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下棋
端止轩看着她的小动作,眼角上扬。“阿轩,你不无聊吗?”
“为什么无聊?”
“局促一室之内,欲出不得,还不无聊。”
“漫步墨海书香,书籍做友,为何无聊?”江隐玉白眼,呵呵几声,三好学生,老师的最爱。
“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担心?”
“担心什么?”
……
“单于淳造反啊!”
“所以呢?”哥,你可是大端三皇子啊!好歹车臣也是你父皇的属国啊!江隐玉发现每次和端止轩聊天,他都有一种分分钟可以聊死的天赋。
“所以你是怎么认为?”
“你想听。”难得他放下书。
“想。”你这一天天的待在房间不说话,跟个木偶一样,难得你说,要听,要听就是菩萨念经,我也听下去。江隐玉心里碎碎念。
“即便是单于淳篡位成功,对于大端有什么影响?”江隐玉一愣,细细想来,只不过是换了个主人而已,车臣还是车臣,属国还是属国。至于说单于淳篡位后,攻打大端,那简直是以卵击石,痴人说梦。他也不蠢到如此自不量力。相反,篡位后,为了稳定民心,他肯定会配合大端。他不似车臣国年迈愚蠢,也不是那孔雀世子,满肚肥肠,他极其狡猾聪明。
这对于大端根本没有什么影响。甚至因为这件事之后,在未来一段时间内,他会对大端更加忠心。想要把车臣强大,还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而大端又不可能真正的放任他强大。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其中就包含了太多的权谋和思虑在里面。她不得不赞许端止轩的思虑。
看着端止轩的风轻云淡,她点头鼓掌,双手抱拳,竖着大拇指:你厉害,是在下输了!看来这车臣,的确是风云搅动,只是这搅动风云的人不是她。
月黑风高,此时车臣国大街上,早就没了昔日繁华,冷冷清清,不见人影,几乎所有的客栈在夜晚来临后,统一的灭了蜡烛,除却王宫的灯火通明,此时的车臣宛如一个鬼城。
江隐玉啃着梨,头垂在棋盘上,愁眉苦脸的盯着眼前的棋盘,抓耳捞腮了一会,可怜兮兮的抬头,“可以悔棋吗?”端止轩拿着书,看了一眼,不理会。眼前的棋盘,白子早就被黑子团团围住,形成一个困局。“我都卡了一个时辰了,就不能让让我吗?”江隐玉觉得自己就是在实力作死,本来吧!在这个房间吃水果吃的好好的,她到处乱翻,结果搜到了一盘蒙灰的犀牛棋盘和用玛瑙棋子。
他头脑一时发热,竟然提出要和端止轩下棋,他自己是个臭棋篓子就算了,可端止轩的棋艺,他谦虚一点说自己上乘的话,能赢他的怕就是上上上上乘了,算下来,这大端能和他真正下棋的人不超过十个手指。整整一个下午江隐玉就开始了自己的花式作死。十盘下来,没有哪盘超过半个时辰的,在第十一盘的时候她终于想到个绝妙的主意,那就是在自己快要输的时候,一直拖着,结果,拖着拖着,就拖了半个小时,再接着拖,就变成了一个小时。端止轩竟然也不恼,就由着她耍赖。
“走这边,不行。”“走这里,似乎也不行。”江隐玉盯着棋盘,终于明白什么叫做举棋难定。“咦!”她忽然看着紧闭的窗户,张着耳朵,外面的声音,她太熟悉了,喊杀和金戈之声,她咬了一口梨,转头,继续盯着眼前的棋局,忽而挺身,抽走端止轩手里的书。“阿轩,要不,我们换一下。你走白子,我走黑子。”她声音听起来竟有些撒娇和耍赖皮的味道。
端止轩看着棋盘上,又看着连输十盘不甘愿的江隐玉,点头。“那接下来归你下了。”迫不及待的把这个烫手山芋直接扔给他,话音刚落,棋盘上清脆的啪嗒声,白棋已落。她大眼瞪棋盘,试图从中找出端止轩的破绽,困了她一个时辰的棋局,就这样被他轻而易举的化解了。她又不甘心了。
“到你了。”端止轩淡淡的说道,她抬头,看着他嘴角扬起的一抹笑容,简直就是巨大的嘲讽啊!
黑子落,白子紧跟其后,安谧的房间中,只有棋子清脆的声音与外面越来越吵的喧闹声,形成强烈的反差。
“王后娘娘,那些人已经冲进来了。”婢女慌慌张张冲进来,满脸苍白。
“王上呢?”
