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物是人非

  伏生带着姐姐一路奔波,走了一整天,终于到了武汉。街上还算太平,没见着鬼子的大部队啥的。伏生心里很纳闷,正在寻思的时候,抬头看见一个熟人,原来是以前开理发店时的一个街坊。那人一看见伏生老远就招手,示意伏生过去,伏生赶紧走上前去。
  这街坊姓刘,因为脸上有颗大痣,上面有几根长毛,于是大家都叫他刘长毛。他看着伏生说:“小李兄弟,你咋还敢回来啊?”
  伏生说:“刘大哥,咋了,俺咋不能回了?”
  刘长毛神情严肃地说:“鬼子可是花大价钱买你人头的,你就不怕被人认出告诉鬼子?”
  伏生半开玩笑地说:“鬼子一直在找俺,俺不也好好地站在这里吗?”
  刘长毛小声说:“这次不同了,听说是鬼子跟现在的武汉政府狼狈为奸,很多没犯过事的人都被抓了,你还是别回来的好”。
  伏生在山寨的时候也听说过这事,现在的政府叫什么武汉国民政府,净帮着日本人害自己人了。他心里很是生气,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他盯着刘长毛说:“刘大哥,谢谢您提醒。您不会举报俺吧?”
  刘长毛被他这句话逗乐了,笑着说:“我说傻兄弟啊,我要是想举报你,就不跟你废话了。”他停顿了一下,挠着头皮说:“忘了问你了,你这次冒险回来是干啥啊?”
  伏生对刘长毛也有些了解,知道他是个厚道人,也就没对他隐瞒啥,他指着身后的二姐说:“俺二姐,现在没家了,无处安身,俺就想着让她先在俺师傅哪安顿下来”。
  刘长毛打量了一下伏生二姐,冲她怀里的孩子挤了挤眼睛说:“哦,孩子很可爱。那就赶紧过去吧!记住你送过去就快点离开,这里不安全”。
  伏生对刘长毛的热情很是感激,于是作了个揖就带着姐姐走了,走出几步,他回头对刘长毛说:“俺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麻烦你闲暇时候帮忙照顾一下这孤儿寡母的!”
  刘长毛点点头说:“放心,这个没问题。俺以前老占你便宜,谁叫我理发从来不给你钱的,算是我欠你的,补偿给你姐姐吧!”
  伏生道完谢,转身带着姐姐直接朝葛师傅家走去。
  门是锁着的,已经生锈了。伏生从怀里拿出剃头刀子,使劲一剜,那锁着就开了。推门进去一切还都是当初在的时候的样子。院子里堆满了各种兵器,树叶铺的厚厚的,踩上去感觉像是海绵一样软。
  里面的门是开着的,看得出主人走的很匆忙,吃剩的半碗饭已经干到了碗上,炉子上还烤着哑巴最爱吃的红薯,只不过这红薯已经被风化干掉了。伏生看到这些,仿佛又回到了跟葛师傅围炉夜谈的场景,看到葛师傅佝偻的背,哑巴开心的笑。想到这些,他的眼角湿润了,如果这一切没有发生,他们这会儿估计还在过着这样满足、平静的生活呢!可是一切都没有了。
  伏生进到里屋一看,被褥啥的都被翻的乱七八糟的,可见当时的慌乱。他弯腰把地上掉的衣物一一收拾起来,慢慢的把它们放到柜子里,好似珍宝一样的拿在手里。他知道葛师傅一生勤俭,舍不得浪费一分钱,可对这个刚刚认识的徒弟却是极为上心,不仅不收房租还白搭进去一间门面给他。但是最终他却害死了他,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在鬼子的眼皮底下替郑师傅收尸,就不会连累葛师傅和哑巴。他越想越恨自己,觉得自己就是个灾星,跟他有关系的人都一个一个的离开了:郑师傅、葛师傅、哑巴、小娴和陈团长、还有爹娘、、、、、、
  他二姐站在他身后,什么话也没说,默默地把桌子给摆放好,找来麻布把它擦干净。她对现在这个住所很是满意,至少有个落脚的地方,不至于流落街头。突然她脑海里想去了刚刚刘长毛说的话,拉住伏生的手说:“你赶紧离开这儿,那个刘大哥不是说鬼子要要你的人头吗?”
  伏生说:“没事,让俺再收拾一下吧!”
  他二姐说:“你快走,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伏生一听到“意气用事”,本来低着的头,猛地抬了起来,这个词语用来形容他简直太精确了。是的他就是意气用事的人,如果不是这样,就不会给身边的人带来这么多麻烦了。
  于是他转过身看着这娘俩说:“好,俺马上走,这里时间长没住人了,等明天你把被褥晒一晒,该洗的拿出去洗洗,将就着住吧!”
  他二姐说:“知道,知道,你放心吧!”
  伏生还是有些不放心,他走到门口说:“一个人在外处小心,发现啥不对头的赶紧跑,知道吗?”
  他二姐含着泪说:“都记下了,俺明天看看能不能找点啥事做做,只要能挣口饭吃就行”。
  伏生点点头说:“嗯,这里是大城市,活下去的路子很多。如果有啥困难就去找刘大哥,他人很好的。”说完把怀里仅剩下的两块大洋硬塞给了姐姐,然后亲了一下孩子,转身离开了。
  伏生并没有立刻离开武汉,而是到自己曾经开的理发店对面看了一眼。这里有太多回忆了,隔着街,他还能看见当初小娴在窗户上贴下的海报,还有哑巴做的小风铃还在那挂着。这里曾经是他的欢乐之都,他每天都能看见心爱的小娴,没事的时候他还能陪哑巴下一会象棋、、、、、、
  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感觉浑身都开始发凉,内心极度的伤心,他仿佛看见小娴临死时痛苦的表情,好像听见哑巴被处死时的撕心裂肺、、、、、、对,他们都已经不在了。两颗滚烫的眼泪顺着脸颊不由自主地流着,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情到深处,流泪就是最好的表达方式!
  街上人行色匆匆,没有谁会多看一眼这个伤心的人,伏生擦了一下脸颊,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他用手摸了一下贴身的一个香囊,里面装的是小娴的一缕头发,他对爱人的思念全都寄托在了这个香囊上了。
  伏生在心底默默地说:小娴,哑巴、葛师傅,等俺办完大事,俺就去跟你们团聚的!此时的天色已经渐渐黑了,风也刮的更紧了,刚下过雨,风里还裹着丝丝水汽,潮湿的冬天足以把人的心情弄得更加糟糕。伏生尽快了脚步,他不清楚前面会不会有危险,但是要走的路还是得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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