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辞行

  【轮回镜北风国皇宫】
  “老九,上次主动来寻朕,是你几岁的时候?”天风帝的声音中带着丝丝疲惫。
  风旻之坐得笔直,不卑不亢地说:“回父皇,是儿臣十三岁时。”
  “今日朕见你与往日稍有不同。”天风帝欣慰地说,不知怎么地,他以往就是见不得这个儿子畏畏缩缩,瞻前顾后的模样。
  堂堂一个男子汉,不仅面上娇弱,连行事也像个唯唯诺诺的小媳妇。
  “儿臣来向父皇辞行。”
  “要去哪?”
  “南夜。”风旻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儿臣在这宫内、京内待厌了,想去南夜,南夜公主说南夜民风淳朴,女婚男嫁不在少数,儿臣去南夜也无妨。”
  天风帝花了半刻才理解他在说什么,面色大变:“荒唐!北风的王爷,怎么能沦落至此?即便是个废人,也并非它一个蛮夷小国可以磋磨委屈的。”
  闻言,风旻之话到嘴边停滞片刻。“废人”确实是一个无可争议的事实,但这个词从亲生父亲嘴中说出来,又是另一种滋味。
  “儿臣不觉得委屈。”
  “你这是要北风的脸往哪搁?”
  “儿臣替父皇想过了。”风旻之心中一叹,果然天风帝这一关都难过,“儿臣暗中回南夜,您宣布儿臣暴毙便是。”
  天风帝面上阴晴不定,衡量利弊,许久才说:“南夜的兵力部署、调动,京城需要第一时间知道。”
  “自然如父皇所愿。”风旻之神色放光。
  天风帝忽然明悟,之前风旻之的行事,都是在跟他演戏呢。
  【轮回镜北风国瑜王府】
  “我不识字。”明怀袖理直气壮地说,“那个你们什么什么夫子不是说嘛,女子无才便是德,不学。”
  “不学就别到本王书房来。”风旻之难得端起架子。
  明怀袖万般不情愿地踱来踱去,末了说:“好吧——我就学念诗。”
  因为听说文章里头,诗是最简短的,往往二十字便是一篇,比那些歌赋一类简短多了。明怀袖冥思苦想,想出这么个偷懒的法子。
  “我教你念诗,别乱走。”风旻之抓住明怀袖的手臂,拉人过来乖乖坐下,后者竟是委屈地连嘴都撅起来了。
  风旻之吟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什么意思呀?”
  “说的是一个人在花丛边喝酒。”风旻之抬了抬下颌,说,“快念。”
  “哦。”
  ……
  明怀袖干巴巴地跟了一句:“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这句话说的是,诗人愿意永远结下忘掉伤情的友谊,相约在飘渺的银河边。”风旻之说完松了一口气,没想到教她比自己学难多了。
  “银河?那不是天上嘛,这个诗人觉得自己是神仙呀!”明怀袖来了兴趣,“王爷,这世上有神仙吗?”
  风旻之淡淡一笑:“敬鬼神而远之,有无神仙,与尘世又有什么干系呢?”
  “怎么没干系,说书的不是说,那个赵小姐是广寒仙子转世嘛,还说状元是天上的星星转世,可他们都不会书里说的仙术。”
  “那是比喻。”
  “我知道是比喻。”明怀袖反驳,“我又不傻。”
  风旻之拿她没办法,只好顺了她的意:“你说说看,神仙和咱们能有多大的干系?”
  “自然是有的。”明怀袖盯着风旻之说,“王爷你肯定是天上的神仙转世,说书的还没我眼光好呢。”
  随手翻了翻手中的书卷,风旻之自嘲地说:“哪个神仙投胎这么不长眼睛?”
  “神仙肯定都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转世历劫,这才可以修成正果。”明怀袖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王爷可有做梦,梦着自己前世在天上飞来飞去?”
  如此想着风旻之脑海中闪过一幕:银白长剑贯穿女子,不知其身着丹衣,还是素裙被血染红。每每梦到,心口隐隐作痛。
  “许是前世我是一名女子,被人用剑刺中心口而死,今世才会落得这么一个毛病。”风旻之自嘲。
  “不行不行,那样太惨了。”明怀袖赶紧否决,“应该是下凡历劫,历完劫之后回到天上继续做神仙——可到了天上,王爷会不会又不要我了。”
  “怎么会。”风旻之发现自己也被带跑了,板起脸说,“让你背诗你说不识字,看起话本来倒是都认得了?”
  明怀袖赶紧指着林默说:“都是她给我念的。”
  林默正想辩解,正巧林萧走进门,凑在风旻之耳边说,二皇子来访。风旻之便对明怀袖说:“让林默教你,回来的时候我便抽背诗句。”
  他一走,明怀袖瞥了眼林默,果断趴下睡觉。
  很快二皇子和三皇子便要到弱冠之年了,也是外出开府,寻找良配的年纪,此时应该颇为忙碌,风旻之不知自己这个往来不多的兄弟怎么有空来看望自己。
  风行之屏退左右直接问:“听母后说,旻之想要隐姓埋名去南夜?”
  “皇兄的消息颇为灵通。”风旻之心中冷冷一笑,不知风行之的拜访究竟是何意,“如此一来,皇兄可是觉得遗憾?”
  风行之皱了皱眉,只觉得自己这个弟弟与往日所见大相径庭,眉眼之中全然没有先前的茫然,不禁疑惑:“为兄几时说过什么愿望?”
  “日后山长水远,不同音讯,你我兄弟二人怕也没什么来往了。”风旻之换了个话题,心想之前也没什么来往,他大可不必费这番周章。
  “故而我来见见旻之。”风行之笑了笑说,“这一路不好走,自己多小心着点。之前听说我要来,母后怕你再犯病,遣我将宫里的宁心茶全部送过来。”
  “这茶难得,让母后自己喝吧。”风旻之一听宁心茶,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
  叹了口气,风行之也没想明白为何自己的弟弟突然变得话中带刺,只好找借口拜别:“为兄这几日忙,你走的时候恐怕无法相送。”
  风旻之做出送客的姿势:“无妨,日后也恐怕见不着了。”
  再次盯着风旻之看了一番,风行之这才走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