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学徒

  伏生和寸花的事在村里闹的沸沸扬扬,两家人都坐不住了。伏生他爹就想着把伏生送到外地学个什么手艺,他打听到一个地方,就是几十里外的一个镇上有一个姓郑的剃头师傅要招学徒,伏生爹一得到消息就要送他走。就这样,在一天早上,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伏生就被他爹赶着牛车往外送了。他眼睛还没睁开,被人硬从床上拽下来,迷迷糊糊又倒在牛车上睡着了。初冬的早晨风格外的凉,一阵风吹来,伏生立刻从睡梦中惊醒了,伏生揉了揉眼睛,看着他爹心里很是疑惑,说了一句:“爹,咱去哪儿?”他爹说:“送你学手艺,将来挣了钱好回来娶媳妇。”伏生这才感觉到有事了,忙坐直了身子说:“娶什么媳妇?我才不出去呢!”于是一纵身跳了下来就往回跑,他爹一把抓住了他,把他按倒在地,破口大骂说:“你他娘的翅膀硬了,连老子的话都不听了?你今天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说着又把伏生生拉硬拽拖上了牛车。其实他爹心里也不是滋味,他知道如果儿子不走,麻烦就大了。因为几天前他已经听说,寸花他爹在外面赌博,输得个精光,还把大女儿寸花作为抵押输了出去,人家过几天就要差人来要人了,伏生这个犟脾气,能会让人把寸花带走吗?那帮赌徒可都不是好惹的,他这么做也是为了儿子好呀,这件事绝不能让他知道,只是可怜了寸花这孩子了。想到这儿,他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赶着牛车继续往前走。
  很快就到了一个镇上,找到了那个剃头师傅,他爹说明了来意,又加上是熟人介绍的,郑师傅很爽快地就答应收伏生为徒了,行完拜师礼后,伏生爹就回去了。这师傅家是远近闻名的殷实人家,那年月很多人为能有口饭吃而劳累着,没日没夜到头来,一家人还填不饱肚子,而师傅家却是方圆几十里除了地主家,少有的几户能自给自足的人家。剃头虽然能挣到口粮,可庄稼人也有庄稼人的傲气,在他们眼里,这营生还是很低贱的,不到不得已的时候很少有人会把孩子送去学它的。
  郑师傅大概四十多岁,手艺很好,成天背着个剃头挑子到各个村子跑生意,不会写字就给每家编个号,剃一个头就在小簿子上划上一道,每到月底他就会和老婆一起拉着架子车去收粮,那时候剃头是不收现钱的,都是用粮食来充钱。收完一个村子,再接着收另一个,他们看着满车的粮食,心里可是开心极了。说来也怪,这两口子一大把年纪了就是没个孩子。有一年夏天,下了一场大雨,河沟里的水几乎都漫到了路上,郑师傅的老婆回娘家得经过一条小河,平时有独木桥,可是这次发水把那桥冲坏了,她凭着经验摸索着走河堤,可是一不小心滑到了河里,她又不会水,挣扎了几下人就不见了。几天后,尸体被邻村的人发现。郑师傅一夜之间老了许多,头发也白了,手里的生意也停了。过了一段时间,他缓过来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多招几个徒弟来陪伴他。可是送来的几个,不是愣就是懒,他看不上眼,直到伏生出现在他面前,他看见伏生生得虎头虎脑,很是欢喜,当即就把他留下了。他要把自己的手艺全传给这个小伙子,只要他愿意学。
