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杀人
不,从他前三个月掠夺大端边陲的四个村庄的时候,大漠的阎罗已经给他判刑了。
“抬头!”阏氏王从沙子的震动中感受到他走到自己身边,简单得两字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和杀气。“把你阏氏部落最后的骨气拿出来,要做缩头乌龟吗?”江隐玉轻蔑的说道。
徐炎站在一边,手中的刀跃跃欲试。大和造把脸从沙子里抬起来,黄沙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但是还是可以看见他丑陋的面孔,脸上两道短疤,突出的颧骨和下巴,凹进去的眼睛,江隐玉忽然想起以前历史课上老师说的类人猿,感情还没有完全进化吗?
“你,给个痛快!”他看着眼前的少年,虽然眉毛上的沙子微微遮住他的视线,但是他终于见识到了大端的战神——没有想象中高大威猛,臂力过人,有气吞山河之势;相反,和其他人相比还有些矮、瘦,模样有些清秀,肤色黄,胳膊细,和传闻截然相反。但是唯独那眼神,让大呼造想起了大漠中的神——狼,甚至比狼更加凶狠,冷漠、孤傲、凶残。江隐玉和他对视着,透骨的寒意全身蔓延,大呼造感觉自己仿佛已经被眼前之人看穿。
“不能被他看扁。”他是阏氏的王,还要保留他最后的一丝尊严,大呼造咬紧牙关,正视着眼前之人。“少帅!”黄自元提醒道。江隐玉抬手,上前一步,蹲下身。
“侵我大端领土,杀我子民,抢我妇女,夺我财富……当真是无恶不作,还有什么遗言?”他的声音幽冷,让人不禁一个寒颤。
“我恨。”大呼造不再说话,他知道自己逃不过,江隐玉点头,徐炎高高举起手中的道,夕阳照在刀上。
“住手。”嘶哑的声音传来,犹如杜鹃悲泣。众人回头,江隐玉看着站在帐篷前的女子,披着他的白色披风,里面的衣服破烂,小腿以下是斑斑血痕,左眼眼角有紫色淤青,下巴红肿,右脸是一巨大巴掌印,一阵风吹来,她沾血的头发在风中乱蓬蓬的飞舞。见此场面,众将士心中更是一怒。
“求,少帅,让我来。”她双手握拳,有些口齿不清,近乎是把这六个字从自己嘴里挤出来,“我……我全村都被他毁了,求你,让我,杀了他!”她眼中迸发出剧烈的仇恨的火花,村子的惨痛回忆像噩梦般每天折磨着她。
“不行,你不可以……”大和造看了看江隐玉的眼神,忽而拼命摇头。“我乃堂堂沙漠北部阏氏王,尊贵无比,怎能死于女人之手?传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更……更何况还是如此下作、恶心、肮脏的女人。”
“绝对不可以。”大和造瞠目,疯狂的摇头,挣扎着朝江隐玉吼道。“你杀了我,快点,杀了我啊!我就是死,也不要死在一个女人的手里。”
“你这卑鄙,恶心的女人。”大呼造跪着爬到徐炎前边,猛地朝他手中的刀撞过去,徐炎迅速跳开。江隐玉走到她前面,缓缓将自己的腰中的剑抽出来,递给她。
“不行,不行,如此卑贱的女子、下作的女人,本王身份尊贵,绝对不可以……她配不上。”大呼造看着她。
她的眼睛里面是血色的战火,他恍如看见三个月前,他骑着马,掳她上马,逼着她看全村被屠的模样。她悲惨的嚎叫,却是引来他的更加兴奋。可现在,他躲开她的目光,不敢与她直视,只能拼命地嚎叫。
怎么可以,怎么能死在一个女人的手里?这简直就是笑话,他忽然无比的恐惧。兰芝一步一步,缓慢走过去,踉踉跄跄,赤足走过的沙地上,点点猩红。疼,每一步都疼,身体感觉是被活生生的撕裂,疼达心房!可是她的心已经麻木,死了,看着趴在沙地上,对她极尽用卑劣的语言攻击的人。心中是无尽的恨,一滴血泪从眼睛滴落在沙地上,宛如展开一朵红色的花。
原本从帐篷到大呼造所在的位置,仅仅只是十几步,可对于遭受过非人折磨的兰草看来,是如此的漫长,但是即使在长,她都要走下去,就算眼前时刀山火海,灭村之仇一定要报。“滚开,你这肮脏下贱的女子,卑微如猪狗,你不配,不配……”大呼造近乎绝望的呼嚎。要是死于战场,甚至是将士之手,都比死在眼前这个女人手里强。他,北部阏氏王,身份尊贵。这个卑劣,仍人欺辱的女子,配不上她!
