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 贵妃怨 五

  听完饶杉月的讲述,裴思锦和芜菁的脸可以称之为毫无血色。
  她们谁都没有想到,帝后之间曾有过感情,这意味着裴珬的身世愈发离奇。
  好在裴思锦还算沉稳,没让饶杉月看出端倪。
  “娘娘的意思是,这血玉是当年皇后亲自交予娘娘的,那当时皇后可有提到它的来历和用处?”
  “不曾。这么多年过去,我仍想不明白她的用意。”
  裴思锦听完眉峰一挑,“那娘娘寻我二人至此,是为何?”
  饶杉月低头看向手心的血玉,时光匆匆而去,直至今日,她已难从此旧物中看出什么爱恨纠葛,兴许当真是修出了佛心慧根。
  她突然走向裴思锦,轻轻牵过裴思锦的手,将那枚血玉放上去。
  “娘娘”裴思锦受宠若惊。
  “本宫找你来,恰如你找上本宫,不过是时候到了。”
  裴思锦收下血玉,触手生凉,也不知是因为饶杉月手凉,还是这血玉不通人性,压根捂不热。
  面对饶杉月的哑谜,她拱手一拜,“思锦不明白,请娘娘解惑。”
  “你只是现在不明白罢了。你到这里来无非就是为了此物,如今心愿已了,速速离去吧。”
  裴思锦这便愈发想不明白了。
  她与芜菁对视一眼,后者轻轻摇头,意思是让她别多管闲事。
  裴思锦眉头微皱。
  “裴姑娘,你实在无需为难,其实从本宫见到你开始,便知道你是谁的人了,你与她很像。”饶杉月微微笑着,竟隐约有慈悲之意。
  裴思锦的手攥的更紧,芜菁曾说,她的手段想法都与白淼极像。
  “娘娘是否已知道什么了?”
  在此时提及白淼,无疑很不明智,从芜菁腰间蠢蠢欲动的灵蛇剑就能看出,饶杉月这句话除了找死别无他用。
  但她却毫不在意的样子。
  “本宫好歹算是息悯故人,共处十余年,若是什么都不知,未免太蠢了些,裴姑娘以为呢?”
  “那娘娘到底想的是什么?”
  出家为尼,收养饶旻,交还血玉。
  面对灭族仇人的嘱托,她更像是在坚守与故人的承诺,饶家人早已死绝的事她未必不知,凤宫的存在她未必不晓,可如今这些作为,为的是什么呢?
  裴思锦坚持等一个答案,她眼里有倔强和执着,像一簇燃不尽的火。
  饶杉月嘴角挂着清浅的笑,目光落在窗外的远山上,悠远而宁静。
  “我在想,她那时与我说的‘盛世太平’。”
  两道倩影在山道上疾驰,芜菁总忍不住去看裴思锦的侧脸,自从清心庵出来,她的情绪便十分低沉,不知在想什么。
  芜菁咽了口唾沫,将凝重的心情收拾好,摆出僵硬的笑脸,假装随意道,“你不是说要给六小姐带洺春茶吗?我已着人打听了附近何处的洺春最好,你给她带回去,她必然高兴的。”
  裴思锦无言。
  芜菁心里闷得慌,何时搬出裴珬在裴思锦这儿都不管用了,便是真麻烦了。
  “咱们离京时走的急,你尚未告诉她,回去免不了又要闹一番了。”
  “殿下还在岐山养伤,或许你先去看看她罢。”
  “芜菁。”裴思锦突然停下飞驰的脚步,唤她的名字。
  芜菁的心猛地一颤,她知道裴思锦想说什么,想做什么。
  她的手在身侧握紧。
  “你想好了吗?”
  裴思锦看着她,看着自己的“影子”,看着这些年来同生共死的另一个自己。
  “若你不愿,下山便好,我知此事关乎息悯皇后,关乎凤宫,你置身事外,才是最好的选择。”
  芜菁皱着眉纠结半响,终是叹出一口气。
  “你在哪,我便在哪,难道影子还能自个跑了吗。”
  裴思锦忍不住勾唇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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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午时分,正是天光灿烂,朝气蓬发的时候。
  饶杉月走出佛堂,站在檐下怔怔地望着蓝天。
  李霄遥遥望见,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上去,行礼。
  “娘娘。”
  饶杉月神情恹恹的,但还是报以一笑。
  “李统领有事吗?”
  “今日那两个女子,恐非善类,娘娘就这样任她们出入清心庵,恐怕不妥,若小公子的身份暴露,陛下怪罪下来”
  饶杉月笑着摇摇头,阻止了他下面的话。
  “陛下什么都不会知道的。”
  李霄愣了愣,他不明白眼前这位前贵妃的言下之意。
  两人僵持间,院外传来喧哗声,李霄眉头一皱,心想手底下的人怎这般无用,一日之内两次闹得沸沸扬扬,倒显得他这个统领无用。
  “恐又是那两个女子回来找事了,外面吵闹,娘娘先到佛堂中歇息,末将去看一看。”
  “劳烦李统领了。”
  饶杉月盯着通往外院的门,目光深沉。
  李霄转眼不见了踪影,饶杉月退至佛堂,倚在窗边等待,可外院的喧哗声越来越大,毫无停息的趋势。
  渐渐的,喧哗变为惨叫,刀剑入肉的钝响不绝于耳。
  饶杉月只是怔怔地,望着混乱不堪的院子出神。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李统领被贼人斩杀”,守在门外的禁军们也骚动起来,都纷纷想知道前院发生了什么,要为他们的统领报仇。
  但这样的想法并没有持续太久,当第一个拿着弯刀闯进来的刺客以鬼魅般的身法在禁军的刀剑间游刃有余时,就注定了这是一场毫无胜算的屠杀。
  窗外是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兵器碰撞在一起的铿锵声与重伤倒地的禁军的痛呼不绝于耳,饶杉月扶着窗棂,喃喃自语。
  “殿下,你是谢饶家做了你收权的垫脚石,还是谢我生了与她相像的脾性呢?”
  伴着如雨的泪,热血沿着素净的僧袍蜿蜒而下,浸湿她脚边的土地。
  她缓缓倒在血泊里,嘴角含笑。
  饶杉月倒下后,从她身后的阴影里,走出来一个妙龄女子。
  那女子身着紫色轻纱,手腕与脚踝均穿戴银饰,在阳光下泛出金棕色光泽的长发在脑后编成长辫,眉如细柳,眼若寒星,顾盼生情。
  但此刻她手中握着一柄带血的如月弯刀,太煞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