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回家过年

  辛苦了一天,伏生和哑巴躺在床上很快都进入了梦乡。在梦里伏生还在不停地找郑师傅,一会儿在这儿碰到了他,一会儿又在那儿找到了他,伏生跑的两条腿都发麻了,他用力一踢,一下子就从睡梦中醒了,原来是早上跟葛师傅练把式练的,再加上理发站了一天,这腿还真是疼的不行了。他睁开眼睛盯着窗户,想着刚才的梦,师傅到底在哪儿呢?眼看又要过年了,要到哪儿去找他老人家呢?
  一大早,又听见葛师傅在院子里练功夫的声音,伏生赶紧叫醒了哑巴,虽然他很困,但是答应人家要好好练,就不能食言,于是他很快打起精神来到了院子里。
  “师傅早呀,”伏生满脸笑容地说。
  “嗯,小子赶紧来练,”葛师傅答应着说。
  伏生认真地跟着葛师傅做着,哑巴则打着哈欠,懒洋洋地跟着,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练了一会儿,三人都有些出汗了,于是就停下来了。
  “年关将近,你准备在武汉过年吗?”葛师傅问伏生。
  “在武汉过年?不行吧,老家有二老,还得回去,”伏生说。
  若不是师傅提醒,他还真的快把家给忘了,倒不是不想回,而是自己偷着跑出来的,回去恐怕他那暴脾气的爹又要收拾他。但不管咋说,过年还是应该回去的,伏生决定了要赶在年前回去一趟。
  腊月二十六,生意基本就没有了,大家都准备好好过年了,伏生也收拾好了行李要回家了。临走前,他算了一笔账,一个多月的时间,他的小店收入还真不错,他拿出一个银元交给葛师傅说:“师傅,这是这个月的房租,快过年了,您就收下吧!”
  “成,难得你有孝心,我收下了,”葛师傅答应着就把钱揣到了口袋,然后对伏生说:“这钱还在你师傅这儿,如果有用尽管开口,师傅老了,不差你这点钱”。
  伏生点头答应着:“好嘞”,心想都说武汉人抠门,葛师傅咋一点也不像武汉,这么大方!
  回家的路,伏生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又想快点到家,又怕到家不知道会是啥情况,毕竟自己走了小半年,一点音信都没给家里留。有几次他想给家捎个信,但一忙起来就都给忘了,爹娘一定为他担心死了,他想到这儿一丝愧疚涌上心头,不禁加快了脚步,他一定要快点到家。
  赶在大年三十,伏生终于到家了。
  家里很冷清,一点也感受不到节日的喜庆,他趴在门缝往里看,被人一脚踹到了门里。踹他的就是他爹,伏生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站在院子里,他的心落地了。
  “俺还以为你小子死在外面了呢?年三十你才想起你爹娘老子,”他爹瞪着眼睛骂他。
  听见有动静,他娘从屋里出来了,一看儿子就在眼前,她喜极而泣,一把把伏生抱在怀里,“心肝儿子”地叫着。
  伏生顾不上他爹的数落,擦去他娘的泪水,亲昵地叫了声“娘”。他娘被这一声叫得眼泪都流下来了,一把抱住他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伏生看了看家里,发现大过年的,什么像样的东西也没置办,很是疑惑。以前不管多穷,每到过年家里也会糊个大红灯笼,门上也都会贴上对联,可今年啥都没有。伏生不禁问他娘道:“娘,咱家过年咋不张灯笼,贴对联呀?”
  他娘叹口气说:“你不回来,这对联没法贴,都没有团圆咋能贴?一贴不就把你贴到外面去了吗?”
  “哦,俺都忘记有这习俗了,”伏生说着,往里屋看了看,“奇怪,俺二姐咋不在家?”
  一听伏生提起二姐,他爹娘都有点紧张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可谁都没说话,脑袋都耷拉着。伏生一看,心里咯噔一下,心说“该不会出啥事了吧?”
  “咋了?咋不说话呀?俺二姐呢?娘你说话呀!”伏生急了。
  他娘被他一问,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泣不成声地说:“本来大过年的,不该说这个,不过也不能瞒着你啊,她毕竟是你二姐”。
  伏生爹蹲在地上,红着眼睛说:“你走后不久,你姐姐就被地主家的老三看上了,逼着非得要她做三房”。
  “啥?那咋能这样呢?再难也不能去给人当小老婆呀!”伏生气得眼睛都瞪圆了。
  “别怪爹娘,人家说了,如果娶不到你二姐,他们以后就不让你爹再去他家干活,地也不租给咱种,咱们以后就断了生路啊!”他娘说。
  “那就不去他家干活,咱也不种他老儿的地了,”伏生大叫着说。
  “庄稼人不干活吃啥?人家当得了小老婆,她咋当你了?”他爹安慰伏生说。
  “爹,你是忘了,那薛老三是个啥玩意,他嗜赌成性,吃喝嫖赌样样占全,谁家有闺女能嫁给他?”伏生跺着脚说。
  “你先坐下,这刚回来,屁股还没沾着地呢,咱先不说你二姐的事了,先把年过完再说,”他娘拉住他就往屋子里拽。
  伏生挣脱了他娘的手,就要往外走。
  “回来,你个小兔崽子,还没说你的事呢,你往哪去?”他爹拦住他说。
  “俺没啥好说的,俺现在就去把二姐找回来,你们别拦着,”伏生一把把院门打开了。
  “不行,你二姐已经怀了人家的骨肉了,当初人家就是看你姐体格好,有宜男之相才提出这门亲事的,”他娘抱住伏生的腰把他往院子里拖。
  “你要知道,薛老三之前娶的都没有生男孩,要是你姐生的是男孩,那她今后就有享不完的福气。再说,就咱家这条件,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还不如去人家家当个小的呢,”他爹说。
  “你这说的啥话?饿死也不能守着那个不成器的东西,”伏生气氛地趴在门板上说。
  “可是,爹娘的日子还得过呀,家里眼看着已经揭不开锅了,”他娘红着眼睛说。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对伏生打击很大,他始终不明白,女孩子的命运咋就不能自己做主,先前的寸花,现在的二姐。她们有自己心爱的人,也有能经营幸福的能力,可结果呢?他越想越伤心,甚至后悔回家过年。更让他痛心的是,他爹居然还觉得把女儿嫁给那样的人,还是在为她找活路。
  伏生看着二姐曾经住过的屋子,桌子上还摆放着她原来最喜欢的扎头绳,想到她的大嗓门和天真的笑容,眼泪不自觉地流下来了。岁月呀,你就是这样一步一步地催着人快速成熟起来。
  外面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来了,不管生活多么不容易,年还是要过的,这炮声不是在送别过去的一年,而是在为旧时代鸣丧钟。伏生感觉自己浑身的血都在加速流动着,他似乎想把自己也变成鞭炮,使劲地宣泄,把不满和委屈、失望与伤心通通爆炸开来。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