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改嫁

  第十五章改嫁
  1
  这个夜晚来得太迟了,寸花站在窗前默默地看着树梢上的落日,一点点消失在地平线,她的内心像有一团火在燃烧着,似乎要将她整个人给烧掉。她急切地盼望着这漆黑的夜快点到来,好让这团火在黑暗中彻底喷发,否则她将会被它活活烧死,尸骨无存。
  这晚没有月亮,伸手不见五指,寸花心里激动极了,终于马上就要脱离火海了。她相信花萍一定会帮自己的。
  寸花装作和往常一样,吃完晚饭收拾干净厨房就回自己屋子了,花萍也跟着一起进来了。两个人躲在黑暗中悄悄地说着话,几个月的相处也使得她们像是亲姐妹,临别的时刻有说不完的话,花萍握住寸花的手说:“嫂子,不管到哪儿,俺都管你叫嫂子,以后你凡事都得小心了”。
  寸花重重地点着头说:“俺知道了,你也老大不小了,赶紧找个合适的人把自己嫁了吧!”
  花萍哭着说:“希望下辈子咱们还是一家人”。
  寸花说:“对,还是一家人”。
  两个人说着说着哭声就出来了,她们以为没有人会知道她们的计划,因为老爷子每天晚饭后会去给地主家的骡子添草料,一般要到很晚才回来,老太太睡的又比较早。可是,今天不一样,老爷子吃完饭并没有直接去地主家,而是去了文虎家,这个时候刚好回来,就听见姑嫂俩的哭声。他感觉不对头,寸花哭她能理解,花萍也跟着哭,他觉得里面一定是有事,于是就仔细地在外面听了起来。
  此时屋子里的人正在忙活着装东西,根本不知道危险在悄悄逼近。下半夜她俩悄悄地开门出去了,还没出村,就听见村子里狗叫声四起,有人举着火把大声吆喝着:“在前面,在前面,别让她跑了”。
  俩人先是愣住了,花萍突然感觉情况不对,一把把寸花推开,说:“你赶紧到前面树林子躲一下,俺来应付他们,记住先别往你娘家的方向跑”。
  寸花顾不上许多了,赶紧撒丫子就往外跑。她拼命地跑呀跑呀,可是后面的脚步声还是越来越近,几个火把一照,一个孤单单的的身影看得是那么明显、那么瘦弱。几个人边追边喊:“站住,别跑,你跑不了的”。突然有人在身后把她扑倒了,她重重地摔倒了,立刻就有人用绳子把她绑起来了。
  绑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她公公。寸花破口大骂:“枉俺平时还叫你一声爹,你简直猪狗不如”。
  啪一个巴掌打在了寸花的脸上,她公公发疯似地说:“反了,反了,在俺眼皮子底下就想逃跑。俺说过你生是陆家的人,死是陆家的鬼”。然后转身又给了花萍一个嘴巴子,骂道:“吃里扒外的东西,谁是你老子,你弄清楚了没?”花萍捂着脸看着寸花默默地流泪。
  “大哥,俺看不如今晚就拜堂吧!省得夜长梦多,”文虎爹催着。
  “好,绑着进去把堂拜了,”寸花公公十分赞同。
  寸花一听急的眼泪啪啪地往下落,她由先前的愤怒变成了哀求,她求公公、求婆婆,求文堂、文虎都没有用,但她的哀求并改变什么。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再一次降临到她的身上,她感到绝望透顶,生而无希望,死亦无所憾。趁人不注意,一头撞到了门框上,她希望以此来结束这厄运。顿时血汩汩地从她的额头上流下来,人一下子昏了过去。在场的人都被惊住了,一时间乱成一片。
  寸花婆婆见势不妙,怕出人命,吓得赶紧喊花萍去找村里的郎中,来给寸花包扎。这个时候,寸花公公抓了一大把锅底灰往寸花伤口上一抹,血慢慢止住了。然后对大家说:“继续拜堂,三弟你回去把屋子给收拾出来,人,俺马上给你送过去”。
  三叔说:“俺看还是算了吧!等明天再说,都见血了,怕是不吉利”。
  这时候一直默默看着的文虎说话了:“就今天吧!有啥不吉利的?给俺娶媳妇,俺都不怕,爹咱就别犹豫了,赶紧把事给办了”。文虎都这样说了,三叔虽然有意见但还是得照办。
  就这样寸花在昏迷的状态,被别人送进了文虎的婚房。她的人生又一次被人改写。
