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离开
小酒刚有意识便觉伤处跳着疼得厉害，许是绷带缠的紧，胸口也闷得有些喘不上气。
睁开眼盯着山洞里映进来的月光看了半晌，一个念头才冲破痛楚，在她脑中炸了开来——伤处？绷带？她猛然坐起来，顾不上扯着疼的伤处，一低头便见没入衣领下的充当绷带的干净布条。
干咽了口唾沫，她有些僵硬的转头，就见自己不远处是烧的正旺的火堆，而不远处倚着洞壁熟睡的，除了沈棠还能有谁？
晕厥前的记忆纷涌而来，沈棠带她逃离时她其实还隐约醒着，那时与现在她身边都只有沈棠一个，所以……
他知道她是女子了？
若三日之前身份暴露出来，小酒可能根本不当回事。
她自小流浪，全无机会见到大户人家的闺阁女子，因此对身份之别从来都不会放在心上，也正因此，当初被别人当成小子，也从未辩驳过。
可离开秦府之前，沈棠亲自说与她了男女大防，这一路上她脑中时不时就会蹦出个念头来——婉君姑娘那样的艺伎都知道恪守礼节，她这样岂不是连妓子都不如了？
若棠大哥知道她是这样不懂自爱的人……
可惜还没等她思考出到底如何处理这事儿，身份便被一朝曝光。
如今已经不只是她女儿之身却不知廉耻的问题，还有，沈棠会听他解释为什么不解释身份么？他会不会觉得她是个骗子，跟着他是居心叵测？
单是想想那双一贯温和带笑的眸子许会染上厌弃嫌恶，她就觉心口难受的厉害。
呆愣愣盯着沈棠坐了不知多久，小酒才猛地打了个寒战，撑着爬起来，轻手轻脚的将自己身上的外袍盖回到了它的主人身上。
沈棠许是太累了，这样竟也没被吵醒。
深深看了一眼还熟睡着的人，小酒死死捏紧了拳头，扭头往山洞外而去。
她不想被沈棠丢开，宁愿在最后的结果出来之前远远逃离，宁愿后半辈子靠着“他或许不讨厌我”的念想过活，宁愿……主动离开。
翌日。
沈棠一个激灵惊醒过来，坐直身子缓了会儿神才发现了身上的袍子。
这是他昨晚怕小酒冷给人披的，现在在自己身上，那是小酒醒了？！
可这山洞拢共不大的地方，只一眼他便发现人没在身边。
至此他也未深思，只想着对方可能饿了渴了，出去找水喝呢，故随手扔开已经被扯得乱糟糟的袍子就出了山洞。
不远处就是那条山溪，沈棠蓦然想到昨日看过的躯体，脸色有些僵硬，干咳一声才走过去。
今日定要找机会问问，小酒……小酒怎么是个女孩子呢？
可知道天光大亮，他也没等回来人。
沈棠往日多么淡然不羁的性子，可但凡事情扯上那小乞丐，他总是沉不住气。何况他二人如今还未离开险境，在周围没找到人的行迹，沈棠脸色便沉了下来。
这里离那些山匪原就不算很远，会不会是小孩自己出来撞上敌人，被掳去了？
越想越觉得有这可能，沈棠关心则乱，再顾不上其他，辨出方向后扭头就往临安城而去。
那些山匪既是同温成林勾结，找不到他的情况下定要先拿小酒交差，与其等他们折磨小酒做饵钓他，他索性先杀上门去把人讨回来！
沈棠这一趟杀气腾腾，只大半日的时间，便见到了临安城门。
先前查到知府不对劲时他便已给父亲去了信，照说该等父亲派人来再作为证人一同露面，可如今他却等不得了。
且不同于上次逢场作戏假意逢迎，这次他是直冲着撕破脸要人来的，自然不能再冒着牵连的风险去秦府，索性在城外等到入夜，这才施展轻身功夫悄无声息的进了城。
沈棠已不是头一次夜探府衙了，简直说得上轻车熟路，照着先前送温成林回来的路寻到了后院去，等过了一波巡逻，才撬开门闩闪身进去。
这一路顺利无比，就连外头巡逻队也与之前全无区别，是这边还没得到小酒的消息尚未设伏，还是他忽略了什么？
沈棠自觉身上还负了小酒一条命，因此提起了十二分的小心谨慎，及至从门口走到床帏前，他已出了一身薄汗。
温成林毫无功夫，这日又喝了点酒，因此直到被掼在地上被冷刃逼到了喉间，他才猛一个激灵，睡意酒意全都随着汗液排出了体外。
“大，大侠饶命，你要什么都给你，绕我一命！”
“闭嘴！敢把人招来，我立刻杀了你！”
“是是是，我不说我不说，大侠饶命！”
他下意识放低了声音求饶，借着叩头的功夫往上扫了一眼，本以为是个蒙面刺客，谁想借着外头月光，一眼便看清了那张脸！
“你，你不是……”
竟是前不久还在自个儿前头奴颜婢膝的人，这下温成林的惧意瞬间下去了八分，直了直身子摆出一副威严相来：“沈棠，你这是要造反吗！”
沈棠一眼看穿他色厉内荏，手上长剑加了些力：“知府大人还是识趣些好，不然只怕要跟尊夫人地府相聚了。”
温成林当下就要扭头，却被人拿剑逼住，又是惊惧又是气恼，声音都变了：“你，你大胆！你竟然敢在府衙内——”
“你试试我敢不敢？”
他当然没把那女人杀了，只是点了穴省的碍事。不过面上却霸道阴狠，手上用力，温成林便觉脖子上有些刺痛，那点气势瞬间散了个干净：“别别别，有话好说，你想要什么？”
见人终于老实了，沈棠直接便问：“小酒在哪？”
“小……什么？哎哎沈大侠，我是真不知道你说的这人。”
想想小酒的确不太露面，沈棠换了个说法：“白天被你们抓回来的，一直跟在我身边的小厮，被你关在哪儿了？”
温成林下意识想回不知道，却被人一句堵了回去：“再跟我说没用的，我看你这舌头就别要了！”
他语气阴沉，温成林吓了个哆嗦，丝毫不怀疑对方说到做到，眼珠子转了两圈，便慌忙点头：“我，我记起来了，是抓了个小孩，就，就在我这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