“王上,还在……还在等金驰军和大将军。”
“赫言统领还没有回来?”邬澄四肢僵硬,心中暗道不好,看着外面,已经起了大火。“杀啊!”喊杀声惊扰夜晚的宁静,哧!箭穿过门,她一把推开侍女。
“王……王后。”婢女吓得坐在地上,半天都还没有缓过劲来。反观邬澄走到门前,看着外面,即使相隔很远,依稀可见外面带血的冰刃,现在战火已经波及到后宫。
“人呢?为什么还没有过来?大将军呢?赫言呢?”车臣王气急败坏的踢开面前的红木劲旗的案台。
“走!”邬澄果断扔掉自己的王冠,脱去身上华丽外衣,拿着一块黑炭,对着自己的脸一阵乱涂,脱掉自己身上华丽的首饰,换上朴素纱衣,移开床,里面竟然露出一条暗道。“快走!”看见一直坐在地上,面无人色的婢女,她大声呵斥。婢女哭的梨花带雨,连滚带爬紧紧跟在王后身边。
江隐玉盯着眼前的局面,又开始愁眉苦脸。棋盘上看上去依旧是黑子多,白子少,但是黑子已经不知不觉的被白子给包围住了,此时的黑子犹如被困在白色海洋中的小岛。“你是怎么做到的?”他摩擦着手心里的黑子,实在是不解,明明只是几步棋,怎么一下子就被扭转了局面。
“白子零散,但是在棋盘上分布广,而黑子虽然刚开始占了上风,但是太集中了,我只是用几枚白子填补了一些空白,形成了对黑子的包围。”
“也就是用了几粒棋白棋,就将原本零散的棋子,建立了联系!”“就像单于淳。”江隐玉忽然说道,“也只利用灰袍人散步对车臣王室的不满,激起行商的愤恨,行商便聚集起来。那群行商一个个都是在刀尖舔血的人,怕是不多久就会攻下王室了。不下了,赢不了。”江隐玉将黑棋扔在棋盒里,开始耍无赖,心中后悔,为什么要和这个人下棋?自己的脑子当初是秀逗了吗?
“其实也不是赢不了。”说着,端止轩指着一直被江隐玉冷落在角落里的黑棋。转而拿起棋盒,至于掌中,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棋盘上放置了十粒黑棋,胜负已定。
“我可不喜欢当棋子。”江隐玉说着,看着外面。
“车臣王无脑,信单于淳的鬼话,把我关在这里,这恶气我还没出呢!”她顿了顿,仿佛要出口恶气。
“再者,车臣王室昏庸无能,早就丧失民心;而单于淳,狡猾多端,不断笼络民心,在百姓中声望颇高,他若篡位成功,众望所归,那何不顺水推舟,这样下来,他便承了我的情,我这情,可不好还;再者即便他篡位失败,大端的地位依旧牢不可破,我何必去趟这趟浑水。”她伸着懒腰,懒洋洋的靠在桌上。
“我会还记得十岁时,你曾经说过的话。”端止轩放下手中的棋盒,看着他,眼中似有雾气般。
“十岁?什么话?”
“战争是杀戮,没有对错,苦的是百姓。”
“不是吗?”
“我以为你会插手呢?”
“可我,再也不是十一年前的江隐玉了。”
……
“王。”外面一声惊呼,吓得车臣王一哆嗦,嘭,灰袍人拿着刀冲进来。
“放肆,你们竟然,咳!目无王法。咳咳。”车臣王剧烈喘气,身形摇晃,满脸猪肝色。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你们要干什么?”他看着拿着黑罩子走过来的灰袍人,吓得后退了几步,眼前一黑,被人粗暴的推桑,他的脚踢到了什么,疼的他粗哑的叫了一声。黑暗中,车臣王喘着气,随便靠在一个地方。他年纪大了,身体受不住。
叮咚!他坐起来,这个声音,很耳熟。“赫言,是你吗?你在哪?”他大声问道,声音苍老无助,没有人回答。黑暗中,只有叮咚叮咚的声音,他坐立不安。许久,头套猛地被人摘下来,车臣王盯着眼前的人。“是……是你。”他气的浑身发抖,“你这个逆……逆臣。”他气得想要站起来。
“王上,您别气啊!你年老孱弱,当心气坏身子。”单于淳蹲在地上,忧心忡忡的,忙轻拍车臣王后背。
“这个……”车臣王颤抖的指着单于淳腰上缠着金球的大刀。“赫、赫统领,他人呢?”
“王上,你忘了,赫统领被你派去调查世子遇刺的事了。”单于淳笑着,满脸的横肉堆积在脸上。
“呸。”一口唾沫喷到单于淳脸上,“你这个逆贼究竟想要干什么?”
“干什么?”单于淳声音突然拔高,“我想要什么,王上还不知道吗?”一脚将车臣王踹在地上,揪住他的头发,车臣王像只猴子似的被他提起来。
“王上,你不是一直把我当成一条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今天,这条狗特意安排了一处好戏。戏本是,赫统领煽动行商突袭王宫,掳走王上。大将军单于淳忠心耿耿,苦追叛贼,赫统领一怒之下,杀了王上,郝统领被大将军斩杀,叛乱平息。不知道,王上认为这个剧情够不够精彩。”单于淳发出桀桀的笑声。
车臣王闷哼一声,逆贼还没有说出口,全身瘫软的倒在地上,手脚痉挛的看着插进自己肚子的刀,咕咕鲜血流出来,单于淳推开他抽出带血的刀,看着他如垂死的乌鸦般躺在地上,身体下意识的扑腾。他全身抽搐,眼睛如铜铃,嘴角鲜血肆意。
“王上,你应该会喜欢这个戏本的。”单于淳用沾血的手啪啪的打在他脸上。无声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