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沈大哥也会害怕吗
“噗……咚！”
“世子！”
嘈杂的声音像是约好了一般同时冲进沈棠耳中，他忍不住皱了皱眉打断：“别吵。”
他自我感觉声音不小，可落在别人耳中只是低吟了两声而已，小酒声音中忍不住带上哽咽：“沈大哥，你别吓我啊，沈大哥……”
“没，没事……”
沈棠终于缓过了那阵子劲儿来，想抬手摸摸小孩，手上一时却受不住力，最后只能浅浅露出个笑来：“沈大哥还没事呢，小酒可不许哭啊。”
可他明明记得那铁蒺藜是冲着他要害之处打来的，按照那力道应该直接将他身上打个洞才对，怎么却又像最后关头失了力一样？
他目光转到沈六身上，觉得自己好像明白过来：“刚才那道黑影……”
谁知沈六面上困惑并不比他少多少，方才情势危机，到现在两人才得空同时看向方才那黑影落下的地方——
空旷的青石砖上，躺了一只破烂不堪的草帽。
“我……”小酒声音里还带着没退去的哭腔，这会儿又掺上了点惶恐，“那个……草帽我会赔的，过两天……”
“小酒。”
沈棠忍不住出声打断她，再次确认：“草帽是你扔过来的？”
“是，”小酒低着头，还有些做错事怕被骂的样子，“我是看太危险了，手边又没有其他的东西，所以才拿这个的……”
“没事，别怕。”
沈棠强撑起身子来摸了摸小孩的头毛：“这次还要多谢你。”
他怎么也没想到小酒阴差阳错扔个草帽也能救下自己一命，虽然草帽只是稍稍打偏了铁蒺藜的方向，卸了不到十分之一的力道，但不管怎么说，这是他第三次被人救了。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小酒的保护伞，没想到到头来却是对方救了自己的命，命运实在是无可捉摸。
小酒这才像被安抚了一样，扯扯嘴角咧出个带着哭腔的笑来：“只要，只要沈大哥没事就好。”
那铁蒺藜到底还是落到了沈棠身上，还将他打闭了气过，休息了半晌到底还是强撑着站起来。
沈六已经将那刺客控制住，先前死了的那个让他防备心大大提升，直接将这人点了胸前大穴动弹不得，就算牙里藏了毒药也没办法咬下去。
小酒扶着沈棠到了那刺客身前，后者此时只剩下一双眼睛能动，死死盯着小酒，显然是恨她坏了自己的大事。
“这双眼是不想要了？”
沈棠毫不客气的威胁了一句，刺客这才恨恨的收回目光，重又落到沈棠身上，虽然话说不出来，意思却很明显——既然技不如人，那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沈棠却没心情再跟他玩这些江湖义气的游戏，拉下那刺客面上的黑巾，扫了一眼确定不认识，才摆摆手道：“拉下去吧，但凡能问出来的全都问问。”
“是。”
沈六领命而去，院中重新安静下来，沈棠半个身子压在小酒身上，长长吁了口气：“刚才吓死我了。”
因着受伤，沈棠是实打实靠着小孩的，小酒本就瘦弱的身子被他压得更小一个，闻言还是努力抬头看他：“沈大哥也会害怕吗？”
从认识以来，沈棠好像一直都游刃有余，不管是身处险境还是前途未知，她从未在人身上看到过“害怕”这种情绪。
如今听人说起，总觉有些新鲜。
沈棠被这话问的失笑：“但凡是人，总会有害怕的时候的。”
比如以为小酒被徐令杰抓走的时候，比如小酒替他挡箭昏迷的时候，比如他以为自己把那孩子弄丢了的时候……
只是先前，这种种他都在小酒面前掩饰得很好，今天却突然觉得说出来好像也不错。
这孩子好像并不是他以前以为的，弱小无力需要保护，其实他们可以是平等的，互相保护的关系。
并且，说出来好像也并不是那么难。
他心中轻松许多，感觉扶着自己的小酒的腰板也挺直了些：“沈大哥不怕，以后小酒会保护你的！”
童言童语，像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的时候随意做的保证，沈棠却认认真真应了：“那以后就劳烦小酒姑娘了。”
因为他知道，不管这句话说没说出来，小酒一直在以行动践行“保护他”这件事。而如今说开，小酒可能更会觉得自己的付出能被感觉到吧。
许是因为说开了这一点，小酒先前的惶恐害怕一时被惊喜冲散，看着她跑前跑后的为自己张罗煎药，沈棠只觉胸前痛楚像是也减了许多。
先前沈棠过来时时间便已不早，又是一番惊喜交加的情绪波动，等煎药的功夫，小孩便靠在床边眯了过去。
药是沈六端进来的，刚踏进门便被主子摆了个噤声的手势，一时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沈棠也不真是那种娇弱公子，见沈六亲自前来便只应该是刺客那边有什么进展了，便忍着胸前钝痛想尽量轻巧的下床去外头。
不过小酒本就只是浅眠，他这边稍一动哪儿就醒了，揉着眼睛来扶人：“沈大哥你要喝水吗，我去帮你倒……”
“不用，”吵也吵起来了，沈棠索性拉着她的手臂将人拖到了床上，“有点事要做，你今天辛苦了，睡一会儿吧。”
小酒一个不防之下被这力道拉的失了平衡，直接栽到了人怀中，一时脸热，下一瞬又想起什么似的猛地坐直身子：“我是不是压到你伤口了？这儿疼吗？沈大哥我……”
“不疼。”
沈棠笑着摸摸人头毛：“只是被那铁疙瘩硌了一下，也别把我想的太柔弱了好吧。”不等小酒再说话，他便硬将人按回床上，柔声道，“乖乖睡，一会儿要来检查的。”
“可受伤该休息的人明明是沈大哥啊……”
小酒呆愣愣的喃喃了一句，看着沈棠失笑的俊颜，不自觉的依着对方的话闭上了眼。
道理上是不该如此的，可沈大哥这么温柔的看着你哄着你，应该也没有人能拒绝吧——沉入黑甜乡之前，小酒脑中闪过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