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什么也带不走!
第二天凌晨三点多，楚知南骑着小电驴来到市区，在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租车行租了一辆奔驰轿车，向着长宁县飞驰而去。
长宁县是靳张丽的老家，距乌衣市有一个多小时路程，为了以防万一，楚知南将残刀和黑妞都带上了。
……
早五点半，一方依山而建的小县城映入楚知南眼帘。
大雾朦胧，细如牛毛的雨水洒落，初秋的天确实很冷。
楚知南将奔驰轿车停在街边，打着雨伞，眺望四方。
行人匆匆，街道两边的树已经开始落叶了，一片萧瑟景象。
“我他娘上哪去找靳张丽的亡灵？！”楚知南欲哭无泪。
就在这时，裤兜中的晶板突然震动了一下，楚知南取出一看，上面竟有一行血红字，标注了一个地址。
楚知南紧了紧衣襟，将正在副驾驶位上酣睡的黑妞和用报纸包着的残刀塞进背包。
背上背包，楚知南向着晶板标注出的地址走去。
……
早六点，长宁县迎旭街头，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穿着环卫工的衣服，正在清扫街道上的垃圾。
妇人旁边站着……不，飘着一个女孩，正是靳张丽的亡灵，她看着母亲疲累困乏的模样，看着她脸上历经岁月后留下的沧桑皱纹，眼睛里满是心疼。
雨水淋湿了妇人银白色的头发，她有些累了，坐在长椅上捶打着酸疼的腰肢。
从袋子里取出一个冰凉干硬的馒头，妇人小口小口啃咬着，索然无味的馒头难以下咽，她只能喝一口已经凉了的水。
“妈，对不起！”靳张丽很伤心，但她却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亡灵，是没有眼泪的！
远处，楚知南静静看着这一切！
……
早七点，长宁县火车站。
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蹲在候车厅的檐下避雨。
趁着没有旅客的间隙，他买了一个没加香肠的鸡蛋灌饼狼吞虎咽。
几口下去，男人将美味解决完毕，他贪恋的舔了舔满是油水的手，拧开水瓶喝了一口水。
点燃一根烟吸了一口，男人吐出烟雾，黝黑的脸上充满了享受的表情。
……
火车到站了，有十几个旅客走出出站口，男人赶忙冲了上去。
“这位小哥，坐不坐电摩，很便宜的，你想去哪里我都能送到。”
“老妹，电摩坐吗？只要三块钱，比出租车要便宜得多。”
舟车劳顿的旅客们看着男人，眼里满是不耐烦，有的说不坐，有的甚至懒得理会他。
同行也有很多，浪费了诸多口水的男人一个客人也没抢到，满满的失落全部写在了他的脸上。
重新蹲回檐下，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零钱，一块一块的数着。
突然，一股冷风刮过，男人手里的钱全部被吹走。
所幸是下雨天，钱沾了水后乖乖落在地上，男人弯着腰，一张张的捡起。
匆匆忙忙过往的行人，有不少踩在钱上，男人不说话，只是很心疼。
他捡起了所有掉落的钱，从袋子里取出干毛巾，小心翼翼的擦拭着上面的雨水。
他的头发早就湿了，雨水顺着霜白的鬓角流下，他却感觉不到，他已经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钱上。
靳张丽的亡灵，就站在男人身边。
她看着自己父亲满是裂痕的手掌，抚着那些钱，心如刀绞。
她蹲下身子，伸出小手想要擦去父亲脸上的雨水，却根本做不到。
她的手臂，径直穿过父亲的身子。
不远处的楚知南看着阴阳两隔的父女二人，长叹一口气。
……
雨终于停了，大雾笼罩大半个县城，所有建筑物都若隐若现。
街道上，靳张丽的亡灵坐在长椅上怔怔发呆。
她意识到了，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她不禁感到悲伤，自己的生命竟如此短暂。
楚知南来到靳张丽亡灵身边，他点燃一根烟抽了一口，“我们该走了，我要送你去往轮回！”
靳张丽有些不情愿，“这么快吗？我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没有做完呢？！”
“我想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我想看遍阳春白雪、山川大河，我想离开灰色压抑的城市，去往野外，体会被自由拥抱的感觉。”
“我还想在周末的晚上，吃着最喜欢的美食，喝着最美味的饮料，抱着电脑看剧。”
“我还想在一次躺在母亲的怀里，听她给我讲小时候的故事。”
“我还想在一次让父亲带我去游乐场，我还想……我还想……！”
说到最后，靳张丽已是泣不成声，但没有那怕一滴眼泪流出来。
楚知南有了些许感慨，但还是冷漠道：“很抱歉，你已经死了，你的时间到了！”
靳张丽的亡灵本身，已经有些许淡淡的光点弥散，消失在空中。
“我能带走一些东西吗？！我实在舍不得！”靳张丽问道。
楚知南叹息，“你什么都带不走，因为什么都不属于你！”
靳张丽愕然道：“怎么可能？！我的日记本，我的电脑，我的宠物，还有我这一年来辛辛苦苦赚的钱，不都是我的东西吗？！”
楚知南道：“这些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别说这些东西，再过一段时间，你的社会地位都会消失，在过几十年，那些曾经记得你的人死去，你的名字亦会消失，你将彻底被这个世界遗忘。”
靳张丽伤心道：“曹彬把我的尸体埋在了荒野，如果可以，我想带走我的身体。”
摇摇头，楚知南道：“不可以，你的躯体属于尘埃，不管伟人还是凡人，到最后都不过一抔黄土。”
沉默良久，靳张丽道：“那记忆呢？我总可以带走我的记忆吧！”
“不可以，你的记忆，包括万物众生的记忆，它们属于时间，轮回后前尘皆亡！”楚知南道。
“我不想一个人那么孤独，还有我的父母，他们活在这个世界上，那么苦，我可以带走他们吗？！”
事到如今，靳张丽还是没能明白，死亡对她来说、对万物众生来说，意味着什么！
楚知南漠然道：“当然不可以，你的父母，乃至于你的朋友，他们属于你走过的旅途，你们只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
靳张丽心碎道：“难道就没有什么东西是属于我的吗？！”
楚知南看着她，声音略显沙哑道：“你活着的时候，每一个瞬间都是你的！”
靳张丽最终选择遵守与无面人之间的协议，她飘向了死人路的方向。
楚知南大口大口吸烟，向着停车的地方走去。
半个小时后，眼前所见，让他崩溃、绝望。
他的车又被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