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桃木簪
“阿秀姐姐,你昨晚是不是帮了我?”
阿秀第一次见这样没眼色的人,退后一步与她拉开距离。
“你可别胡诌,我昨晚在姑娘房里守着烛火,哪有闲工夫管你的事。”
“那那只铁箭……”
阿秀瞪她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我半夜出趟门而已,紫英都管不着的事,你一个小丫头少插嘴。”
苏昑昱被她凶的一愣,但很快心里便了然,像凤凰阁这样的地方,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实则处处隔墙有耳,阿秀这是怕被人听见,也算间接救她一命。
她心里一暖,又觉得阿秀亲切起来。
“那你干嘛一边帮我,还一边赶我走呢?”苏昑昱撅起嘴,有点委屈。
“你当我想吗?”阿秀恨得牙痒痒,“若不是答应了姑娘,昨日我就把你扔出去自生自灭了,所以你最好识相些,别惹了姑娘生气。”
苏昑昱一哆嗦,利刃挨着肌肤的冰凉触感仍记忆犹新。她自认功夫不错,但若与阿秀对上招,必然毫无胜算。
“还不快过去?姑娘已等了许久。”
阿秀恭敬地冲裴珬微笑,手上却将苏昑昱用力推了出去,苏昑昱不防,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个狗啃泥,好在有点轻功底子,稳住了身形。
她有些幽怨的回望了阿秀一眼,在她的威压下朝着裴珬走去,许多问题也纷沓而来。
阿秀说她也是一年前被裴珬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但凭她的武功,那几个只会些三脚猫功夫,连自己都未必打得过的人贩子算什么。可既然怀揣目的来到这里,为何又成了裴珬的忠仆呢?
想到这儿,苏昑昱忍不住向裴珬看去。
一般而言,训练有素的杀手臣服于自己的主子,有点真本事的赏金杀手忠于钱财,江湖中人敬畏强者,那面前的柔弱姑娘身上又有什么值得阿秀为她赴汤蹈火呢?
苏昑昱想不通,偏偏她性子倔,越想不通的问题越喜欢钻牛角尖,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随着裴珬踏出了凤凰阁的大门。
今日是个极好的艳阳天,金灿灿的阳光洒落,好似整座城池都奢侈的铺上了金粉。
昨日跟着裴珬回来时一行人匆忙,又有芜菁时刻盯着,苏昑昱一直低着头没敢多看,细细想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走在丹颐国都内城之中。只是过往行人稀疏,看模样也多是大户人家出来办事的奴仆,甚至偶尔还能碰上巡视的小队兵士,气氛实在太过肃穆。
毕竟身份有异,兵士们投过来的目光犀利,犹如刀剑,苏昑昱心虚,默默靠近了裴珬一些,也方便她们之间轻声说话。
“姑娘,是近来有事发生吗?为何这么多士兵巡逻?”
裴珬许是早看惯了,目光平静,唯有看向苏昑昱时,眼里才有几分暖意。
“你生在北国,不知也合常理。丹颐年年都为南方水患所扰,今年尤甚,陛下盛怒之下,不少官员被撤职查办。过几日的祀水节便是祭祀河神的日子,到时必然热闹,我让阿秀陪你出来看看。”
丹颐水患与祀水节的由来苏昑昱其实知道,虽说都不是小事,但天降的灾祸,人力又改的了什么?这般草木皆兵,倒不像只是为了一个祭祀河神的节日。
莫非丹颐有变?
这一猜测让苏昑昱心里一惊,若丹颐真的内里生变,那一定是百年不遇的机会。趁着内乱袭击虽不是什么君子所为,但兵不厌诈,若是能助父亲了却夙愿,统一两国,倒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为何不是我们三人同游?少了姑娘,阿秀姐姐的心不知会飞到哪里去。”
苏昑昱掩着嘴轻笑,然而本是揶揄的话,裴珬听了反而皱眉,面纱之下的薄唇泛白,平添心事。
“祀水节那日,阁里也会很热闹。”她突然停下,回望来时的路,有些失神。
苏昑昱不明所以,只能跟着站定,她随裴珬的目光看去,却只能看见高高低低的楼阁与人家,隐约还能望见凤凰阁的顶。
“姑娘?”
直到苏昑昱唤她,裴珬才又拉了拉她的衣袖,笑着道“走吧”,仿佛方才的失神只是苏昑昱一个人的幻觉。
裴珬要去的还是昨日的老地方北市,一路上走走停停,见着什么都要驻足看一看,好像她才是那个异国来的旅人,直到后来苏昑昱手上捧了一堆吃食,实在是拿不了了,她才消停下来。
没过一会儿,苏昑昱无意望见不远处有个卖首饰的小贩,正是昨日与她打赌那位。
“姑娘,借你手绢一用。”苏昑昱显得有些焦急,裴珬不知她要做什么,但还是拿出手绢塞到了她手上。
之间苏昑昱捧着满怀的吃食,有些笨拙的跑到首饰摊前,将手绢放到摊面上。
“喂,我赢了。”
卖东西的小哥见是她,微微错愕,又见她穿着凤凰阁侍女的衣物,竟开始捧腹大笑。
“这位姑娘,不过是个小小的赌约,你也不至于将自己卖身给了凤凰阁呀。”
苏昑昱得意的哼了一声,竟不觉得卖身这事多么委屈。
“我用什么办法与你无关,总归是赢了,也不偷不抢,你不会是想赖账吧。”
小哥赶紧摆摆手,但仍是忍不住的笑,“姑娘现在也算是凤凰阁的人了,我哪敢赖账,这些小玩意儿但凡是姑娘看上的便带走吧。”
苏昑昱看了看,摊面上的首饰多是瞧着好看,质地却廉价,若是自己留着玩还好,送人难免显得寒碜。她皱着眉挑来拣去,最后只拿了一根桃木簪。
小哥见她反而挑了一件最便宜的,心里难免过意不去,本想让她再选两件带走,人却已经跑远了。
裴珬只看见苏昑昱将手绢交给卖首饰的商贩,又停在那里挑选了半天,以为她是昨日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却见她回来时只是手上多了一根再普通不过的桃木簪子。
“小昱是喜欢这个吗?我帮你戴上。”
裴珬拿过那根桃木簪,苏昑昱却偏头躲过。
“是给你的。我身上没有银子,这也是用你的手绢换来的,你别嫌弃。”
裴珬突然觉得手上的东西烫手,又舍不得放开,那一瞬苏昑昱觉得她眼里闪过了意义不明的东西,只是转瞬即逝,她甚至来不及看清。
裴珬将簪子插到发髻上,俏皮地歪了歪头,“好看吗?”
“好看。”
都说真正的美人无需华丽的饰物陪衬,苏昑昱想,裴珬当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