,就见大堂正中的小戏台上,安稳稳坐了个说书先生,此刻正一拍惊堂木,说的抑扬顿挫唾沫横飞。
  悦己来了兴致,趴在窗头,就听那说书先生道:“且说上一回,那江湖人尽皆知的温家大公子温询,与南浦甘家少家主甘棠,还有那位神秘莫测的辛魔女,这三位之间的恩怨纠葛,可谓一波三折,跌宕起伏,说个十天半个月也说不清啊!各位看官,你们不知道吧,这个故事近来又有了新进展,让人意想不到,又在人意料之中啊!”
  “啥进展,别卖关子,赶紧的说啊!”
  “说快点,小爷这壶茶都要喝光咯!”
  底下看客很是捧场,说书先生捻着胡子故作神秘:“先不急,且听我细细道来。先说回一个多月前,温公子为了在补月教手中救回落单的甘小姐,自愿中了情毒,这大家都知道吧?这情毒可是位列江湖百毒榜榜首,古往今来,中了情毒的人可都非死即残,再轻也得废了经脉,这辈子都别想在习武路上有什么指望。可这位温公子,半月前还有人在酒州见着了他,意气风发生龙活虎的,可跟中了情毒的人沾不上一点边,大家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我知道!听说是”
  “我也知道!定是那位辛魔女又救了他!老套路了,我都听腻了。”
  “不过我说,这不知打哪冒出来的辛魔女,手段可真是高绝,连情毒都有法子解。这样本领通天的美人,怎么就瞎了眼看上温询那木疙瘩呢?他温询不懂得怜香惜玉,江湖上还有这么多绿林好汉等着拜倒美人石榴裙呢!真是人比人,气煞人!”
  “说地这么义愤填膺,你敢啊?听说那位辛姑娘脾性古怪地很,喜怒无常的,上回有人见她裙角被踩脏了,好心提醒她,她抽出把刀就将那人衣裳里里外外划个稀烂,连底裤都没放过。这莫名其妙的脾气,要不怎么大家都叫她魔女呢!”
  “就是,你省省吧,就你这三脚猫功夫,还没等你冲上去,人家砍刀就招呼在你身上了!到时候你就不止衣裳挂彩,你整个人都得让人抬着回来!”
  “”
  大堂里的食客们哄闹着讨论开了,叽叽喳喳侈侈不休,犹如一锅乱炖的大杂烩。
  说书人一拍惊堂木,啪地一声,大堂静了静。他笑眯眯地冲众人作了个揖,继续捻着胡子道:“各位看官,小老儿还没说完呢!大家猜地不错,正是那位不明来历的辛姑娘救了温询温公子,可到底是怎么救的,花了什么代价,却无人得知了。这些且不谈,这位辛姑娘已经一个多月未在江湖现身了,就连前几日温家向甘家甘小姐提亲,这位对温询一往情深的辛姑娘也没出现。大家都猜”
  “什么?温询向甘棠提亲了?!这是哪门子的道理,人家辛姑娘待他一片赤诚,多少次为他上刀山下火海,他利用完人家之后,转个身就把人给忘了?这不是把人家的痴心当成驴肝肺么!我呸!狗东西!”
  “话也不能这么说,又不是他逼着人家姑娘为他付出的,只能说妾有意,郎无情,有缘无份,强求不来。再说了,温询从一开始恋慕的就是甘少家主,为了求取美人芳心也是揽了不少麻烦事。现在人家总算得到了甘家主点头,可不得赶紧去提亲么!”
  “要我说,这亲提的好,这才子佳人凑一对,正好让辛魔女死心了!以后也不用见天地追着人温询屁股后头跑了!一个大姑娘这么没羞没臊,她家里人知道么?我都替她脸红!”
  “唉,听说那位辛魔女长地好看,身段也好,重要的是还有本事,上回冲冠一怒为蓝颜,一人就端了一整个门派!那可是景山派啊,门主可是江湖群英榜前十的大人物,更别说还有那么多弟子,她说端就给端了,真真让人大开眼界!”
  “就是,这样好的一个姑娘,死心塌地追着你跑,搁你你能不动心?那温询还真是铁石心肠,不过甘小姐倒是可以放心了,这样强劲的一个情敌都没在她面前讨的了好,说明温大公子对她真是情比金坚,无人可阻”
  吵吵闹闹,沸反盈天。温家向甘家提亲的消息,犹如一滴水溅入了油锅,登时掀起一波又一波的讨论热潮,再无人注意到说书人的后半句话——“大家都猜,这位辛魔女,为了解温询的情毒,怕是付出的代价惨重,恐遭遇不测了。”
  悦己被吵地耳朵生疼,她关了窗户,兀自念叨:“辛魔女,温询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慕耽少见地没有回她的话,安静地低头剔着鱼刺,又将剔好的鱼肉夹进悦己碗里。
  蓦地,悦己猛然抬头:“我记起来了!”
  慕耽手一僵,却听悦己接着道:“这什么温询,不就是你说的给我下毒那人?这畜生,等我有机会见了他,一定狠狠教训他一顿。敢给姑奶奶我下毒,真是活腻歪了。”
  慕耽抬起眼睑,唇角绽出一抹笑:“勿需娘子出手,这等小事,交给我就好。”
  悦己嘁了一声,继续若有所思:“不过这辛魔女又是谁,我怎么听这个名号这么熟悉。她姓辛,我也姓辛,总不会”悦己顿了顿,合理推测:“是我亲戚吧?”
  银翊:“”姑奶奶,你觉得呢?
  楼下突然传来一句朗声问话,听着声量也不算大,却平平盖过了大堂内所有的喧嚣,一听就知道这声音里灌了内力:“小老头,你说了这么多,说得好像亲眼见过似的。那你说说,那位辛魔女到底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啊?本公子一直好奇的很,这样有意思的小美人,我也想找机会见一见。”
  悦己又把窗户打开,却见大堂门口端端站着一位红衣公子,衣襟大敞,未束发冠,一头鸦羽似的长发就这么随便拿根带子系着,造型看似随意不羁,可以悦己多年钻营自己发型的经验来看,此人每一根故作潇洒的发丝背后,都少不了一个上午的精心摆弄。
  悦己第一次看见能把红衣穿地这么骚包的男子,那姿态,那气场,简直比她还要风情万种。
  等等,为什么要跟她自己比?
  悦己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己身上着的枫红长裙,顿时黑了脸。
  这人竟跟她穿着一个颜色!
  大堂内经过了一个讨论高潮,已经逐渐安静下来,大家都将目光望向这不知打哪来的红衣男。说书人站起身,冲他拱了拱手:“这位公子,小老儿只是个说书的,打从出生起就没离过这小菰城外十里地。那些江湖轶事,大家怎么传,小老儿便怎么说了。至于您问的那位辛姑娘”
  说书人呵呵一笑:“江湖传言,这位姑娘神秘的很,没人知道她的来历,也没人知道她的名讳。唯一知晓的,她随身佩戴着一枚蓝色花苞玉佩,这个形制与颜色的玉佩很是罕见,大家猜测,她应是当年的辛家后人。”
  悦己猛地睁大了眼,瞳孔紧缩,连呼吸都轻了。
  花苞玉佩,辛家后人。
  这世间,除了她,还有谁?
  说书人的话还没说完,慢悠悠地又续了一句:“另外,众人皆知,这位辛姑娘,喜着红衣,额间印着一朵——凌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