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季家二少
及至年岁渐长,沈棠心不在汲汲营营,考了个秀才就浪荡江湖去了,季飞鸿却一步步踏入官场,自身才干过人,加上父荫庇佑,年纪轻轻便做到了兵部侍郎。
没错,这季飞鸿看起来文文弱弱,但其实算得上半个武将。
脑中迅速将自己与季飞鸿的交集过了一遍,沈棠抬手回礼,笑的不算疏离又不过分热络:“季兄可别开我玩笑了,父亲本想亲自过来的,只是耐不住我好凑热闹,磨了他几日才换来这个机会。”
一句话将季飞鸿的熟络堵了回去,又解释了沈元清没有亲自来并不是不给齐国公面子,将一切归于年轻人“爱凑热闹”上。
反正这么些年沈棠的名声也摆在这儿了,说出来也不显突兀。
果然,季飞鸿闻言笑:“贤弟说的哪里话,快请进快请进。”面上态度虽还热络,语气却已经客套起来了。
双方不是一路人,沈棠也懒得跟人攀关系,便只不咸不淡的话不至于冷场,再说……
他看了看四周,目光很快落在了一位正在招呼来客的老者身上。
季飞鸿的态度已经从一开始的热络变成了如今的冷淡,他也是被人捧着的,哪有这样找话题跟别人逗乐子过?不管这沈棠是真的不识眼色还是装出来的,他都不打算再奉陪了。
“那贤弟先请……”
“季兄,”季飞鸿随口找个借口要走,沈棠却恰好开了口,语气中终于带上了兴趣,“不知那位老先生是何身份?”
季飞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微皱了下眉,不过转瞬又带上了笑容:“那位可不是客人……怎么,贤弟认识?”
“看起来有些面善。”
沈棠收回目光,冲人笑了笑“不过也可能是我记错了,毕竟这些年老在外头跑,认错人都不是一两回了。”
季飞鸿也跟着笑起来:“那倒也是有可能,那是我府中管家,平日里不怎么离府——”话至此,他声音微抬,“杨管家!”
管家闻言看过来,随后客气的同客人拱了拱手,才往两人这边走来:“少爷。”
季飞鸿才又道:“不过现在认识也不算晚,这位是清王世子,以后说不得要多多见面,先熟悉些总是好的。”
管家闻言自是行礼,沈棠将人扶起才笑道:“是我眼拙,不过近看才发现,管家与我先前看到的那位老者更是相像,果然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话都说到这儿了,管家自是要顺着他的话说几句,玩笑道:“哈哈哈哈那倒是,不知世子是从何处看到的,老朽说不得要去拜访亲兄弟呢。”
沈棠笑眯眯开口:“前不久去给舅父过寿,路上有过一面之缘。”他声音微顿,很快继续道,“当时与那老者同行的少年称他——‘元伯’。”
这话一落,原先还兴致勃勃听着的季飞鸿与管家面色均是一变。
沈棠权当不知自己话中骇人之处,见状还有些茫然:“这是怎么了?”
事实上却是沈六昨晚并不是一无所获,今早便给递来了消息,那刺客吐露某次听竹帘之后的楼主称那老者为元伯。
他本还对自己的猜测有所怀疑,毕竟天下相似之人也不是没有,但如今看这两人的神态,怎么觉得有门儿呢?
半晌季飞鸿才开了口,却是有些急切:“贤弟可还想的起来,见到那少年的具体地方?”
本就是杜撰出来的,哪有什么“具体”,沈棠一副遗憾样子摇头:“只记得是个渡口,具体却是忘了。”
从京都到临安城渡口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季飞鸿面色显而易见的暗了下去。
这下沈棠却是真的好奇了:“季兄认识那少年?”
季飞鸿扯了扯嘴角,只是笑的全然不如之前那样自然,开口也有些低沉:“以前我二弟,便喊管家‘元伯’。”
像是觉得这话突兀,他又补了一句:“二弟是管家带大的,从小就跟他亲近。”
沈棠却敏锐的察觉到他话中的一个词:“以前?”
“因为小少爷已经离去多年了。”
管家面色凝重的开了口:“小少爷十二岁时得了一场大病,药石无救。”
话音落下,四周一时愀然无声。
明明是死了,却说“离去”,沈棠到体会到了这小少爷在国公府众人心中的分量。
这当口却听一道爽朗的笑声传来:“都站在这里做什么?杨福,不知道让客人入座吗?”几步距离拉近,来人的语气中带上了疑惑,“嗯?怎么都愁眉苦脸的?”
季飞鸿勉强拉出个笑脸:“父亲。”
来人正是今日的寿星,齐国公季钊。
沈棠忙躬身行礼,幸而季钊也并未深究方才之事,只笑着与他寒暄几句,便又去招呼旁的客人了。
若是清王亲至他还会多用些心思,但来的只是一个沈棠,他也用不着在年轻人身上浪费多少工夫。
寿星露了面,今日的重头戏寿宴很快也跟着开场,沈棠看着主位上那与人谈笑风生的国公大人,头一次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在整个大凉国境内,齐国公也算得上是呼风唤雨逍遥自在了,还会费劲心力去经营一个杀手组织?
再加上先前季飞鸿所说“元伯”这个称呼,他隐隐感觉这件事中透着古怪,看似他触到了真相,但其实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一场寿宴沈棠心不在焉,直到带着小酒离开了国公府,他脸色才渐渐沉了下来。
小酒早早就发现沈棠心情不怎么样,只是寿宴上碍于身份不好相问,此时终于忍不住道:“沈大哥?在想什么?”
“你觉得……”沈棠略一沉吟,还是问了出来,“你觉得那刺客说的是不是真话?”
“刺客?”小酒愣了下才意识到是昨晚那人,不过沈六得出来的信息她尚还不清楚,只能斟酌着回答,“他跟斩月楼只是利益关系,没有必要说谎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