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两难
——周玥。
择蕴找到站在湖边发呆的择清欢,说道:“清欢,我们回上京吧。”
择清欢呆呆愣愣地看向他:“哥哥,你不会把阿瑾抓回上京吧?”
择蕴脸上升起怒气:“我像是那种人吗?”
他脸上的怒气接着被忧愁取代:“清欢,母后和皇兄出事了,我们必须得赶回去。而段瑾这边的事情,我们管不了,也不想管,就交由父皇处理吧。”
择清欢一听到皇兄母后出事,立刻露出焦急的神色:“是什么事情?”
“现在还不太清楚,只能等我们回去探知清楚。”
择清欢身上散发的快乐无忧一扫而光。
“那哥,我们什么时候走?”
“明天一大早。”
“那……”
“你刚刚的表现,着实伤到段瑾了。”择蕴严肃认真地批评道。
择清欢羞愧地低下头:“我刚刚只是……太震惊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跑出来缓和一下。”
择蕴淡淡地说道:“你去跟他告个别吧。”
择清欢半夜出现在段瑾房间时,差点把段瑾吓了一大跳。
她假装无视段瑾防备警惕的样子,把一个风筝塞到段瑾手里。
段瑾一愣。
“阿瑾,我明天要回上京了。这个留给你做纪念,它可是我亲手做的第一个风筝。”
“噢。”段瑾眼睛忽然酸涩起来,她应该是不愿意和他继续做朋友了,才这么着急离开。
“……我们还是朋友吗?”择清欢小心翼翼地问道。
段瑾眼睛一亮:“你……你还把我当朋友?”
“当然啦!你是我择清欢一辈子的朋友。”
段瑾心里涌现一股暖流。
“前人的恩怨,我们这些后辈才不要去计较呢。”择清欢又加上一句。
她伸出手,与段瑾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段瑾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哽咽道:“你干嘛对我这么好?”
两岁被送出宫外,四岁进入如意谷,十岁的段瑾表现得已经像一个大人了。
他知道,母亲对他好,是因为她缺乏情感的寄托,一直把他当做亲生儿子。
师父、辛丘、刘伯和许大娘对他好,是因为他们朝夕相伴多年,有了情感积累。
那么她择清欢呢?她和他才认识这么短时日。
段瑾从小没有什么同龄朋友,所以在他心中,择清欢的行为令他难以理解。
而同样,段瑾突然这么感动,也是择清欢难以理解的,她不觉得自己对他有多好,相反,她觉得段瑾才是对她好的那个人。
择清欢用轻柔的语气说道:“我小时候是个结巴,其他同龄人都瞧不起我,只有两位哥哥陪着我,虽然他们也常常欺负我,但也会教训那些欺负我的人。后来我不结巴了,我却瞧不起那些曾经鄙夷过我现在又巴结我的人了!所以我长这么大,你可是我唯一的朋友噢,尽管你态度恶劣,自以为是,目中无人,德行有亏,故作老成……”择清欢说着说着,忽然掰指头数落起段瑾来。
“停!”段瑾打断她的话,“你这些话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除了最后一句话,其它都是假话!”
段瑾不屑的切了一声。
两人瞪着对方,然后忽然笑了起来。
“你呢?有什么东西留给我做纪念?”
段瑾从怀里拿出一个竹哨,交给择清欢。
“这是陪伴我多年的竹哨,你拿去吧。”
择清欢临走时依依不舍,但最后还是离开了。
第二天,段瑾睡到很晚,他醒后,择清欢和择蕴的马车已经出了浮图城,朝着上京的方向疾驶而去。左府管家来到段瑾房间,邀请段瑾明天参加浮图城新一任城主的继任大典。巧的是,这位新城主也姓左,他的全名叫左遥。
在选拔比赛中,左遥在文试、武试中皆拔得头筹,因此当之无愧的成为了新一任浮图城城主。
左府管家前脚刚走,唐月朝便进入段瑾房间,张口第一句话就是:“阿瑾,你不能去参加新城主的继位大典。”
“舅舅……”段瑾唤了一声。
唐月朝坐在段瑾床边,犹豫了一会儿,说道:“阿瑾,你的伤还没有养好,明天还是不要出门的好。”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段瑾目前也的确不太想出门,于是他答应唐月朝,明天不会去参加新任城主的继位大典。
当天晚上,段瑾躺在床上,一个飞镖忽然从窗外飞进屋子,带来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此刻,宁戌和清尹晨站在屋檐上,月光像一条流淌的银河,在他们面前铺开。
宁戌看着对面房间通明的灯火,挠了挠头,问站在旁边的清尹晨道:“主子,咱们这样揭穿别人的计谋真的好吗?”
“你以为真有那么凑巧,对方什么行动都能让我们撞见?既然有人想利用我们,那我们就接受这利用,看看对方到底有什么目的。”
“利用我们?”宁戌听闻此言顿时大怒,“主子,谁敢利用我们?我非得打得他满地找牙!”
