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激怒

  “近日,望州一战,诸臣可有何看法?”金銮殿上,龙袍加身的端皇,望着匍匐在脚底的重臣,声音听不出悲喜。众人惶恐,不知陛下何意?皆不敢言!端皇微眯双眼,左手摸着龙头上的猩红宝石。
  “陛下,望州一战,少帅年轻有为,取得大胜,本应是喜事。”阴阳怪调的声音伴随着一身深红蟒袍的官服出现,“但奈何斩杀了北部阏氏王,这对近日蛮夷向我朝提出的绥和之议不利。”尚书罗大人道。
  所谓绥和之议,乃是长期骚扰大端边境的匈奴、蛮夷近日提出的愿与大端和平相处的恳求,其实是实在是被江隐玉给打怕了!左丞相白瑾平微眯双眼看着罗尚书。此话一出,众人心如打雷般,
  “陛下,此事是少帅不对,近日,听闻阏氏王之事,时下匈奴之使频频向我朝表示不满。”话刚落。殿外传来一声,“匈奴之使乌顿求见。”
  “宣!”颧骨突出,眼睛蓝色,满脸金胡子的乌顿穿着别扭的官服登上大殿,行大礼。“使者何事?”左丞相问道。
  “希望端皇能给我族一个交代。”乌顿带着些许匈奴的音调说道。“请说?”
  “端皇是上天之子,一言九鼎,我族钦佩端皇胸襟气怀,特派小人前来表达对您的钦佩,也希望能与大端修好,和平共处,您也恩准了。可一转眼就灭我阏氏部落,出尔反尔,有损天子威信!”乌顿开门见山,语言恳切,却咄咄逼人。大殿之内气氛严肃。众人严阵以待。
  “此事,你们也有错!”温和的声音响起,只见此人一袭淡黄色长衣,头上带着君子冠,墨瞳漆黑,给人一种温润如玉,仪礼翩翩的贵公子感觉。
  “太子,我族何罪?”乌顿有点恼怒。
  “此事,是你们匈奴挑起在先,北部阏氏王一直骚扰边境附近,更是在前不久,虐杀四个村庄,人神共愤。百姓众愤难平,你们骚扰在先。”乌顿脸色微皱眉。
  “可当时与陛下求情,希望放过阏氏王父子,陛下是恩准的!”乌顿说道。
  “此事的确是少帅之错,是他毁约在先。”
  “希望陛下能给我族一个交代。”乌顿跪下道。
  “那诸臣认为该怎么做?”
  “陛下,是你们失约在先,更何况我族阏氏部落,名声显赫,少帅竟然容许阏氏王被女子斩杀,若是死于男子之手倒也罢!可偏偏死于女子之手,这传出去,实在是有损我族部落名声。愿陛下命人遣少帅回京受罚!”
  “这……”众位大臣面面相觑,这个惩罚未免过分了些。
  “愿陛下接受我族提议,不然,必与大端血战到底,以洗刷名声被女子玷污之事。”乌顿威胁。
  众臣皱眉,大端和匈奴、蛮夷好不容易和平共处,如今因这一事,难道又要开战;还是说……“这惩罚未免太重,可否轻一些?”白瑾平问道。
  “不行,名誉之事必要洗刷!”乌顿态度极其强硬。
  “大端和匈奴和平来之不易,准!”庄重严肃的声音,“只是何人前去?”大殿上瞬间安静下来,众臣一个比一个低着头,不言语,内心惴惴不安。
  大殿一时间安静下来,谁也没有敢主动请缨。一片阴云笼罩在金銮殿上,端皇脸色有些难看。
  “儿臣前去。”忽然,清冷傲然之声从殿外传来。
  此时,望州:
  “阿嚏!”江隐玉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不自觉得抱紧自己的双臂。“少帅,你冷咩?”妞妞稚嫩的问道。江隐玉看着脚下的小不点,蹲下去。“是有点冷!”有这大热天的有股莫名的寒意。
  “我羊(娘)粗偶(说)了,大若(热)天发冷,肯定有还(坏)事!”妞妞一口奶音,好在平时和孩子打交道多,江隐玉能明白妞妞的意思。
  “这样粗偶,似乎有些道理啊!”江隐玉摸着自己的下巴,歪着头,学着妞妞的口音。
  “不许谢(学)偶!”妞妞不开心,脸蛋鼓鼓像涂了胭脂的包子。
  “不谢就不谢!”逗着妞妞,又和孩子们闹腾了一下午,晚上,江隐玉小心翼翼躲避城中那群饥渴的豺狼虎豹般的女子,使出自己最得意的轻功回到城主府。
  若要问江隐玉觉得自己最厉害的是什么?不是什么神鬼莫测、千变万化的战术、也不是什么力能扛鼎、以一挡十的武艺,这最厉害的自然是轻功,全都是被这群饥渴女给逼出来的。
  “少帅!”白平越走进来,“那些女子已经安置好了!”江隐玉收回心思,点头。“尚存亲人的,都已离开,剩下的都是家破人亡的……”说到这,白平越心中难受。
  “你让她们过来!”江隐玉眯着双眼,心中已经打定主意。
  兰芝一群无家可归的女子被白平越带进大殿,江隐玉右手撑着自己的头,眼神犀利的打量着她们,一群心如死灰的木头人,眼中死气沉沉,的确,对于他们,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好留恋的了!