  文虎借着红烛光,看着寸花清秀的脸庞,不禁伸手轻轻地抚摸了起来。自打第一次看见她,他心里就喜欢上了这个女子,只是当时她是二牛的老婆,是他的嫂子。二牛死后,他突然又觉得自己身有残疾好像配不上这个嫂子,于是多次想提这事没敢提,谁知道他爹明白他的心事,亲自找到他大伯把这事给说下了,他心里乐的跟喝了蜜似的。
  他轻轻地解开了寸花的衣服,把脸贴了上去,那略带点香味的气息扑鼻而来,他感到阵阵眩晕。这不是真的吧?没想到俺文虎还真的有梦想成真的一天。原先因为残疾而无比自卑的他,瞬间变得自信许多,他心想二牛哥也比自己强不到哪儿去,又矮又胖的,看起来比自己龌龊多了,也没见寸花有多嫌弃他,至少自己比他高,比他英俊,虽然有一只胳膊是残废的。他一个人完成了自己的洞房之夜,完全不管寸花还处在昏睡的状态。
  这个夜对他来说太满足,太有意义了,哪怕让他明天就死掉他也认为值了。红烛灭了,天渐渐亮了,新的一天又开始了。然而,寸花还没有醒来,也许是她不愿醒吧!
  2
  第二天中午,寸花才慢慢睁开眼,她看见床上悬挂的红布幔子,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再一伸手发现自己的衣服全被脱光了,她的眼泪无声无息地流着,赶觉天旋地转,紧接着咳嗽了几声,恨自己为啥昨天晚上没有撞死。她使劲地咬着自己的嘴唇,牙关紧锁,浑身直打哆嗦,她发誓要为自己报仇。
  门被打开了,她的第二任丈夫端了一碗热汤进来了。他轻手轻脚地靠近她,用手温柔地抚摸了一下她的额头,立刻缩了回去,小声嘀咕着:“咋还是这么烫?”然后把碗放下,轻轻地趴在她的耳朵边喊:“寸花,寸花,能起来吗?要不俺去给你找个郎中看看”。
  寸花紧闭着眼睛,一言不发,眼泪顺着眼角不停地往下流。文虎想把她扶起来,她用力一推差点没把他推倒,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以后叫我嫂子,快滚!”
  文虎本来就比较自卑内向,被寸花这一推一骂,整个人都蔫了。他太不了解女人了,以为只要跟自己拜了堂,睡了一张床就是夫妻了,他不知道如果在一个女人的心里没有你的位置,即便是有了夫妻之名,也无法走进她的内心。寸花的一句“叫嫂子”,足以提醒了他,在这个女人的心里他确实还不如死去的二牛,昨晚建立起来的自信瞬间瓦解,他站在床前不知所措,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刚刚发生的一切,文虎爹都看到听到了,他向儿子一招手,示意他过去。文虎慢吞吞地走到了他爹的面前,他爹安慰他道:“先不着急,都已经是你的人了,暂时就由着她的性子吧!你现在去找个郎中来,俺让你大嫂来帮你劝劝她”。
  文虎低着头走了。其实文虎也是一个苦命的孩子,五六岁就死了娘,他爹一个人把他和哥哥文堂辛辛苦苦拉扯大。本来也和他哥哥一样,长得英俊潇洒,可是八岁的时候,有一次上树掏鸟窝,不下心掉了下来,命是捡回来了,可折了一条胳膊。胳膊没了,人也变了,先前爱说爱笑的,出事以后话就越来越少了,见人总是躲着走。时间一长,人们都觉得他怪怪的,也没有谁再愿意搭理他了。眼看到了该找对象的时候了,人家姑娘一听说胳膊坏了一条,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他一眼了。而他哥哥文堂不仅长得好,还学得一门酿醋的手艺,娶亲生子、盖房买地,样样都赶在了人先。这样一比较,他显得更加自卑了。
  寸花赖在床上不起来。过了一会儿文堂媳妇来了,她帮寸花穿好衣服,然后又拿出一个银镯子给寸花戴上,说:“弟妹,咱们都是一家人了,嫂子也没有什么像样的东西送你,这个镯子你就收下吧,就当俺们做哥嫂的一点心意”。
  寸花平时跟文堂媳妇走动较多些,所以她的话寸花还是能听进去一点儿的。她拉住嫂子的手就开始哭起来了,边哭边说:“嫂子,又让你看了一次笑话,俺又被人逼婚一次。俺的命咋这么苦呀!”