  伏生刚来到郑师傅家,很是陌生,一天也不愿多说话,再加上心里不愿意,便只会坐在过道里看着过往的人群。他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想念家、想家里的人,也想寸花,他不明白他爹为什么会把他带到这儿,他更不明白,从小一起长大的孩子为什么会非得分开,跟寸花在一起不是一直都被人看好的吗?为什么现在不行了。他越想越苦恼,不禁站起身,使劲踢了一下板凳,“咣当”一声。郑师傅闻声走了过来,什么也没说,倒是摇着头笑了,心想“这犟驴早晚得被驯服,先让你发疯两天。”伏生一看师傅什么也没说,心里也乐了“什么学徒?想让我给你干活门都没有,给地主老儿放羊也给工钱呢,来你着什么也没有,不行你就把我当**供着饭菜呗。”想到着,他冲着师傅说:“我饿了,都大中午了。”郑师傅压根没里他,自己走进厨房端了一碗饭蹲在走道里吃了起来,伏生一看白面做的面条,这可是过年才会有的吃的哟,眼睛就亮了。自己跑到厨房,也拿着碗乘了一碗。第二天师傅炖了一只鸡,伏生美美地吃了大半个,第三天师傅炒了大半锅的羊头肉,伏生吃的都到了嗓子眼,放下饭碗就打嗝。第三天晚上,伏生实在忍不住了,就问师傅:“我们以后天天吃好吃的吗?”郑师傅躺在床上,眯着眼没理他。又过了两天,师傅还是好吃好喝地供着,伏生把碗放下,眼睛瞪着师傅说:“师傅,你准备什么时候教我?俺爹可是让俺来学手艺的,不是来学吃的”。师傅笑了起来说:“你刚才发自内心叫了我一声师傅,从今天起咱要开始学习,明天跟我走村。”弄的伏生一头雾水。
  2.
  第二天,天还没亮,师傅就起来了,他准备了两个挑子,自己背一个,伏生背一个。经过几天的接触,伏生已经不那么抵触了,踏出家门,他反而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真正的谋生开始了。走了大概十几里,伏生就走不动了,他累的浑身酸软,而师傅还健步如飞,他又不好意思说什么,只得硬着头皮,在后面有气无力地追着。
  终于到了一个村子,师傅和老乡们都很熟悉,一见面大家就寒暄着,玩笑着。郑师傅平时话也不是很多,可是一把剃头刀子拿出来,把盆子架起来,他好像找到了自己的舞台,一边熟练地操着刀子,在人的脸上、头上来回的刮着,一边不停地和人唠着家常,“今年收成怎么样?”“大儿子该结婚了吧?”老乡则闭着眼睛,像木偶一样任由他收拾,嘴里还不时应和着他。郑师傅的记忆力出人的好,他能记得上次是什么时候给人家剃头的,还能准确地说出人家家里有几口人,都是干什么的,他甚至还记得哪家孩子剃的花尖头(方言,前面留一簇头发)该长长了。郑师傅为人很温和,说话总是慢条斯理的,颇受老乡们的喜爱。但这些都不是伏生佩服的,最让他折服的是师傅的一手好活,刀子在手上那么一转,头发就稀稀落落地掉了,青色的头皮立刻就露出来了,嚓嚓几下一个头就剃完了。看着锋利的刀子他总感觉很把人家的头皮给划破,可师傅从来没出过这样的事。剃了几个头,师傅就得把刀子在一块随身携带的一种沙布上蹭几下,那刀子就像吃饱了饭养足了精神的士兵一样,又奔赴战场了。
  在一个村子里一直忙到了太阳偏西,老乡才陆续散去。师徒二人收拾了一下东西,也准备回去。这一整天,伏生都是拿着刀子站着,师傅也无暇搭理他,他在想自己在干什么,想着这把刀子能给他带来师傅一样的收获吗,都说行行出状元,师傅就是这剃头的状元吧。边走边想,突然间,觉得师傅真是个了不起的人,于是他加紧了脚步赶上了师傅。郑师傅朝他笑了笑,说:“小子,有什么话要说吗?”
  伏生也笑了:“你怎么不怕把人家头皮刮破?”
  “刮破?那我不就丢了饭碗了吗?刀子要随着你的手转动,手要随着你的心转动,你心里有别人,怎么会把别人头皮刮破呢?”
  “你怎么知道他们都要光头?”
