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撒娇
被一下猜中了心思，小酒微微睁大了眼，沈棠却已全然收回了心神，拉着人去桌前坐了，倒了杯茶推过去，温声开口：“在临安城这些日子我有事办，不能一直陪你，等事情办完了再带你出去玩。”
小酒却没有立即点头，犹豫了下，还是低头问了：“那你都去哪儿办事啊？”
沈棠一怔，就听人又问：“她们都会送你帕子吗？”
这下沈棠是真的不解了：“什么帕子？”
“香香的帕子，绣着两只野鸭，和奇怪的诗句。”
她一点点形容的透彻，沈棠也明白过来，不由哭笑不得：“那是鸳鸯，什么野鸭。”又道，“那帕子不知什么时候落下的，我都没注意，你什么时候看到了？”
小酒不让他把话绕开：“以后都要去那种地方办事吗？”
“当然不会，那只是朋友相聚聊天赏乐的地方。”
沈棠虽自负风流倜傥多情郎，但这临安城还真没有让他念念不忘的艺伎，再者对面小孩的眼神清澈透亮，他莫名也不想让人知道那些。
小酒一向是他说一分就信一分的，得了这句保证当即放下心来，眼神转了转，又问：“那帕子能送给我吗？”不待人反对，又软着声音道，“那帕子香的，我从来没有过。”
沈棠的心便软了，可也只能道：“不巧，帕子方才送表弟擦汗了，你若喜欢，以后再替你讨一副。”
小酒便忙摇头：“不要不要，你别去那儿了。”
她这句话出口的急，说完就见沈棠笑了：“不是想要帕子？”
他方才就奇怪这小孩怎么对副帕子兴致高涨，现在可算明白过来，一时又是好笑，心中莫名又觉熨帖。
与其说是想要帕子，还不如说这孩子更想让他远离能拿到那种帕子的人和地儿。
往日只道小孩太依赖人，现在看来占有欲也蛮强的，再一深想，她今日的反常也有缘由了——无非是不想让他一个人出去，耍小性子呢。
可这孩子从小得到的便少，小性子也不敢放开了耍，只能这样旁敲侧击。他懂了便罢，若是不懂，以后不知还要伤人多少次心。
这小孩怎么耍小性儿也能找人心软呢？
小酒尚还苦恼着不知该怎么圆，就听沈棠自顾把话接了回去：“罢了，还是我带你同去，你自去跟姐姐们讨帕子吧。”
说罢又揉揉人梳得齐整的头发，揉乱了才又笑：“不过我这阵子都不会去，只怕你要耐心等等了。”
几句话说完，才见小酒一双眼睛慢慢瞪大，又不敢置信似的，一把抓住了他把玩茶杯的手：“我跟你出去吗？”
沈棠笑：“你想自己去？倒也可以。”
小酒忙摇头，又笑，对上沈棠的目光又有些心虚的低下头去。
沈棠本不想带她出去的，都是她黏着人撒泼打滚换来了这机会，那他会不会觉得自己麻烦，后悔让自己带在身边了？
不知她心思又要往岔路去，沈棠只又将人乱掉的头发顺回去，无奈笑道：“这么黏人，以后娶了娘子可怎么办？”
小酒正怕被被人嫌弃，闻言下意识道：“我不娶娘子。”
沈棠只当是小孩子不好意思，也没再继续这玩笑话，脑中转过几个念头，索性借着这个机会教人：“以后有话便直接与我说，否则我若猜不到你的意思，今日你不白白郁闷了？”
这孩子从小的生活环境造就了他隐忍的性子，但沈棠却想，在自己面前，这孩子用不着如此懂事。
他想让小酒同自己那些弟弟们一样，想要东西便开口，不用顾忌其他，真正像个十几岁的小少年一样。
他想把小酒以前没有的，统统送还给她。
这话将小酒跑远了的思绪击散了些，她盯着沈棠看了一会儿，突然耷下了眼眉，配上水汪汪的眼睛便显得可怜了许多，开口声音软软的：“我好闷呀。”
沈棠愣了下，接着喷笑出声。
他是真的开心，认识以来小酒在他面前总一副懂事听话的样子，他真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竟让人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撒娇。
笑完他才在对方犹疑的目光中点了点人的脑门：“小朋友多大了，怎么还像小姑娘似的跟人撒娇？”
我本来就是小姑娘。
但这一句小酒没说出来，因为听棠大哥这话的意思，好像不太喜欢小姑娘。
棠大哥喜欢小子，那我就是个男孩。
沈棠说完那话其实有些后悔，刚听小酒说话时他便觉人声音细软像个姑娘，但怕伤了人的自尊心一直没问，不想防着防着，到底还是不小心秃噜出来了。
看小酒不像在意这个形容的样子，他还稍松了口气，随口将这话带了过去：“那以后你便装做我的小厮，大哥带你一出门，可满意了？”
小酒便弯眼笑了起来。
只是说要两人一起出门，也不是当即就能办的，沈棠逮着空闲教了小孩些在人前需要注意的事，期间带着人去茶楼坊间探听了些情况，待她行为与寻常小厮没有什么差别了，才带着去了趟春意楼。
徐令杰果然正在听婉君姑娘抚琴，见到沈棠也没有被打扰的不悦，反而笑了开来：“沈老弟，快过来坐，听听我为婉君姑娘作的曲子如何？”
沈棠当下笑着在他对面落了座：“徐兄真是风雅之人，竟连音律也如此精通。”
“哪里，”徐令杰哈哈大笑，显然听了这话心情舒畅，“粗浅之作自己听来玩的，现在也就多了沈老弟一个听众而已，就算出丑也出不太大。”
“这是小弟的荣幸，我可得好好欣赏。”
两人品茗赏琴，最后一丝琴音颤颤落下后，又过了几息沈棠才睁开眼，恍然回神似的，大叹：“徐兄音律高绝，婉君姑娘技艺不俗，沈某被琴音带去仙境，倒有些不愿回这俗世了。”
“哈哈哈哈，我与沈老弟实是相见恨晚，恰巧我这儿还有一首未做完的曲子，不如沈老弟也来看看，可有要改进的？”
沈棠眼底精光一闪，很快便敛了下去，只受宠若惊的拱手：“那便叨扰徐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