  她嫂子一看哭起来了,赶紧拿自己的手帕给她擦眼泪,安慰她道:“咱们女人哪有自己的命哦?还不都是一样,家里长辈说啥就是啥,当初俺嫁过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俺嫌他家里穷,俺爹愣是看上他了,俺不嫁都不行。”
  “俺要有你一半就好了,文堂哥能干,人也很好。你看俺嫁的都是些啥人?”说着说着哭的更厉害了。
  她嫂子一看本来是想安慰她的,结果还把人说的更伤心了,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是一个劲儿给她擦眼泪,轻轻拍着她。
  三叔在外面时刻关注着屋里的动静,听见这哭声他心里没了底,但转念一想,让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嫁给自己那有残疾的儿子,确实难为人家了,哭两声也难免,过去这个坎儿就没事了。正在思虑着,文堂回来了,他一早出门卖醋去了,醋卖了一半不放心家里的事,就回来了。看见父亲愁眉不展,他也焦急,埋怨自己那没用的弟弟连个女人都搞不定。
  “爹,啥情况,人能起来了吗?”文堂问道。
  三叔轻叹一口气说:“起来是起来了,可又哭又闹的,不好收拾啊!”
  文堂一听一时竟忘了身份,就要往屋里冲,他爹忙拦住他,“回来,你一个大伯子哥,咋能进你弟媳的房间?银珠正在屋里劝呢!”
  文堂“哦”了一声退了回来,嘴里骂着:“文虎那憋屈样的,窝囊的连个女人都哄不好,早知道就不该给这臭小子寻这门亲!”
  “说啥呢?还是个哥哥呢,怎么能这样说弟弟?”三叔有些不高兴了。
  屋子里的两个女人因话不投机,默不作声;屋子外面两个男人也因立场不同,也不再继续谈论。这个小院突然静了下来,与昨晚的热闹对比异常鲜明。
  3
  文虎到了晌午才把郎中找来,郎中给寸花把了把脉说:“没事,是急火攻心,外加风寒,吃点药调理一下就没事了”。一家人听了郎中的话才放心。
  寸花一口水也不喝,熬好的药也给打翻了,她把嫂子银珠打发出去后,就再也不让人进房间。跟当初与二牛成亲时一样,要把自己关起来,像只受伤的刺猬一样,谁碰就扎谁。
  文虎没了办法,但他觉得自己是男人,如果征服不了自己的女人,以后还怎么做人。于是在僵持了三天以后,他决定要霸王强上弓,要把自己强硬的一面展示出来。
  吃完晚饭,他把铺盖卷从灶房里抱了出来,他爹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拉住他说:“虎子,不能胡来,这弄不好出人命的,还是再缓缓吧!”
