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魔教

  与前两个主人不同,老人的生活平静如水,没有一丝波澜。
  他常年待在市图书馆的工作室里,作息无比规律,每天雷打不动地晚睡早起,泡上一杯绿茶,戴着老花镜,捧着一本书籍。
  七葵经历了漫长无聊的阶段,因为老人看的书实在对不上它的胃口。诸如《种出你的梦想迷你花园》、《国宝中医的养生智慧》、《金刚经》、《阳宅地理风水全集》《和谐的饭桌让你活得健康长久》等等,七葵每次看完都觉得不可思议,原来这么它竟然这么有耐心,能把在它眼中这么枯燥无味的书籍读进去。
  它当时绝对没想到,在它眼中最无趣的书籍,会成为它刚刚降临另一个世界时度过无望生活的救命稻草。
  有一天,老人心血来潮,穿上了橱柜里以前从未见他穿过的衣服,携着《老来有法》这本书,去向领导请了一天假。
  直到他打车来到城市郊区的一个偏僻的农村,七葵才弄明白,原来他是回老家了。
  老人一路拜访着街坊领居,遇见个人,不管熟还是不熟,都要停下脚步和那人握握手寒暄几句。
  七葵想不出来他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话聊。
  “我过得特别好啊!”终于,在对不同的人重复说了七十八次这五个字后,老人砸吧砸吧没有牙齿的干瘪的嘴巴,心满意足地回到了市图书馆。
  他回到工作室后,衣服都没有脱,把书籍往桌上一扔,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七葵本来是不用睡觉的,可那晚它忽然觉得极其寂寞,于是,伴随着老人如雷鼾声,七葵入眠了。
  当它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
  七葵的适应能力一如既往地强,它用了很短的时间接受了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人类女孩的事实,而且人类女孩的名字跟它一样,也叫做七葵。
  七葵刚醒来时,看到自己处于一个黑黝黝的房间里,一群衣着奇怪的人拖着一具具尸体离开。
  随后,那群衣着奇怪的人又回到房间,把她与其她七八个女孩粗鲁地推搡到了一个人群密集的黑色大殿上。
  大殿以黑紫色为主色,全殿用黑玉石建成,辅以墙壁上青面獠牙张牙舞爪的上古凶兽,黑色石壁上还挂着骷髅和干枯的死人,一座血池位于大殿正中央,处处透着压抑深沉的气氛。
  凡是过往之人,皆着紫衣覆黑纱,屏息凝神。
  七葵和其她七八个女孩被迫跪在了大殿中央,那一具具尸体的旁边。
  随后,七葵便听见那个身着红袍神情阴戾的男子坐在大殿正前方的宝座上说道:“你们前任教主共有三十二个子女,男性皆被屠戮,至于女性,满十岁沦为教中贱妓,不满十岁囚禁于地宫之中。噢,只有一人除外,那就是我的新婚夫人,你们前任教主的第十三个女儿,她帮助我杀死了你们前任教主,希旖,你喜欢这份大礼吗?”
  他身边站着一个穿着血红色嫁衣的女子,女子额间一点朱砂痣,肤白如雪,眉目妩媚传情,原本是一个任谁见到都会心动的女子,却在听闻男子的话后,不顾形象地痛哭出声,疯狂地扑向男子,并说道:“你答应过我会放过他们的!你答应过的!”
  七葵看着这一幕,被红衣女子凄厉的叫声搅得心烦意乱,一瞬间,脑海中关于女孩七葵的记忆如滔滔不绝的江水般喷涌而出,她不禁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七葵曾经在一本书上看过庄周梦蝶的故事,现在她觉得自己的处境跟庄周一模一样。
  她分不清,究竟是这个世界的七葵变成了那个世界的书签,还是那个世界的书签变成了这个世界的七葵。
  不过,她没有时间去过多思考这个问题,因为她现在处境极其危险。
  七葵在看到倪希旖冲向非魇血的那一刻,便想起来了一切。
  七葵的父亲是魔教教主倪柳云,倪柳云残虐嗜杀,又贪婪好色,在他担任魔教教主期间,不断征战武林,屠戮武林世家,以血腥手段搅乱江湖。他还将偶然遇见的美人,无论男女,皆掳掠回魔教,纳为禁脔。非魇血便是被他掳回魔教的禁脔之一,非魇血当时才十一岁,却已经美得不可方物,得到倪柳云的盛宠,后来随着他日渐长大,能力显现出来,倪柳云便将他封为魔教左护法。
  倪柳云的禁脔为他生了三十二个子女,倪希旖排行十三,不仅容貌在众多子女中格外出众,武功智慧更是出类拔萃,她帮助倪柳云平定叛乱、惩治内奸,极得倪柳云信任。
  任谁都没想到,一个魔教教主之女,一个魔教教主之禁脔,最后竟会走到一起。
  而且,倪希旖还与非魇血联合在一起,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帮助非魇血登上了魔教教主之位。
  七葵猜测,那天婚礼上倪希旖之所以那么疯狂,恐怕是她曾要求非魇血答应她,在成为魔教教主之后放过她的兄弟姐妹,可非魇血后来又不知道为什么反悔了,不仅杀了倪柳云所有儿子,还把倪柳云的女儿变为贱妓或者关进地宫。
  七葵对于这段记忆,有着说不出的感觉,她对倪柳云没有一丝感情,与倪希旖等兄弟姐妹也没有多大牵绊,原因是在她从出生到现在的六年时间里,她见她的兄弟姐妹以及倪柳云的次数寥寥无几,大多时候,他们都是由各自的娘亲照顾,半步不得离开那一方狭窄的院子。
  因此,对于倪柳云和兄弟姐妹的遭遇,她并没有到达悲痛欲绝的地步,只是她有点反对父债子还,认为非魇血不应该残忍对待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至于七葵的母亲,在非魇血刚刚成为魔教教主之后,她就不知所踪了,不过她留了一封信给七葵,信里说她离开魔教了。
  七葵的母亲本就是被倪柳云掳掠而来的,所以非魇血不会为难她,她应该是舍弃了流有倪柳云之血的七葵,回到她原来的家乡了。
  对于这一点,七葵倒是挺伤心的。
  那天七葵在渺生殿昏迷后,醒来时已经身处于一个阴暗潮湿的地宫中,唯一的光线来源于屋顶上的一扇天窗。
  “七葵,你醒啦!你吓死我们了!我们还以为你会跟沁儿姐姐一样死去呢!”
  七葵看到,她那七个姐妹,围在自己身边,抹着眼泪着急地问候自己。
  沁儿是一个不满一岁的女婴,是她们最小的妹妹,昨天一个魔教教徒把她带入大殿时没有抱稳她,失手把她摔在了地上,活活把她摔死了。
  或许是患难与共的关系,七葵看着这些平日里素不来往的姐妹们,心中涌起了脉脉温情。
  以后她们就相依为命了,不管曾经的关系如何,她们一定要携手共度难关,总有一天,她们会走出这个阴暗潮湿的地宫,甚至走出渺生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