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 涸泽

  “阿秀,阿秀!”裴珬的声音慌乱,她无措的环顾整间屋子,果然只剩她一人。
  何芊芊凭空消失了。
  阿秀一直守在门外,听见裴珬的呼唤,立马推门而入。
  “姑娘!”
  “她不见了,去把她找回来。”直觉告诉裴珬,这位何姑娘一定不简单。她不禁手上发力,握紧了何芊芊塞到她手里的锦盒。
  那是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一掌大小,呈黑棕色,隐隐透出深红,四周嵌了三色宝石,不似凡品。裴珬试着打开它,却发现锁扣压根掰不开。
  阿秀很快把事情吩咐下去,凤凰阁几乎出动所有人去寻何芊芊的踪迹。待阿秀重新回到会客的房间时,裴珬还站在原处,保持着之前的姿势。
  “姑娘,我已吩咐下去了,相信不出今日,就能找到那位何姑娘。你伤病未愈,先回去歇一歇吧。”
  裴珬眉头紧锁,缓缓摇头,坐回椅子上。
  “阿秀,她说我一生注定坎坷,命不由己。”
  “姑娘,命这个东西,自己都说不好,何以信了旁人呢?”阿秀走到裴珬身边,轻轻扶起她,“将来不可期,不如先过好眼下的日子。”
  裴珬无奈一笑,作势拍了一下阿秀的手。
  “你一向比别人看的通透,说的话也好听。”
  “你知我不喜附和,只是说了实话,并非刻意讨你欢心。”
  “你这样就好了,阿秀,你该比谁都活的自在的。”
  阿秀的脚步蓦地顿住。
  “正因困于涸泽,才通晓人情,显得通透。”
  裴珬沉默,一年没拌过的嘴似乎都报应在这两日了,近来她似是与阿秀十分不合,连话也说不来几句。
  回到房间,阿秀伺候裴珬脱下外袍,里衣的右臂上血迹斑斑,是伤口又裂开了。
  “说了别去。”阿秀一边埋怨一边为裴珬解开染血的纱布,重新上药,包扎。
  阿秀的动作始终小心翼翼,裴珬几乎感觉不到什么疼痛,但她不敢见血,目光始终游离在别处。
  “总不能白担着凤凰阁主的名头不干活,说出去落人口实。”
  “裴思锦的意思谁不知道,怕裴家出来的奴才欺负你罢了,不也没拦着那些人放肆?”对此阿秀怨念甚重。
  裴珬用指尖从白瓷瓶里沾一点药膏,雪白晶莹的膏体,冰冰凉凉的触感,她记得这药能让外伤不留疤,阿秀常带在身边。
  “她的意思是怎样,已与我无关了。”
  “你放下了?”阿秀不信。
  “不放下又能怎样,阿秀,我总不能一直倾慕自己的杀父仇人。”
  “我以为你与裴复感情不深。”
  “他虽也曾弃我于不顾,始终是我父亲,血缘亲情,最难割舍。”
  阿秀叹一口气,似是可惜,“弃你之人与裴思锦,孰轻孰重,原来你心里早有定论。”
  “你这是在怪我选了父亲?你几时也开始为思锦说话了?”裴珬笑,只是笑意未达眼底,任谁都能看出是装伪。
  “姑娘,你可知道,在你决意离开凤凰阁时,就注定我们将要分别了,或许永生再无缘相见。”
  “阿秀,是你不愿随我走。”裴珬哽咽,却也带着不服输的倔强。
  “一年前留下时我已背主,并非不愿,是不能。肩上重担累累,我远没有姑娘想象中逍遥。”
  人人都有自己的无奈。
  裴珬手臂上的伤已被阿秀妥善处理,她忽然觉得疲惫,上下眼皮打架打得厉害。
  “我倦了,你出去吧。”
  阿秀就要去铺床,已成习惯,“我服侍你睡下再走。”
  “不必了,我早晚得习惯你不在的日子。”
  阿秀默然,她并不知晓裴珬是否只是在与她置气,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个事实,她们早晚会分开,往后去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裴珬得学会照顾自己。
  “我先退下,就守在门外,姑娘何时醒了唤我便好。”
  裴珬点头,阿秀依言退出,只是总不放心,一步三回头。
  空气里弥漫着艾蒿香,裴珬倒了杯茶水浇在香炉上,有些失神的往床榻走。
  不知为何,她与何芊芊本初次相见,回味起来却似旧人重逢,何芊芊留下那句话也一直萦绕耳边,可悲可叹。
  凤凰阁里换了一批侍女,又大都被阿秀遣去找何芊芊,苏昑昱忽然成了阁主跟前的红人,众人对她客气了不少。她也借着找人的由头,溜出凤凰阁找到了客栈里的苏应。
  “小姐,你一定猜不到我看见了谁!”
  一进客栈房间的门,苏昑昱便被满面红光,一脸兴奋的苏应按住双肩,好在她关门的手快,才不至于被苏应推了出去,只是背撞在门板上的感觉也不怎么好受。
  “在这破客栈里还能看见谁,难道还能是丹颐的皇帝吗。”苏昑昱没好气的拍掉苏应的手。她一路赶来实在口渴,几步跨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冷茶。
  但苏应的兴奋劲压根没被她影响,事实上,苏昑昱的不屑之言反倒说的八九不离十。
  “不是丹颐的皇帝,但也差不多了。是丹颐的太子和二皇子!”
  苏昑昱一口茶喷出来。
  “什么?白刈和白泽?!”
  见她的反应,苏应洋洋得意起来。
  “他们似乎有所筹谋,尤其是那个白泽,对白淼很是不满,甚至怂恿白刈除掉白淼。”也许是因为同为女子,苏应又从未听说白淼是什么恶人,故而心里不自觉偏心白淼一些,对兄弟自残这样的事感到气愤,“他们内讧也不过便宜了我们,到时将军挥师南下,看他们还怎么折腾。”
  苏昑昱开怀一笑,她也没想到这次来到丹颐能有意外收获,一想到能将这样的好消息献给父亲,她忽然开始盼着早早归家。
  “二哥什么时候到?”
  “大约就在这两日了,迟小将军也来,听说他日日催着赶路,二少爷可心烦呢。”苏应说着掩嘴笑出来,用揶揄的眼神去看苏昑昱。
  苏昑昱脸颊绯红,强装镇定,假咳了两声,“二哥来了你叫他在此等我,祀水节我们即刻回国,到时会多带一个人,你准备好路上要用的东西。”
  “咦,带谁?”
  “裴珬。”
  苏应惊,“裴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