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扇坠公子
不过小酒显然没有诸多文人的高雅志趣，她的目光只盯在楼下行人川流不息的街上，微张着嘴呆了半晌才感慨一句：“人好多啊！”
她这十几年的人生有大半都是在流浪，因为某些原因又不敢去稍大些的城池，长久居留的地方都是些小城镇之类，后来遇到沈棠倒是跟着去了临安城，但出门的机会本就不多，故而这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喧嚣热闹的景象。
她这一开口，沈棠才意识到对方根本没领会到他专门将人带来这儿的目的，不过今天最大的目的就是让小酒开心，从这方面来说倒意外的算成功。
许是没等到回答，小酒回头看过来，眸子还因为方才的惊讶微微大睁着，像只好奇的猫儿。
沈棠便笑道：“这算什么，你若想见热闹的，改日庙会我再带你出来。”
他自己没意识到，可若林思瑞在这儿，定是要说沈少爷这话说的像是个炫耀羽毛的求偶期雄鸟。
幸而小酒并不会如此毒舌，不过她的反应却也并没有如沈棠想的那样。
就见她眼中先是闪过几丝慌乱，身子还瑟缩了下——沈棠知道那是她害怕的意思——之后才又想到什么似的露出个笑来：“那太好了！”
语气还算“雀跃”，可加上方才那些反应，却总让人觉得她心中并不是这样想的。
小酒还有瞒着他的东西。
这个念头让沈棠情绪稍有些低落，不过先前也已经做过这般心理准备，因此并不特别失落，也并没有一定要问清楚的打算，只笑着应下后转移话题：“方才路走得急，你看看这下面的摊子上有什么喜欢的，一会儿下去顺便带上。”
小酒顿时欣喜万分：“真的吗？”
沈棠笑着点头：“沈大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他是真的开心，当初小酒刚到他身边时，东西塞到她手中都惶恐的不敢接下，现在却有点能主动要求的意思了，算是个进步。
因着小酒没有欣赏远处那些园林风景的意思，沈棠便也跟着她看楼下如织的人流，倒真被他发现了个有意思的：“看来最近京都真的没出什么事，否则那位公子也不会选在这种时分来逛街。”
小酒凑到他这边往下看：“什么公子？”
“就那个。”
沈棠只给她看，小酒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虽然她不如沈棠懂得多，但也知道酒楼后面的街道一向是乞儿们最喜欢的地方，傍晚时分来逛街的大多是布衣百姓，像沈棠指的那个穿着华丽气质超然的倒真不多。
尤其是被周围人一衬，那人看起来更如谪仙一般，周围不少人的目光都黏在他身上。
不过小酒对这种翩翩公子倒没多大兴趣，很快便失了兴趣，她又看了眼饶有兴致的盯着那边的沈棠，忍不住问：“沈大哥喜欢那样的男子？”
沈棠表情瞬间一僵，半晌才干巴巴的道：“我以为这件事已经说清楚了。”
见小酒一脸不解，他长叹了口气：“明白了。我现在郑重澄清，我，沈棠，不喜欢任何男子，以后不要再这样问了，懂？”
小酒有点不明白对方一脸郑重的原因，但还是配合的点头：“懂了。”
沈棠刚松下一口气，就听人又问：“那你为什么盯着他笑？”
“我没有盯着他笑！”
“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沈棠几乎要崩溃的情绪，他深吸口气勉强挤出个笑来：“进。”
是小二哥照着他以前的口味开始上菜了，从门被推开到人全数离开，他都没有再说一个字。
而等包间中再次空旷下来，他之前积累的情绪也散的差不多了，重新耐下心来跟人解释：“我刚才不是笑，是欣赏。并且不是欣赏他的人，而是那块田黄冻的吊坠。”
他本以为自小流浪的小酒不知道“田黄冻”为何物，可谁想对方听完竟露出有些感兴趣的神情，重新往楼下看去。
这动作让沈棠一时好奇：“你知道田黄冻？”
“小时候见过。”小酒随口应了一句，沈棠心中的谜团却是越滚越大。
田黄冻此物从西域传来，价比黄金却又比黄金更少见，可以说是有价无市的东西。小酒家世到底如何，才能见到这种东西？
并且沈棠可是知道她很小就流浪在外了的，若那东西小孩子都能见到，定不会是被长辈细心收藏的，这可比一般富豪之家还要尊贵。
他心中转过这些念头的功夫，小孩已经又开了口：“他的扇坠那么大，不会太沉吗？”
这偏到极致的关注点让沈棠所有思绪一下僵住，好一会热才道：“或许，有些人是不会嫌金子太重的吧。”
小酒再次露出了似懂非懂的表情，不过她也没有深究，只回头又看了一眼沈棠：“沈大哥很喜欢那个扇坠吗？”
沈棠对玉石之类倒真是蛮感兴趣，不然那位公子周身上下都是宝贝，他也不会一眼注意到一个小小的扇坠。
他随口应了一句，起了些逗弄人的心思，想问小孩一句“那你会送我一个吗”，可话还未等出口，便见小酒一屁股坐回了座位上，捂着肚子皱巴着脸看过来：“我好饿。”
沈棠一时无奈，但这种时候他还能说什么？无非就是一句：“那别看了，赶紧用饭吧。”
桌上的菜都是沈棠以前来吃惯了的，味道当然没得说，关键是掌柜有眼色的送了一壶梅子酒，配上这些菜竟然多了几分清爽意味，得了小孩的十二分喜爱。
也正因此，两人——尤其是沈棠出门时面上笑容比往常深了许多，到此为止都还算是完美。
可两人牵马出了鹤归阁没几步，小酒突然一拍脑袋：“哎呀！”
沈棠的注意力瞬间被拉回来，见她一脸懊恼，一时也有些紧张：“怎么了？”
就见小孩苦着脸道：“我想同掌柜的讨一壶梅子酒带回去给碧玺姐姐来着，刚才出门匆忙，竟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