  “光头干活利索,庄稼人觉着方便,再说那剃了不几天就长出来了,慢慢长长还省得老剃了,经济合算呀”。
  “下次也让我试试呗”。
  “好,明天再走一个村,就让你试”。
  这天早上,伏生老早就起床了,他得到师傅的允许兴奋得半宿没睡着,今
  天老早又醒了,手里握着师傅送给他的刀子,心想终于可以体验一下了。他们来到了一个比较近的村子,把家伙支起来了。老乡们不一会儿就来了许多,有的是来剃头的,有的是来凑热闹的,有的是来打听别村事的,郑师傅一一应付着。伏生帮着老乡洗头,洗完一个,他让那人坐在凳子上,打开自己的剃头刀子,想给人剃。师傅见状,忙拦了下来,说:“伏生,你先给这位**洗洗,我来剃”。伏生心里有了一丝疑问,但又不好说,于是悻悻地走开了。日近中午,伏生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他见师傅忙得不可开交,就自作主张要给一个中年汉子剃头,这汉子一看是个娃娃,噌一下就站起来了,就是不让他剃,郑师傅在旁只得安慰那汉子耐心等着自己给他剃。伏生心里很是生气,回来的路上都没怎么跟师傅说话。
  晚饭时候,郑师傅端出了几碟小菜,拿了个窝头递给伏生,伏生闷闷不乐地吃着,师徒二人都没说什么。临睡前,师傅自己洗了个头,把煤油灯点上,坐在灯下,对伏生说:“师傅说过的话一定算数,你现在给我剃头吧!”伏生一下愣住了,这么暗的灯光怎么能剃头?再说要是把师傅的头皮刮破,那岂不很糟,想到这儿,他说:“师傅,我不学剃头了,就先帮人家洗头。”郑师傅大声说:“现在就剃”。伏生很少见师傅发脾气,只得拿起刀子,战战兢兢地朝师傅头上比划。嚓嚓,嚓嚓,几缕头发掉了下来,他心里也放松了许多,原来剃头也没什么难的嘛。“啊”师傅惊叫了一声,伏生倒退了几步,原来那刀子还是把师傅的耳朵根给划破了,一丝血迹渗了出来,师傅摸着头皮不说话。伏生吓得拿着刀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以为师傅一定会大骂他一顿,甚至会抽他几个大嘴巴子。出乎意料的是,郑师傅随手拿起一条毛巾擦了一下,对伏生说:“接着剃”。
  “我把你的头皮刮破了”伏生小声地说。
  “我知道,剃完它”。
  “我怕再把您刮破”。
  “那你总不能让我剃一半留一半吧,没听过剃头的都不给自己剃吗?”
  伏生只得乖乖地又剃开了,一个头他剃了很久,可还是有的地方长,有的地方短。师傅摸着自己的光头,乐了:“终于找到一个可以给我剃头的人了”。
  这天晚上,郑师傅跟伏生讲了很多,讲他小的时候学手艺吃的苦,讲他走村串巷所受的苦是外人所不知道的,外人只知道他的收入之多,却并不知道这里面的辛酸,比如他要跟老乡相处好就必须得有惊人的记忆力,比他好的手艺人多的是,但很少有人像他那样能独揽方圆几十里的活儿,原因就在于他能笼络住大家的心,人家心里向着他,这是一种学问,他用了大半生忍气吞声学得的。他讲到投入处,便顺手拿起了枕头底下的一把剃头刀子,那刀子在月光下闪着冷光,他说:“别小瞧了这个物件,关键的时候还可以起到防身的作用,从前有一个坏人到一家剃头铺子去剃头,他看上了那里的老板娘,并且对人家动手动脚,最后剃头师傅在给他刮脸的时候,那刀子稍稍倾一下,那坏蛋便一声不响的死在了凳子上。”听到这儿,伏生来了精神,他觉得自己突然间爱上了这门手艺,觉得好神奇,对那位杀人的师傅十分的崇拜,是男子汉就得做这样的人,如果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那还算是站着尿尿的吗?如今这乱世,到处都有坏人,如果自己也有一手这绝活,那岂不很好,至少可以保护自己人,“自己人?寸花算吗?出来这么久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想着想着,寸花的影子就浮现在他眼前,她笑着走了过来,嘴里甜甜地喊着:“伏生哥,伏生哥”,一丝浅笑停留在嘴边,他很快进入了梦想,这个夜晚是如此的美好,在梦里他回到了家,回到了大槐树下,见到了他无比想念的寸花,他们打闹着,嬉笑着。
  3
  到了月底,郑师傅要带着伏生挨村去收粮食,有的一瓢,有的一碗,有的家里真的解不开锅了,郑师傅就说算了,也就免了,这人就会很不好意思地说将来补上,加倍的。收了整整一天,收了两布袋子,师傅摇了摇头说:“这兵荒马乱的,今年又遭了灾,收不上来了,算了。”伏生拉着车子在前走,师傅跟着在后面慢慢地走着,他能看出师傅的心情不好。走到一座小庙前,师傅进去了,跪在观音像前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头,双手合十,闭着眼睛,表情十分的严肃。伏生在一旁也不出声,等师傅拜完,他搀起他走了出来。伏生让师傅坐在车子上,自己拉着走。
  “傻小子,你知道我刚才许了什么愿吗?”师傅很神秘地说。
  “你不说我当然不知道了。”
  “今天是你师母的两周年祭日,你说她怎么就不多陪我几天呢?”
