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伤口
相俊实在看不下去了,走进去说:“哥,都三天了,人死不能复生,要入土为安啊!”
伏生眼睛一瞪说:“胡说啥呀?她还没睡够呢?”
相俊一把把伏生的衣服领子揪住,大声喊道:“你醒醒吧!都这样了,你还要折磨自己呀?俺相信这姑娘如果泉下有知,也一定不允许你这样的。振作起来,拿出爷们的精神劲头,为这姑娘好好报仇吧!”
伏生被相俊这么一拽,伤口开始剧烈地疼,他满脑门子都是汗,人整个就不行了,瘫坐在地上。嘴里小声地说:“埋、埋了吧!”说完人就倒下了。
相俊带人在后山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挖好坑,把小娴安葬好了。按照伏生的安排,把她葬在了葛师傅的旁边,伏生说至少也算是个熟人,不至于那么寂寞。
这天就是大年三十,大雪扑面而来,雪花大的吓人,像极了一朵朵白梅花。相俊看着新堆的坟茔说:“姑娘,老天垂怜你啊,降下大雪来厚葬你,好走!”
伏生看着窗外的雪,意味深长地说:“俺想家了!”
在一旁照顾他的春明嫂子,听到这话眼泪一下忍不住掉了下来。她还得强忍着,对伏生说:“兄弟,好好的养伤,等你好了,把鬼子打跑,咱们就回家!”
伏生没了言语,头很沉,便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春明嫂子把他的被子盖好,把炉火又加旺,然后关**悄悄出去了。
虽说是新年,但没有人能喜庆起来,整个寨子死气沉沉的,把战死的弟兄埋葬好了以后,大家的心就像是被这寒冷的冬天冻住了一样,没了一点的生气。
伏生一觉醒来,只见窗外有只喜鹊在落雪的树枝上叽叽地叫着,雪被它不时地弹掉着,太阳已经出来了。他下意识地想下床,但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于是喊了一声:“有人吗?”
竟然没人答应,他一着急翻身摔了下来,疼得他直叫。
这个时候,相俊过来了,急忙把他搀扶起来。相俊说:“你这是干啥?流了那么多血,好好躺着,下来干啥子?”
伏生有气无力地说:“今儿是几了?”
相俊说:“大年初二了”。
伏生说:“俺咋没听到鞭炮声呢?”
相俊说:“哎!这啥年月了,还鞭炮呢?”
伏生看了看窗外,指着树上的鸟儿说:“看,多好自在的日子啊,还是放挂炮吧!”
相俊笑着说:“你说的那是鸟儿,跟咱有啥关系?”
伏生没接他这话,又问了句:“寨子里有鞭炮吗?”
相俊说:“当然有了”。
伏生说:“扶俺出去放炮去”。
相俊把伏生扶到了院子里,把所有人都叫了出来,准备上了一大挂鞭炮。伏生看着院子里的人,有带伤的,有抹眼泪的,有满脸怒气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他强忍着疼说:“弟兄们,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既然是过年,咱也得有点过年的意思,来把鞭炮点着,好好去去晦气”。
鞭炮很快点燃了,噼里啪啦,响了好大一阵,震得人都捂住了耳朵。整个院子被炮燃起兴起的烟雾萦绕,显得雾气腾腾的。伏生的眼前仿佛看到了那些战死的弟兄,他们挣扎在这烟雾里,还有小娴,似乎这些人并没有离去。
跑放完了,伏生坐在了凳子上,说:“弟兄们,这一仗,咱损失惨重,这是一笔血债,咱一定要让他小鬼子血来偿。”
下面的弟兄们附和着:“打鬼子,打鬼子!”
响声和刚才的鞭炮声一样,震得整个寨子都是回音。
正在这个时候,山下的弟兄,传来消息说:鬼子在一夜之间全撤了,整个县城突然没有鬼子了。
大家觉得很是奇怪,铁杆大哥说:“这也没有啥还奇怪的,毕竟鬼子在这几个月里,也没捞着啥便宜,估计是没有耐心再打下去了”。
相俊摇摇头说:“估计没那么简单,咱们还是不可轻敌,要时刻保持战斗姿势”。
伏生说:“不管是啥情况,暂时先修整几天,给大家伙做点好吃的,好好犒劳一下大家”。
有几个弟兄说:想回家看看。伏生也都答应了。其实他自己也想回家。
这天吃完午饭,春明嫂子来给伏生洗衣服,他又一次提出也想回家。
春明嫂子说:“一是你伤口没好,回家不太方便;二是,家里人如果知道你经常枪林弹雨的,还能让你再回来吗?这寨子现在可是离不开你的”。
伏生不再多说啥了,这几年他把春明嫂子真没当外人,有啥话都跟她商量。
不知道是有伤在身的原因,还是啥,伏生最近就是很想家,他老感觉家里出了啥事,有一种不祥的感觉。虽然春明嫂子劝他暂时不要回家,可他还是一直想回去看看。
过了几天,地上的雪也化了不少,伏生的伤口也没那么疼了。他决定回家看看。相俊劝他说:“还是不回的好。你知道自己的命多值钱吗?之前就听说鬼子出三百大洋要你的脑袋啊!”
伏生笑着说:“那也得看他们的本事了”。
相俊说:“你别不当回事,眼下看鬼子是撤了,谁知道他们不是耍啥心眼呢?”
伏生把他一推说:“你个书呆子,竟咒俺是吧!”
相俊一脸严肃地说:“不是跟你开玩笑,你这个时候真的不能走”。
伏生回头看着他说:“你说鬼子里面有几个真正见过俺的?出了山寨谁认识俺啊,你啊,别操心了。”
相俊知道伏生的脾气,也不再多说啥了。
伏生把自己的胳膊裹好,一个人匆匆下山了。他边走边想,自己走出来一年多了,也不知道家里咋样了。今年鬼子特别猖狂,家里人会不会也遭了鬼子的毒手。他越想心里越堵的慌,然后朝着地上“呸呸”几下,自言自语地说:“咋就不往好的地方想?”
是呀,咋就不往好的地方想,可现在还有可想的好的地方吗?家人不知道都怎么样了,两个师傅都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死了,爱人也是为了他能不受制约也死在了他的面前,寨子里那么多的弟兄,死的死,伤的伤。他本来想往好的地方想,可越想越伤心,不禁停住了脚步,眼泪扑簌扑簌地流了下来。胳膊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他用手摸了一下,又继续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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