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高岸

  (1)
  “对啊!就算怕水,墙壁上的水痕,又不是水洼,能费多大的劲儿呢?”子强很认真地说。
  张民冲他们摆摆手:“就是这么个意思。第一个人看到了,他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我的一生不正如这只蜘蛛吗?忙忙碌碌而又无所得。’于是他日渐消沉。”
  “这个人的心理素质也忒差了吧?”高凡嘟哝了一句。
  张民没有理会他,继续说道:“第二个人看到了,他说:这只蜘蛛真愚蠢,为什么不从旁边干燥的地方绕一下爬上去?我以后可不能像它那样愚蠢。于是,他变得聪明起来。”
  “也不对吧?我见到的蜘蛛都是顺着丝往上爬,很少看到顺着墙爬的。”高凡比划着说。
  张民冲高凡招招手:“别在那里瞎比划,上来,以黑板当纸,粉笔做毫,用最简单的笔法,画一副蜘蛛垂丝图。”
  (2)
  高凡只好走上讲台,用粉笔在中间画了一条垂下来的线,又画了个蜘蛛往上爬。
  张民不置可否,问:“在哪里落款?”
  高凡在一边随手写下《蜘蛛垂丝图》
  张民抱着胳膊端详着:“这么大的纸,你就落个穷款?”
  “蜘蛛的诗不多,不记得了。”高凡有些窘迫。
  “织下八卦阵,单捉飞来将!”周艺拍案说道。
  “好!此处更得有掌声!”张民带头鼓掌。
  “那还得画个八卦阵吧?”高凡说道。
  “大错特错!国画讲究意境,你把什么都画出来,还让人怎么联想?八卦阵什么样子,应该留给看画的人去想象!作画不是做菜,不撒上香菜就少了味道;恰恰相反,画的意境,才是最鲜美的味精!”
  掌声如雷。
  “谁还会关于蜘蛛的诗?”张民环顾道。
  彭雯举手,吟道:
  “风吹坏了你的网,
  你忙重织一张网。
  雨浇坏了你的网,
  你又重织一张网。
  鸟撞坏了你的网,
  你再重织一张网。
  了不起的小蜘蛛,
  不哭不闹好刚强。”
  “这是儿歌啊,不算不算。”陈奔哈哈一笑。
  张民却冲着彭雯鼓鼓掌:
  “好!我觉得非常好。今天要给大家说的是,除了品德,还要时刻保持一颗童心。不要让自己的作品,坠上世俗的流苏,画的东西,除了难度和技法,还要接地气,自然朴实,趣味盎然。再来看看高凡这张画的毛病。”
  张民讲解着高凡的画:“你们看,首先构图就有问题,怎么能画到中间呢?一张纸的重点是在靠近三分之一的地方,最忌讳平均分割。还有这道线的长度也欠推敲,你要么画的往上一些,或者再往下来点,就这么不高不低,这不是‘半吊子”吗?”
  高凡等到了张民的话缝,连忙举手:“恩师,我那是随便画的,没好好构图。”
  “那你如果好好画呢?”
  “肯定让你挑不出来毛病。”
  张民眨眨眼,问高凡:“你的肺活量有多大?”
  “他的还真不小,体检时,他吹了1万多。”周艺说。
  “我说呢,好久没有听到有人能把牛吹得这么清新脱俗了!”
  高凡有些不服气:“我刚才真的没认真对待。”
  “那就更不对了!画家拿起笔,就如同战士拿起了枪,必须认真对待,仔细推敲,这不但是对大家的尊重,也是对自己的尊重,需知,小处不可随便。”
  (3)
  “老师,那这根线应该拉下来多长呢?”周艺这么问,一是真想知道答案,二来也想给高凡解围。
  “就这个比例来说,我认为,最好看的长度就是垂到黄金分割线这里。”张民认真地画着竖线,“黄金分割是指将整体一分为二,较大部分与整体部分的比值等于较小部分与较大部分的比值,其比值约为0.618,喏,大约是在这个位置。”
  那条线的长度,看上去果然非常舒服。
  “老师,请具体讲讲黄金分割吧。”周艺要求道。
  “黄金分割,实际上是一种比例关系,创始人是古希腊的毕达哥拉斯,他大胆断言:一条线段的某一部分与另一部分之比,如果正好等于另一部分同整个线段的比值的0.618,那么,这样比例会给人一种神奇的美感。后来,这一神奇的比例关系被柏拉图誉为‘黄金分割律’。黄金分割线的神奇和魔力,在数学界上还没有明确定论,但它屡屡在实际中发挥着意想不到的作用。”
  “没想到,一个厕所引发出来了黄金分割!”周艺赞叹道。
  “我在厕所看到蜘蛛,除了害怕,来不及想这么多。”周丹丹笑道。
  “对了老师,还有第三个人的反应呢?”子强问道。
  张民问子强:“你怎么知道还有第三个人?”
  子强一笑:“这两个人的反应我都不太满意。”
  “好吧,咱们继续讲厕所里的蜘蛛。你看,你们都得向他学习,不能光傻听一一你叫什么名字?”张民问子强。
  “我叫子强。”
  “我去云南写生时,那里有个县,就有姓子的,是你那里吧?”张民问。
  子强高兴地点点头:“我老家是云南永胜。”
  “你们都得有子强的精神,得学会主动思考。故事继续:第三个人看到了,他立刻被蜘蛛屡败屡战的精神感动了。于是,他变得坚强起来。”
  张民的故事戛然而止。
  (4)
  “下面呢?”彭雯问道。
  张民用拇指和食指围成个圆圈:“太监了。”
  “太监了?”
  张民两手一摊:“就是下面,没了。”
  “老师,你在哄三岁小孩吧?”子强说。
  张民哈哈笑着说:“你以为你多大?好了,到目前为止,你们帮我总结一下,我都讲了哪几个内容?”
  “品德,意境和坚韧。”周丹丹说。
  “还有香厕,和本真。”彭雯笑着说。
  “不对吧?我觉得是厕所,富豪和蜘蛛。”高凡捣着乱,突然问,“老师,为什么要说‘上厕所,下厨房’呢?厕所为什么要说上?”
  “古人一般把厕所建在北方,把厨房建在南方,上北下南嘛。”
  “老师,你的上课风格,和我们见过的老师不太一样。”一直没有说话的张薇说。
  张民故作惊奇:“噫?这里还潜伏着一泘秋水,你们看,当个老师容易吗?提问的明枪,这还有品评的暗箭呢!”
  张薇忽闪着大眼睛:“上您的课,让我觉得这些年的寒窗总算有甜味了。”
  张民庄重地说:“如果十年寒窗是苦海的话,那么大学就是你们需要攀登的高岸。泛舟容易,上岸难。也许对你们而言,觉得,哇!考上大学了,我可以上岸了。实际上你们面对着的这个高岸,高耸入云,弃舟登岸的过程,就是成长的过程。上岸不止需要攀登,不止是要付出勤奋的汗水,还要学会成长,学会人生,一不留神,会比高中摔的更惨。只有这样,当你们回首这段生命里最美的年华时,才能不辜负、不后悔、不贫乏,等到有一天你们熟成我这样,才能有偷着乐的素材!否则,就不是你上大学,而是被大学上了;你也不是在搞艺术,而是被艺术搞了。下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