“江隐玉,你为何羞辱于我,让我命丧女人之手?”他仰天长啸,化作大漠的悲鸣。
“你杀我父母,毁我村庄,辱我清白!”兰草慢慢的靠近她,即便每一步都宛如在刀尖上跳舞,可……此生最大的敌人就在眼前,亲手杀了他,才可以告慰在天之灵的所有村民。
白平越和黄自元微微皱眉,毕竟是北部阏氏部落的王,倘若真死于一失贞女子之手,传出去岂不贻笑大方,侮辱阏氏部落。可是自家少帅这禀性,他们最清楚不过,说一绝不二,就是前方有八十匹狼也绝不回头。
兰草的声音犹如来自九幽的召唤,双手废了好大的力气,才举起剑,两只细胳膊拼命地抖动!“江隐玉,你如此辱本王,本王就是化……”悲壮的遗言还未说完,“啊!”兰草心中悲愤全部随着劈下去的剑痛苦的喊叫出来,无尽的怨气徘徊在帐篷上空。
“贱……贱婢”大呼造撑着最后一口气断断续续的说道,眼神满满不甘。兰草杏眼怒睁,“杀了你,杀了你……”疯了一样,一剑一剑砍在大呼和的身上,白色的披风一片血红,整个人疯魔一般,不停地砍在大呼造身上。直到大呼造全身倒在地上,溅到地上鲜血成河,周围的将士瞠目结舌的看着兰草。白平越和徐炎也是面面相觑。“哈哈……”她耸着肩,疯狂的大笑,血色的斗篷疯狂的抖动着,就像是来自地府的怨鬼。“哈哈……”宛如魔鬼一般的笑声,畅快肆意,她提着剑,忽然朝自己脖子抹去。
“嘶!”手腕忽然剧烈疼痛,握住的剑一下子掉下地上,脖子处出现一条红色的血痕,她血红的眼睛瞪着江隐玉,似是在问为什么?
“我救你,不是为了让你自尽!”江隐玉平静的看着她,从她从帐篷出来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她要干什么!
“我大仇已报!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兰草跪在地上,眼神空洞的直视前方。江隐玉看了她一眼,转身看向帐篷,将士们这才发现原本帐篷里的女子,都面无表情的看着倒在沙漠里,死透的大呼造。几个月前,她们还无忧无虑的生活在自己的村庄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现在,她们的孩子,村庄,所有的一切已经幻灭了。就是因为他,倒在地上的那个人,害她们家破人亡,忍受屈辱。
“我救了你们,但是也不意味着你们可以随意糟蹋自己的性命。”江隐玉看着她们,空洞绝望的眼神,心中一阵阵难受。“我知道你们不愿活下去,可我,又舍不得让你们死。所以从今天开始,你们这些人的命就不再是你们自己的了,而是我的!懂吗?或者说,你们当中还有人愿意活下去,回到望州后,可以离开,但剩下的人,你们的命就是我的!”江隐玉捡起掉在地上的刀。看着坐在地上、满身鲜血的兰芝,“从今天开始你的命是我的了!”“回帐篷休息吧!”
夜晚,明黄色的篝火熊熊燃烧,御神军军纪严整,远处的斥候警惕环顾四周,一万多人的军队驻扎在沙漠里,却只听得见远处大雁的悲鸣。木柴在火中发出滋滋的声音,“喂!你说,少帅今天的举动怎么如此反常啊?”黄自元一杯烈酒下肚,整个身体暖和了不少。
“我要是知道,那我就是御神军的少帅了?”白平越摇摇头,就连一想心思缜密的他,也不清楚少帅今天此举意欲何为?
江隐玉一个人坐在火堆边,看了看金边帐篷,又抬头看着天上的圆月。“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低头……思……故乡……”
可他的故乡在哪?又该如何回去呢?烦闷的饮下一口酒,满满的苦涩唤醒旧日的记忆。眼中是思乡的愁绪。她望着无边无际的大漠,望着天空中的明月,望着身后千千万万的将士,多希望此刻的自己是大梦一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