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香厕
张民点上一支烟,吸了一口,拉足了悬念感,才缓缓说:
“所谓香厕,就是用香木搭好格子,中间铺上洁白的鹅毛,然后才能安心的入厕。”
彭雯挥手驱赶一下烟雾,问:“老师,香木是什么东东?”
“香木嘛,估计是楠木或者檀木,总之是能发出香味的东西,经常用香薰也不一定。”
彭雯感叹道:“这么讲究!”
“这算什么。那时候没有空气清新剂,当他方便完毕,仆人们会立刻换上新的木格子和新的鹅毛,以保证厕所环境整洁,气味芬芳。”
陈奔有些难以置信:“这还是上厕所吗?”
“就是,这得多大的腚眼啊!”高凡笑着说。
“还是现在好,一瓶喷雾剂就能解决。”周艺说。
“此言差矣!人家那种香味是天然环保的,你这个是化学合成的。”
“光上厕所就这么多人伺候,那得多么土豪啊!”子强羡慕地说,“老师,他这样是不是病态呢?”
“倪云林的洁癖,体现出的是一种清的灵魂,雪的精神,在中国画的园囿中荡漾。在中国传统绘画中,这样的清清世界太普遍了,绘画几乎成为画家灵魂的香宅,画家弄笔为画,在一定程度上,就是为了这灵魂的‘清洁性’。”
“其实我觉得这样挺好,我喜欢。”周丹丹轻轻柔柔地说。
“恐怕你跟难和他相处。老倪的洁癖如此之深,对男女之事也不太能接受,干脆一辈子没娶妻。不过,他认识了名姬赵买儿,邀请她去自己家中过夜。”
“大师这么随便啊?”彭雯撇撇嘴说。
“那时候有这个传统。回家后,倪云林先让赵买儿去洗澡。洗完澡后,老倪觉得洗得不干净,便命令赵买儿:再去洗一遍。洗完回来,他又摸摸,好像还是不干净,再去洗一遍……再去洗一遍。再洗,洗……赵买儿洗了无数次澡之后,倪瓒终于下令:现在不用洗了一一天亮了,你回去吧。”
“这也算暴殄天物吧?”陈奔呵呵笑着说。
“这也太不尊重人了。”周丹丹沮丧的说。
“老倪不算什么。据载,富人石崇家的厕所,不光是修建得华美绝伦。里面还准备了各种各样的香水、香膏给客人洗手、抹脸用有专门的服务人,十多个美女在厕所里恭立侍候,一律锦衣绣服,打扮得艳丽夺目,整齐列队,侍候客人如厕。奇怪的是里面还有一只大床,挂着漂亮的纱帐,铺着华丽的垫子;两个侍女各立一旁,手里拿着香囊,经常把上厕所的客人以为进了卧室,吓的跑出来。”
“厕所里摆上床做什么?”陈奔问。
张民叹了口气:“我也在研究这个谜团,还没有摸清石崇的心思。”
“老师,在古代,画画是不是上层建筑们在酒足饭饱之后的消化活动?”刘泳问。
“不好说,反正那时候,没钱是画不起画的。”
“不一定吧?石涛不就是个和尚吗?”彭雯说。
“人家石涛可不是野僧,乃是皇家贵胄,本名朱若极。明靖江王后裔,谁知道他出家时,带了多少金银细软呢。”张民笑着说。
“也是哈,揣几个王府里的花瓶就够了。”子强浮想联翩。
“我猜他上厕所一定也很讲究。”周艺笑着说。
“所以我问大家,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张民问学生们。
“为了舒服吧?”高凡挠挠头说。
“为了建功立业。”周艺回答。
“为了造福社会。”周丹丹的境界比较高。
“恩师,你活着是为了什么?”高凡问张民。
张民掐灭烟,开口道:“我个人认为吧,人活着,就是为了像倪瓒、石涛那样,被后人讨论、传颂。想让后人说的好一点,除了有实力,有资格被人记住,还要严以律己,爱惜羽毛,毕竟,做人是第一位的。”
“好!不能流芳百世,就去遗臭万年。”陈奔鼓鼓巴掌。
“还是尽量流芳百世。”张民笑着说。
“香和臭,百年以后,自己又不知道,有什么关系呢?”陈奔摇摇头。
“有关系啊!去年,岳飞有一张字,蔡京的后人也拿了一张字同时拍卖,论专业水平,蔡京的书法造诣了得,世人成为‘蔡斗’,直接碾压岳飞。但奇怪的是,岳飞的字拍了30万,蔡京的字,起价5000都没人要,流拍了。这说明,公道自在人心。”
“这下,蔡京的后人要在心里偷偷骂祖宗了。”周艺呵呵笑着。
张民点点头,伸出一根食指点着:“所以说,别以为不管身后巨浪滔天就是聪明,不能像秦桧一样,让后人愧姓秦。我再说一遍,德艺双馨,不是标准,是对一个艺术家的最低要求,必须要培养自己的品德,德不配位,必有灾祸!”
