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试探
入夜绵绵,问尘峰小雨淅淅沥沥,细细密密;光影幢幢,雨落屑屑,答答作响,乍听如初春姗姗来迟。
清瑜似乎并没有赶走明怀袖的意思,后者觉得在殿内打坐着实让人难受,屋檐滴答,也抑制不住思绪万千,浮想联翩。
“仙尊,弟子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不知仙尊能否答应?”
无事献殷情——清瑜心想她也不会突然如此示好,怕不是有什么请求,淡言:“你说。”
话刚到嘴边,明怀袖便有些羞于出口,盯着角落发着光的阵法,一字一顿地说:“仙尊,弟子想看看您的本体是……”
话到一半,清瑜手上的玉简便砸落到桌面上,发出巨大响声。
这下明怀袖更不敢看他。
“你可知自己这话是何意思?”清瑜翻弄玉简,假装检查它有没有损坏,耳尖却已经是悄然通红。
直接说知道,还是找个相近的说法?
“自然是知道。”明怀袖说。
清瑜手指不断摩挲玉简,问:“你如何得知?”
明怀袖思忖片刻,咬着唇含糊其辞:“弟子……弟子拜见尘界女娲伏羲庙时,都看到有差不多的画,皆是人首蛇身、人首龙身,然后……”
第三块玉简的边角处确实多了一条极细的裂纹,他又问:“是什么画?”
“女娲伏羲交尾图……他们是主姻缘的神灵,也算、也算是……”
雨丝斜打在窗外,洇染室内光色,不久便顺着曲折纹路汇聚作沉重的一滴,掉落水洼中,留下颇为悦耳的“叮咚”声。
清瑜终于舍得放下玉简,好半天才有些担忧地说:“如今你刚入筑基,且体质特殊,不宜多想,回去早些休息。”
明怀袖倏地起身,出问尘殿。懒得用什么避水诀,一路捂着偷笑的嘴,跑回厢房。
练剑着实让人难过,一个基础功就能练到瘫痪,听闻可以改练术法,她好不又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代价就是如今她连御剑做不到,金丹期才能御空而行,所以她还要学一些御空的法术。
明怀袖在问尘峰上摘了一篮子灵果,又碰到了那条自称白矖的小蛇。便问:“小白蛇,我真是好苦恼。”
叹了口气,明怀袖随手抛了几个果子,都只在空中停留了一瞬间,便往下掉。“我本以为术法是好学的。”
“怎么可能好学,道修没有什么是好学的,咱们妖族修行千年,还不如道修百年,倘若好学,天地多有不公。”白矖随着明怀袖的脚步前行,口中不停叨咕,“听说临云界许多世家子弟一出生就要食用灵材,三岁背道经,六岁始练剑,十二岁引气入体,日日夜夜修行不倦。”
明怀袖唉声叹气,虽然清瑜不会这么严格要求,但是学习道法真的好难啊!
看到主殿面前台阶高度尚可,明怀袖飞身一跃,奈何修行不够,到了半空便如同那些果子一般往下摔。
银光一闪,清瑜在高台接住她和那只将被打翻的篮子。
“仙尊!”明怀袖咬了咬下唇,顺势环着他的脖子,说道,“仙尊,都是怀袖愚笨,一时半会学不会这御空之法,多谢仙尊出手相助。”
“无妨。”清瑜试图放她下来,不料她仍然是紧紧环着清瑜,没有半分松手的意思,在她额头留下一吻,轻言:“我同你讲,先放开。”
明怀袖特别吃这一套,虽然她觉得自己还可以再纠缠一会。
领着明怀袖进撄宁室中,清瑜不急不缓地说:“天下修行,触类旁通。得一而可知三,今日我便领你去我打坐修行处讲讲。”
禅房门外挂着“撄宁”二字匾额,笔力遒劲,清瑜推开门,说:“撄宁室乃我修行闭关之所,日后未经准许,不可随意出入。”
“可主殿也同样不准弟子进出呀?”
“你可听我的?”清瑜反问。
明怀袖赶紧低头盘坐到矮几便上的团蒲上,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清瑜便觉得好笑,心里对她的怀疑又加重几分。
清瑜将竹简所制的《混元经》与纸张裁定的分别看了一眼,说:“这两本皆是混元经,你可知有什么区别?”
结果后,明怀袖从头到尾翻了一遍,明怀袖说不出所以然,就道:“这本更旧些。”
“竹简这册,讲的是至阴之火的结语,而纸张这本书则是我誊抄的至阳之水结语。”清瑜合拢册子,解说。
“内容一样?”
清瑜随手画了一副太极图,黑白各就。只听他说:“一样,你看这个太极阴阳图中,阳极生阴,阴极生阳,周而复始,所谓生生不息,所谓道也。”
确定自己没听懂,明怀袖只好胡乱联想一番。
“龙属水,处阴位,然而极阴生阳,则为至阳之水。”清瑜手中出现一滴白色的水,准确落在抬起一样的阴鱼阳眼之上。
明怀袖这才恍然大悟,说:“至阴之火也是同样的道理?”
“道法讲求相生相克,但这一点不只是道修,放之四海而皆准。”清瑜点头。
明怀袖想说的确实非常有道理,但是这跟她会不会御空飞行有什么关系呢?
“既然你已经知道至阳之水,我便考考你,何为至阴之火?”清瑜忽然把这个问题抛给明怀袖。
至阴之火?难不成清瑜猜出了她的身份?
一时间明怀袖没个准信,感觉就像是清瑜挖了一个坑给自己跳。她胡乱猜测了一个:“可是涅槃圣炎?”
“涅槃圣炎为纯阳之火。”清瑜忍不住伸手点了点她皱起的眉头,带着笑意,似半哄半骗地说:“你若答得出来,我便将此物赠与你。”
清瑜将掌心一摊,其上是一枚莹白如玉的鳞片,闪烁着润泽白光。
“我在这上面封了一枚伏羲白龙印,可挡飞升期修士全力一击。”清瑜说。
看着这枚鳞片,明怀袖忽然有些难过。若是他能早一千年将这枚鳞片送给自己,或许便不会有那场悲剧,又或许,两人早就分道扬镳,连半点值得回忆之处也无。
“怀袖出身尘界,见识浅薄。”
清瑜手指无意识地转着这枚鳞片,无奈地说:“让你平日里多看些书,少胡闹。”
明怀袖的眼睛像黏在那枚鳞片上了。鳞片的诱惑很大,但是一下子说出答案,还是会让清瑜怀疑加深,便地问:“是恒虚净火?”
“你知道恒虚净火?”
明怀袖僵了一瞬,脑中灵光一闪,想到说辞:“前几日在《混元经》的另一篇上看到什么天地神火,然后就随便翻了翻,看到记载了恒虚净火被魔尊收服——想必就是它了?”
“非也。”清瑜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欲将鳞片收回。
不死心的明怀袖赶紧拉住清瑜的袖衫,喊:“等等!仙尊,弟子又想到一种,可是传说中的九幽冥火?”
把鳞片放到明怀袖手中,清瑜说:“此乃正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