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沉疴
沈夫人下得马车急急过来，沈棠猛然回神，忙转身避开了她肩上大大片血迹，哑着嗓子道：“受伤了，娘，我先带她回府，这里……”
“娘没事，这么多侍卫呢，”虽然没看到血迹，可沈夫人却知道人中了箭的，急急道，“你快先带萱萱回去，直接叫太医，记得了吗？”
沈棠笑得很难看，却实在也无法顾全两边，只能带小酒纵身上马，这才发现之前扔出去的那把剑竟然没有落空，沈六正押着一个黑巾蒙面的刺客往这边来。
“少爷，这人……”
“人交给你，务必问出来历。”
扔下这句话，沈棠再也等不得，直接扶稳小酒催马飞奔回城。
“驾！让开！”
京都慵懒的午后时光被急促的马蹄声打破，清王府门房正打瞌睡呢，冷不丁听到这动静还抱怨了一句，却没想到下一刻马嘶声就在门口响起来。
“世子？”
门房的瞌睡虫被自家世子身上的血污吓得尖叫着逃走，他连滚带爬的跑出来，话都说不利落了：“世子，您这是……您受伤了？我这就去给您找大夫！”
“我记得今日王太医休沐，你马上去将人请过来！”
王太医住处与清王府只隔了两条街，比起去太医院请人要更快些。虽说打扰人清静有些不妥，可现在人命关天也顾不得这些了。
门房忙应下匆匆去办，沈棠将人抱进房中，又将碧玺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小酒受伤了，王太医马上就到，你先准备热水与药物……”
沈棠的声音戛然而止，方才路上他一直绷着心神没看小酒的伤势，如今将人放下才发现小孩面色煞白，唇上却染了血一般的红，明显不对劲！
“小姐这是……中了毒？”
碧玺惊恐的声音让沈棠猝然回魂，他抬手就又要去抱人，不知想到什么，伸出去的手却又顿在半空，随即扭头就冲出了门。
碧玺也来不及揣摩主子想什么，扭头就去准备热水烈酒一应物品。
虽说这颜小姐来历古怪，可性子和善有趣，又能逗得主子开心，碧玺是真不愿她出什么事。
幸而沈棠不多时便回来了，不仅自己回来，背上还背了个白胡子飘飘的老先生。
“哎哟我这腰！”
“王太医得罪了，您快给看看她到底中了什么毒，可……可还有解？”
却是沈棠连请太医来的那点时间都等不得，直接半路截胡背着人轻功奔了回来。
听闻病人在等着，王太医当即顾不得老腰了，上前翻看了小酒的眼睑舌苔，又细细把了脉，睁开眼时面色稍显凝重。
“如果老朽没看错的话，这毒名为‘余青’，本该见血封喉，不过这孩子体内好像还有另几种毒素，互相纠缠之下竟阴差阳错的保住了命。”
一番话听得沈棠忽忧忽喜，心绪复杂，既庆幸小孩没有被这剧毒夺了命去，又为她体内其他“毒素”忧心，最后也只问出一句：“可有的解？”
“解毒倒是可以，就是麻烦了些。”王太医凝重道，“她体内几种旧毒交冲，将‘余青’的威力压到了最低，因此我要先解去‘余青’，之后才能慢慢化掉其他毒素。”
不等沈棠放松下来，他又道：“这是最好的情况，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余青’打破了她体内的平衡，破掉一种之后其他的旧毒……”
他话没有说完，但谁都听得出其中的严重性。
沈棠沉默了会儿，又问：“如果不解毒的话……”
“毒素会一直侵蚀她的身体，越晚解毒她醒过来之后便越虚弱。”
沈棠死死攥紧了拳头，声音却丝毫不乱：“那便劳烦王太医了，需要什么尽管同我说。”言罢他深深看了面色苍白的小酒一眼，扭头出了房间。
“世子。”
沈棠已经见识到了暗卫们神出鬼没的本事，这会儿见了人也只是皱了下眉，想起回来之前交代的事：“审的怎么样了？”
“属下无能，那刺客早已服毒，已经咽了气了。”
“什么？”
沈棠猛然转头看去，盯了安慰一瞬，扭头就走：“带我去看看。”
虽说在王府从小长到大，沈棠却从未来过地牢，被带下去的时候还有些不太适应，总觉如此阴沉血腥的地方与闲适的清王府格格不入。
“我们按惯例扒了他的毒牙搜了毒针，但回来之后没多久就死了，应该是来之前服了毒。”
沈棠看了一眼那俯趴在地上的刺客，喃喃开口：“死士。”
“没错，并且这人不像是斩月楼的人。”
沈六是知道父子俩之前的调查方向的，一句话就将沈棠的怀疑打消了大半，他沉吟少许，上前细看那具尸体。
面色发青七窍流血，的确是服毒而死的样子，其他好像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沈棠皱眉将那具尸体扳成正面朝上，余光中却觉好像闪过了什么东西，猛地又将他扮了过来，定定看向那人的耳后。
先前那人俯趴着时耳后被头发遮着，如今显露出来才发现，那处有一块小小的刺青，看上去像一个写歪了的“十”字。
当初他在山洞中看到徐令杰的尸体时，也从他耳后看到了一模一样的符号！
察觉沈棠异样，沈六也跟过来看了一眼，当即皱了眉：“这种刺青……”
“你知道是做什么的？”
“我听老师说过，前些年灾荒曾有许多买卖奴隶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人牙子会将奴隶的价格刺在其耳后。”
“奴隶？”
“是先帝年间的事，当今皇上即位后严刑厉法，买卖人口之事便不敢再这样大张旗鼓了。”
若平常时候听到这种事沈棠许还会追根究底探问一下，可如今他只想到了一件事：“你的意思是，这两人很可能是一处地方出来的？”
沈六开始并未想到这方面，不过被人一说也反应过来：“可又是什么人会恰巧从一个人牙子手上买下这两个奴隶？或者说……他只买了这两个，还是有更多？”
沈棠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摸到了盖住真相的那块幕布，可还不等将之掀起来，就听外头响起动静：“世子，王太医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