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 月下双生
朱颜摘下面纱,换上侍女的衣裳,随侍在她左右,就如从前,又与从前截然不同。
会与白月北上入乜宫的,只有包括朱颜在内的三个侍女,为了不让北乜的皇帝起疑,甚至连一个侍卫都没带。
船夫是从荒海城本地新雇的,戴一个斗笠,遮住了脸,但看上去该是个年轻人,划桨的姿势有些生疏。
白月很轻易地认出了她,曾经刻在心上的人,即使想忘,也很难。
朱颜想上前说一些什么,白月将她拦住。
“咱们还是在船舱里坐着吧,这船摇摇晃晃的,万一翻了怎么办。”
朱颜作罢,但总望向外边,帘子摇曳时偶尔露出来的人影。
船到岸的时候,北乜的迎亲队伍早已在岸边等着。
白月下船时,朱颜和船夫同时伸手相扶,她将手放在了船夫的手臂上。
“多谢。”小到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的一句话。
尊贵的皇女和她的三名侍女下了船,船夫却久久地站在岸边凝望,斗笠之下,是一张英挺的女子的脸,此刻却满是悲戚
北乜的将军迟信带着亲信迎上来,两方客气行礼。
“老将见过丹颐皇女。”
“白月见过迟将军。”
迟信被这女子的美貌震惊,亦开始担忧。当今皇上虽是明君,可毕竟年轻气盛。
白月不知他在想什么,却是注意到迟信身后的一个小将,偷偷摸摸地探头看她,她报以一笑,那小将反而撇开了目光。
迟信注意到两人的动作。
“让皇女见笑了,这是小儿迟奂,不懂规矩,还望皇女莫怪。”
“少将军年轻有为,有乃父风范,哪堪怪罪。”
她话说的极漂亮,有礼节,知进退,留给迟信的第一印象是极好的,故迟信并未因为她是丹颐的皇女就不待见,反倒处处客气。
“车架已经备好了,若皇女没意见,咱们即日启程,也好早早的回到京城。”
“我初来是客,都听将军安排。”
白月上了提前准备好的车架,十分舒适,并不怕旅途劳顿。
事到如今,她反而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盼着早日到达乜京,还是惧怕到达乜京了。
朱颜把她照顾的很好,倒显得剩下的两个侍女多余。
迟信也总是安排人来询问是否需要什么,仿佛两国联姻真是多么让人期盼的事。
入夜以后,白月早早的睡下,但睡得很不安稳。
半夜时,她被马车外的低语声吵醒。
听声音是一男一女。
女子道,“我就看一眼,听说是绝色美人,看一眼就行!”
男子阻止,“不行!这要是出了事,是你爹扛着还是我爹扛着?”
女子又道,“大不了我扛着行不行,你看你那怂样。”
男子哀求,“姑奶奶,我求你了,两国和亲是大事,你别耍小性子,等咱们回京城了,你天天在御前伺候,还怕见不到?”
女子哼了一声,“你想想,这可是丹颐的皇女,长得再好看又怎么样,皇上可能会宠幸吗?不就选个偏远的宫殿一丢,找人看着就完事了?到时候哪还有机会见到啊!”
两人争执不休,最后似乎是被巡逻的侍卫发现,这才灰溜溜的逃走了。
白月笑了笑,将脑袋埋进被子里,只当做了个梦
同一轮明月下,连夜赶回丹颐京城的白淼几人却没能享受这静谧的夜晚。
为了尽快赶回去,白淼只带了红玉和几个信得过的随从骑马而行,将给白月送亲的护送队伍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特殊时刻,除了自己人,她谁也不信。
纷乱的马蹄声响彻在林间,白淼与红玉的马并排奔驰,方便两人交谈。
“俞之带人埋伏好了?”
“是,师兄已获悉太子的安排,只等他们先动手,师兄就会出现,助我们反攻。”
“看来白刈真是急了,为了给白泽报仇,他是连这个太子之位都不要了。”
“反正他也不配,殿下早日上位,咱们也好早日打到北乜去。”
白淼被她逗笑,也只是无奈道,“你啊。”
便是白淼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意外发生了。
一支飞箭从极近的地方射向她,根本来不及躲。
白淼只能瞪大了眼睛,看着利箭向自己而来,她脑中突然一片空白,所有的谋划、算计,都成了泡沫。
她以为自己死定了。
可一道红色的身影突然出现,挡住了箭矢。
噗嗤——
箭矢入肉的声音。
白淼只来得及伸出手,抱住那个突然出现的人,两人一同滚下马去。
地上的碎石划破衣裳,在身体上留下一道道血淋淋的伤口,可是都不及心痛半分。
等到撞上路边的树停下来,白淼这才拿回身体的控制权,急忙扶起红玉。
“红玉!你怎么样?你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那支箭是对着她的心脏而来的,恰也入了红玉的心脏。
红玉一张口,便有大量的血从中冒出来,她说不出话,只能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抬起手碰了碰白淼的脸。
白淼红了眼睛,其中有悲痛,更有愤恨。
太子的伏击比他们知道的要早,水俞之被骗了。
从四周的丛林中冲出许多死士,白淼随行的人不多,几个侍从将她和红玉围在中间,只为拖延时间。
白淼的目光冷冽,如一只被逼入绝境的狼,环顾四周。
她找到了那个拿着弓箭的人。
缓缓放下气息奄奄的红玉,她抽出佩剑,直接攻向那人。
一场以少敌多的血战由此开始
水俞之带人赶到的时候,白淼已经重伤,身边的侍从也只剩下了一个,但她还是执着的挥着剑,就像一个不怕死不怕疼的修罗。
新到的人足够将太子的死士全灭,水俞之冲过去抱住白淼,试图让她平静下来,白淼却在他怀里痛哭,一边哭还一边嚷着,“红玉没了。”
水俞之一怔,眉眼染上悲戚,他抱着情绪失控的白淼,环顾周围,看见了静静躺在树下的红衣姑娘。
眼泪一颗颗地往下掉,却怎么也擦不净。
白淼的泪水湿透了胸前的衣衫,她用力将指甲掐进肉里,要留下痛意,留下这刻骨铭心的恨。
“我要让白刈不得好死!”
她言语中的恨意太过浓烈,即使是水俞之也忍不住感到害怕。
远处的树下,红玉早已断气,只是脸上还留着笑,希望她的殿下能永远记得她笑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