  “一群活死人啊!”他的声音不大,恰好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眼前的十二名女子,并没有任何变化,对于他的评价,置若罔闻。
  “我知道你们一心求死!也知道你们心中的恨,只是除了死你们没有别的选择了吗?”他态度一瞬间又变得特别温柔,像是一个善良的语重心长的长者,只是语气中似乎还有些不满和质问。
  六个瘦的、四个中等、两个丰腴,年纪吗?也还过得去!江隐玉一边说,心中一边估量着她们。
  “说话啊?”众女呆若木鸡一般,并不回应。“你说!”江隐玉语气忽然激烈,指着兰芝,“你心中之恨,除了死,就没有什么其他的解决的方法了吗?”
  温和的声音猛地变得激亢,一低一高的变化,兰芝猛地捏紧双拳,“没有其他的解决方法吗?”像是魔鬼的声音,在耳边诱惑着她,往昔全村被屠的场面不停地在她眼前闪过,还有,还有杀掉阏氏王那一瞬间的快感和解脱,跳蚤般啮齿自己的心。
  “除了死,就没有其他的选择了吗?”宛如魔障一般,她赤红这双眼,猛地抬头,直视着江隐玉,声音嘶哑。
  “有,报仇。””除了死,还有报仇!”大殿上,她像一只发狂的猛兽,一字一句的说道,每一个字都带着她的深仇大恨。众女看着她,同病相怜的处境和心中的怨气被她感染,恨意在胸中肆虐。就这样死了,真的甘心吗?即便阏氏王已死,大仇得报,可是十几年的侵占骚扰,甘愿吗?甘愿吗?真的甘愿吗?
  “报仇啊!”江隐玉微微翘起嘴角,白平越在一边守着,静观场上的变化。少帅就像是循循善诱的猎人,引诱者自己的猎物缓缓走向自己布置好的陷阱。
  “报仇啊!的确是个好办法?你们也想报仇吗?”江隐玉笑着问道其他人。兰芝的怨气就像是感染性极强的病毒,从她身上扩散。
  “想!”一个声音忽然说道。接下来,整个大殿内“想”声此起彼伏!江隐玉站起来。
  “可你们一群弱女子怎么去报仇啊?”徐炎风风火火闯进来。此话一出,众女心中的火焰瞬间被一盆冷水灌下来。“你们好不容易在战场捡回一条命,就应该好好活着。另谋良人,相夫教子!”“至于报仇的事情,还是交给我们?”徐炎大大咧咧。江隐玉盯着徐炎,神色有些不善。
  “可我不甘心!”兰芝怒视徐炎,捏紧双手,声音沙哑。“全村被屠,清白被侮。匈奴欺我多年,此恨不报,凭何为人?”
  “你报仇心切,可以理解。但是怎么报仇,莫不是上战场,杀戎敌,这岂不贻笑大方?这绣花的手扛得起兵戟吗?杀得了敌人吗?”
  白平越也点点头,这女人上战场亘古未有,简直是笑话!倘若女人上战场,那么他们大端男儿的面将至于何地?岂不是笑他大端无人。江隐玉看着众女眼中一片迷茫,她们虽然心中不甘,但是又如何报仇?
  “为什么不能报仇?绣花的手扛不起兵戟,那就给我往死里练啊!我记得徐炎你当初入营之时,不一样连弓都拿不稳吗?”徐炎脸一红,众人看着江隐玉,听着她下面说的一句话,心中一惊,宛如滔天波浪。
  “谁说女子不能上战场?不能杀仇敌?”
  “可女子本应就相夫教子,恪守妇道,尊夫命,孝父母,育幼子!抛头露面上战场,亘古未有?这女子上战场,笑话!”徐炎语气轻蔑。
  “谁知道女子上战场究竟是笑话还是佳话?”江隐玉的话如平地一声惊雷,她站在大殿上。
  “最后再问你们一次,还想报仇吗?是愿意跟着我上战场杀敌,开大端亘古先例?还是选择相夫教子,抑郁一生?”白平越和徐炎紧紧盯着江隐玉,少帅此举简直是荒唐至极,但是以他们对少帅的了解,少帅也不是这种荒唐的人,他们心中忽有一种风云涌动的感觉。
  众女看着站在高阶上那个年少轻狂,迎风而立,似要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少帅,眉宇间并不是说笑,而是一种颠覆。她们心中忽然怦怦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