  “哦,我还以为你不满意今天的收入呢。”
  “我这把年纪了,要太多的东西有什么用?我缺的是有个说话的人。”
  “我不是天天在陪你吗?”
  “呵呵,傻小子呀,你还没有心爱的姑娘吧?”
  “俺有,她一直在俺心里。”
  “哦,那她知道吗?”
  “应该知道吧,她从小就喜欢跟俺玩。”
  “好,快过年了,过几天你也回去一趟吧。”
  伏生一听可以回去了,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不由得把脚步加快了。
  临行前,郑师傅给了伏生一块大洋说:“回去给你爹买点东西。”伏生开心地“哎”了一声,他长这么大还没拿过这么多钱呢,他把它揣在最贴身的衣服口袋里,兴冲冲上路了。
  经过一个集镇,他被眼前的花花绿绿吸引住了,这么多东西呀,有他最爱吃的糖糕、茶叶蛋,有各种手工玩具,有各类衣服,他感觉自己的眼睛都不够用了。慢慢悠悠,他来到了一家卖玉器的店门口,突然想起了地主婆手上戴的玉镯,自己曾经也想给寸花买一个,不知道这里有卖没,也不知道一个银元能不能买到一支。店小二看见他在门口愣了半天就冲着他喊了一声:“小孩儿,进来看看不要钱。”被人这样一叫,他反而觉得不好意思了,低着头走了进去。店里摆的满满的都是玉器,就玉镯最多,他看来看去,终于看上了一款,指给小二问:“得多少钱?”
  小二笑着说:“你真有眼光,这是块老玉,得两块银元。”
  “两块?俺买不起”。
  “好说好说,你看上了,咋说也得给个面子,那你有多少?报个数目吧!”
  “只有一块”。
  伏生用身上仅有的一块银元买下了那支玉镯,虽然他知道这块银元对他们那个家来说是多么的重要,但他不后悔,这是他第一次给寸花买东西,他一定要送好的,哪怕倾其所有。一路上,他都沉浸在幸福中,一想到马上要见面了,他情不自禁地哼起了小调。他相信寸花见到他一定很开心,见到镯子一定更开心,他决定先不把这玉镯拿出来,先看看寸花的表现,逗逗她,然后再把它套在她的手上,要向她表白,说明自己对她的思念,对她的爱慕、、、、、、他越想越开心,忍不住小跑了起来。
  刚走到村口,看见了几个熟人,伏生很热情地上前打招呼,这几个人都说话吞吞吐吐的,让他好生奇怪。到了家门口,他兴奋地推开门,叫了声“娘”,他娘应声从屋里出来了,赶紧迎上去嘘寒问暖,母子俩只顾着说话了。进了屋,伏生把包袱一放就要出门,他娘忙拦住了他,问他干什么去,他开心地说:“我出去找人玩儿”。
  “你是去找寸花吧!”他娘的语气沉了下来。
  “对啊,我可想跟她玩了”。
  “你不能去”。
  “咋了?出什么事了?”