  文堂把他爹拉到一边说:“人家小两口的事,你别参和。教妇初来,现在整不了,以后就是个**烦”,然后扭过头对文虎说:“虎子,你们可是拜过堂的,别怕她,一定不能让她得了势,不然以后就没你好果子吃”。
  文虎被文堂的话给煽动起来了,他雄赳赳地冲着自己的卧室走去。寸花知道是他来了,半闭着眼睛看着,这男人把自己的被子往床上一撂,伸手就把寸花的被子给扯开了。寸花连续几天都没好好吃饭了,又失过血,很是脆弱,有心反抗但是浑身却一点力气也没有。文虎又一次战胜了,他充分地体验到了做男人的乐趣,虽然乘人之危很不光彩。
  寸花像死尸一般,一点反应都没有了,她脑子里除了死没有别的想法了,她最爱的伏生哥这辈子恐怕再也见不到了,既然不能跟心爱的人在一起,活着还有啥意思呢?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厌恶这个世界,它污浊,黑暗,没有一丝的生趣。她原以为孝顺公公婆婆就能换来别人的真心对待,人家就会把自己当闺女,可谁知他们还是狠心地出卖了自己,还恬不知耻地把责任推到一个女子身上。她细细想来,即便没有伏生哥的出现,她的结局也会是这样,他公公在二牛的葬礼结束的时候就说过,要给她找个本家的兄弟改嫁。只是不好找个理由给她寻个残疾罢了。
  越想越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如果就这样死去,那这辈子也太不值得了,她要活下去,她要活着看着这些害她的人最后的下场。
  第二天,文虎一起来,她也跟着起来了。早饭美美地吃了一顿,她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一家人都以为女人一旦有了肌肤之亲就算是认了这个男人,也都觉得这是美好生活的开端,个个都乐开了花。只有寸花知道他的男人只有一个,从来都没有变过,虽然再见他已然成了奢望,但他依然是她活下去最好的理由。而且她还有个更为伟大的目标——她要报仇。
  文虎家和二牛家仅仅隔了两户人家,两家人一天之间不知道要打多少次照面,寸花觉得这样最好。吃完饭,寸花就在家门口溜达,刚好看见二牛爹,她老远就冲着屋子里的文虎爹喊:“爹,爹,今天有啥活要干的,***”。
  二牛爹刚开始没反应过来,以为是喊自己,很爽快地答应了一声“哎”!谁知寸花看都没看他一眼,就往文虎家灶房走去。刚巧这时候,文虎爹也出来了,老哥俩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说话才好,甚是尴尬。二牛爹讪讪地走了,看得出有些失落。
  文虎爹看着寸花问:“你刚才那声是叫俺的吗?”
  寸花低着头不说话,只顾忙活着洗碗。
  二牛爹回到家,神情悲伤地对二牛娘说:“俺今天看见寸花了,这才几天啊,人家已经改口喊老三爹了,对俺是看都不看,枉俺平时还恁疼她,真是白疼了”。
  二牛娘一点也不吃惊,还略开玩笑地说:“咋了,吃醋了?当初不是你撮合他们的吗?现在看人家亲热,你心里又不痛快了。”
  “也不是,就是俺这脑子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听见她管别人叫爹,俺这心里确实不好受”。
  “活该,要俺说,你是自作自受,本来这门亲俺就不同意。你说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咱儿子又不在了,留她在跟前看着多糟心!”二牛娘似乎有先见之明。
  寸花因为看见了二牛爹那尴尬的神情,心里暗暗高兴起来,她发现用这种方法来报复简直太绝了,这是几天来,她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文虎刚好从外面回来,看见寸花一个人在发笑,他忍不住凑近想亲热一下,谁知还没挨着边就被寸花一把推开了。他喊了声“寸花”,寸花立刻喝止住说:“喊嫂子!”
  “什么嫂子?你都是俺老婆了,还嫂子呢?”
  “叫不叫?不叫就滚”。
  文虎没办法只得很难为情地叫了声“嫂子”。
  刚巧被文虎爹听见,他有些生气,但没说话,大声咳了一声,使劲朝地上吐了一口痰。寸花心里明知道她现在的公公,是针对自己的,还在继续逗着文虎说:“快,快,再叫一声嫂子”,一边说一边揪着文虎的耳朵。
  文虎很不好意思地不停求饶:“哎呀,你别闹了,别闹了”,寸花根本不理会他,继续闹着。老头实在看不惯,就愤愤地走了。寸花好像大获全胜似地把文虎给推开了,她现在是在卖力地演戏,她要让这两家人都鸡飞狗跳的,永无宁日!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