大家纷纷点头。
“我见过文文静静的女生在外面偷情,也见过骂街抽烟喝酒纹身的姑娘坚守爱情;见过穿着西装打领带对着爸妈破口大骂的,也见过一身刺青伺候家里住院长辈无微不至的;温柔都是装的,没有一个人不会没有脾气和性子,但人品和骨子里的那份善良却是伪装不了的。“
画室里一片肃穆的气氛。
张民笑到:“此处应该有掌声!”
张民在掌声中转身走到黑板前:“再谈谈厕所。别小看上厕所。今天这一节课,咱们就来探讨一下厕所文化。”
(2)
“等等!”陈雯举手说,“老师,您还没有介绍自己呢!”
“大号张民,由于画山水,所以字石头。纯山东制造,目前身体各处的零件运转了35年,还没有大修过。”
大家鼓掌后,张民拿起花名册,看了看,又放下了:“我喜欢先上课,后点名,因为我怕有人上了一半课,从后门溜走。好了,咱们今天就从厕所文化说起。”
周艺举举手,不理解:“不会吧?高雅的国画艺术和厕所,有些不搭吧?”
“墨香对厕臭,倒是挺工整。”周丹丹撩撩长发说。
“说的好。在中国历史上,谈论厕所会被认为是不礼貌的,厕所文化在很大程度上被忽视。有关中国厕所的论著也很少见到。厕所是什么?我觉得应该使人放松、振奋和感到享受的圣地,使人们的生活质量不断提高。一个良好的厕所文化体现了对于使用者的尊重,反过来,使用者也会尊重它,这样,人们的举止也相应地变得越来越文明。并且,厕所还改变过历史。”
张民停下来,故作玄虚地看看大家。见大家都竖起了耳朵,才继续说:“厕所淹崩过一位晋文公,他如果那次顺利出厕,中国的历史就要改写了;厕所还拯救过盖世的人物一一《汉末英雄记》里说,郝萌造反,吕布‘不知反者为谁,直牵妇,科头袒衣,相将从溷上排壁出。’也就是从厕所里逃跑。”
高凡暗暗惊叹张民的古文功夫,那些偏僻荒远的文言文,在张民口里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流淌出来,帅帅的有种说不出的渊博感……
“这么有意思,老师给翻译一下呗?”彭雯饶有兴趣地说。
张民侃侃而谈:“吕布手下大将郝萌,反了吕布。半夜带兵攻打吕布的下邳府,但由于下邳府的门很坚固,一时半会儿没能攻进去。
吕布正和老婆睡觉呢,一听这动静,不得了。他虽然反应很快,但来不及穿衣,只好五迷三道地拉着老婆,光着身子跑了。又不能从大门跑,没办法,大丈夫能屈能伸,于是就躲到了厕所里。
总是躲在厕所也不行啊,郝萌随时都能打进来,无奈之下,吕布翻过厕所,狼狈的跑到了高顺那里才得救。”
“吕布对貂蝉不薄啊!”高凡感叹道。
张民笑道:“吕布的老婆,据考证是魏续的姐妹魏氏。”
(3)
“不是严氏吗?”周艺熟读《三国》,发出了疑问,“在当时李榷郭汜之乱时,严夫人和其女曾受困于长安,幸得庞舒相救,偷偷把她们藏匿于府中得以幸免于难,后被庞舒保护并送还于逃出长安的吕布。”
“那是家之言,就连貂蝉这个人,在《后汉书》里也没有记载,只是说是个婢女。”
“知错就改,没有扔下第二次,吕布还算是个爷们。”刘泳说道。
“这段《三国演义》怎么没有?”周艺回忆着说。
“演义就是,虚构的,我这是正史,所以说厕所很重要,还能让人领悟人生的道理。”
“这么神?以后我得常去蹲蹲。”周艺说,“我蓦然对厕所充满了接地气的向往。”
“厕所还有个小故事,话说一只蜘蛛艰难地向墙上已经支离破碎的网爬去,由于墙壁潮湿,它爬到一定的高度,就会掉下来,它一次次地向上爬,一次次又掉下来……”
“老师,蜘蛛的腿含有油脂,不怕水。”彭雯举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