  “她已经出嫁了”。
  “娘你骗人,才四个月,她咋会那么快就出嫁了?”伏生一下坐在了地上。
  他娘走过去抚摸着伏生的头,叹了口气,抱着他流下了眼泪。
  伏生一句话也没说,眼里噙满了泪水,这打击太大了,也来得太突然了,他一定要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回到自己的小屋子里,他把门从里面顶着谁也不让进,躺在床上一个人默默地流着泪。过来一会儿,他伸手拿出了那支玉镯,把它放在胸口,手越攥越紧,似乎要把它融入到自己的胸膛。一切都太迟了,太迟了,他后悔当初去师傅那儿学手艺,他后悔没有抽空回一次家看看她。
  他娘看到儿子这个样子很是心疼,把他的两个姐姐也叫来劝导,可是谁来伏生也没开门。天黑下来的时候,他爹回来了,他娘一看他爹就骂开了:“都是你出的主意,现在咋办?伏生要是有个好歹我可不活了。”他爹一时也不知所措了,说:“我不知道孩子懂事那么早,再说那出嫁的情形你也看到了,那是咱们能拦得住的吗?要怪只能怪她那个赌鬼的爹”。说完他轻轻走到门口,敲了一下门,细声说:“儿啊,你出来吃点东西,这日子咱还是得过的呀!以后咱不愁找媳妇。”伏生还是一声不吭,他知道他爹已经很有耐性了,这要是在平时,指不定那脚就踹上来了。伏生这一次是决定沉默到底,他把被子蒙在头上,假装睡着了。他娘见他不出声,很是担心,于是就在外面哭了起来,这下他爹可火了,走过去一脚把门踹来了,一看伏生已经呼呼睡着了,就什么也没说,关**出来了。这个夜晚实在太漫长了,足以把一个孩子一下子变成大人,他就是在这样的夜晚长大的。
  第二天,伏生起的很迟,他爹娘也不敢出门,一个接一个地往他房门口看。先是他爹听见均匀的呼吸声,回过头跟他娘说:“没事,睡一觉就好了”,然后还是不放心,坐在门口破木墩上抽旱烟。他娘一边收拾屋子,一边竖着耳朵听房间里传来的动静。呼噜声小了,他娘也停下了手里的活,伸着脑袋瞅着自己的儿子。半晌午,伏生起来了,拉了件就大褂往身上一披,脸也不洗就进了厨房。当他打开锅盖,看见里面放着的还冒着热气的白面烙饼时,胃口打开了,同时心门在一瞬间也打开了。这烙饼他已经有两年没吃过了,上次吃还是在去年过年的时候,家里只剩下了半瓢面,他娘就做了三张烙饼,其中两张都进了他的肚子,另外一张两个姐姐合着吃了。而爹娘估计也有几年没吃过了。每次想起爹娘看他吃烙饼时的眼神,微微笑着的表情,他都会很难受。想到这,他嚼在嘴里的烙饼愣是咽不下去了。他在想今天的饼是怎么做的,他离家的时候,家里就已经没有白面了,难道就是为了安慰他,娘去别人家借的?
  一时间他为自己的不懂事很自责,他不由自主地拿起还有点烫手的烙饼走到了他爹的跟前,“爹,你吃一点儿吧!”
  他爹愣住了,这混小子出去几天长大了,知道心疼爹了,他心里又惊又喜,一边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把饼推开了,说:“爹不吃,比吃,你正长身体”。
  他又走到他娘的身边,把烙饼往她嘴里一送,他看到娘不知所措的表情笑了起来,然后扶着他娘坐下来,说:“娘,以后我学好手艺,挣大钱,让你和爹天天吃烙饼”。
  他娘把饼咬了一口就又放到了儿子手里,说:“你有这份心就够了,爹娘不指望你啥子,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没有过不去的坎。寸花的事那是她的命,她都认命了,咱可不能再作践自己了。”
  伏生点点头,沉默了,不认命又能怎么样?他突然又觉得好不甘心了。但他不能让爹娘跟着担心,他只能默默地独自承受这一切。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