清尹晨脑海中出现了唐辞嬅的身影,随即他转身离去,脸上带着讳莫如深的表情。
次日早上,唐月朝带着精心煲好的粥来到左府,当他推开段瑾房间时,看到段瑾一动不动地坐在桌子旁,脸色无比阴郁。
段瑾看见他,脸色没有丝毫变化。
“阿瑾你怎么起来了,快躺回去,你身上还有伤呢!”
段瑾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忽然问道:“舅舅,你的女儿真的是站在左桡那边的吗?”
唐月朝把粥放在桌子上,不假思索地答道:“你不是知道了吗?她一直在帮助左桡。”
“可事实是这样吗?”
唐月朝不由皱了皱眉。
段瑾将一封信拍在桌上,道:“舅舅,你看看这封信上写的是不是真的。”
唐月朝拿起信读了起来,一目十行地读完后,他脸色呈现出了极大的不安。
“信上说,唐辞嬅并不是真心帮助左桡,她只是在利用他。”
唐月朝缓缓地摇头,依然在坚持打消段瑾的疑惑:“这信上写的都是假的。”
“假的?可是舅舅,我怎么觉得信上写的比我亲眼目睹的事实还要更可信呢?我就奇怪,为什么她是你的女儿,却帮着外人,现在看来,她根本就没有帮助外人,她跟你一样,都是在保护我。”
段瑾说到这,脸上没有丝毫感激的表情,反而露出了悲哀而嘲讽的苦笑:“但是,我宁愿你们不要保护我,这种手段,未免也太可耻了吧……”
信上说,唐辞嬅唆使左桡杀害了左霄,然后,她又帮助左桡易容成左遥,当上新一任城主。接着,她让一个人易容成段瑾,在继任大典揭穿左桡的真实身份。左桡被揭穿之后一定会恼羞成怒,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假段瑾杀害。这样,真正的段瑾就可以通过假死逃脱暗渊阁的追杀。
“阿瑾!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唐月朝淡淡地说道。
“原来这信上写的是真的。”段瑾苦笑着说道,突然起身冲向门外。
唐月朝迅速拦住他:“你要去哪?”
“我要去继任大典上阻止你们的计划。”
“阿瑾,你别任性!你现在自身都难保了!不用这个办法,你怎么保住性命?像你这样被暗渊阁紧紧盯住的人,隐姓埋名是不可能了,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天下人都以为你已经死去。”
“难道就为了让我活命,去伤害那么多无辜的人吗?师姐和左霄,甚至那个冒充我的人,他们的性命难道就不是性命吗?”
“阿瑾,还记得我跟你讲过的故事吗?有时候为了得到最在乎最重要的东西,必须有所牺牲。”
段瑾坚决地说道:“我行走江湖,为的就是‘正义’二字,如果要我为了自己的安危,去伤害那么多无辜的人,那么我这条命不要也罢!”
说完这句话,段瑾猛地推开唐月朝跑了出去。
唐月朝捂住胸口,脸色苍白如纸。
可段瑾刚刚走出庭院,就看见了伫立于前方的唐辞嬅。
段瑾横眉冷对:“唐辞嬅,你怎么在这!”
唐辞嬅缓缓抚摸着怀中的红色幻狐,身姿语态皆是优雅美妙。
如林籁泉韵的声音响起:“按照辈分,你应该叫我姐姐对吧?”
“我才没有你这个……”段瑾想起了唐月朝以及唐辞嬅为他做的一切,把即将出口的话吞了回去,“我只有一个师姐,可你却害了她。”
唐辞嬅皱了皱眉:“所以,就因为这个,你想要阻止我们为了你费尽心思制定的计划?”
“当然不止这个原因,我才不要以这种伤害别人的方式获救呢!”
唐辞嬅没有直接回应段瑾,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你还记得你刚进左府时看到的那个幻象吗?我为你营造的那个幻境,完全是出自你隐藏在脑海深处的真实经历。”
听到唐辞嬅的话,段瑾脑海中渐渐浮现一个男子的模样,他是那样亲切慈祥,用怜爱的目光看着自己说:“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啊!”
“那个人是谁?”段瑾问道。
“他就是你的父亲。”
段瑾蓦地睁大眼睛。
“你两岁时就被悄悄送出宫外,他对你寄予了厚望。他希望看到你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人,成家立业,而不是就这么死去。”
“我当时那么小,怎么会记得他的模样和话语。”
“别小瞧我的幻术,就算是隐藏得再深的记忆,只要我找到线索,我一定可以把它激发出来。阿瑾,你真要阻止我们的计划,你就是在辜负深深爱着你的父亲啊!”
段瑾难过地闭上双眼:“师父曾经跟我说,就算是有再大的苦衷与无奈,也不应该用别人的血肉为自己铺平道路,尽管,我一点也不想辜负你们的期望,可是让我看着别人因我受苦因我丧命,我真的做不到。”
唐辞嬅叹了口气,“既然你执意犯傻,那别怨我。”
唐辞嬅话刚说完,她怀中的红狐立刻朝段瑾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