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狗
梁玄晶本就是刑堂十位堂主之一，权利可以说是极高了。
宁羽说道：“无论如何，终究是梁堂主帮了我，此番恩情我记下了。梁堂主日后若遇难事可来寻我，我能帮忙，定不推脱。”
梁玄晶微笑说道：“这可是你说的哦。”
宁羽也是咧嘴一笑：“当然，只要我能帮上忙。”
其实经过这次事件，只会让梁玄晶在祁邪山庄的地位提高，但她也很聪明地没有继续追查下去，那样可就真会惹出大乱子了。
她是个聪明的女子，不用猜也知道张乾于此事决计脱不了干系，但宁羽既然没让她调查，她便不会去管张乾，毕竟谁也不想得罪未来的庄主，更何况她一个弱女子。
看着宁羽离开后，梁玄晶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正是那日魏克谦寻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的《道德经》。
“自我们生下来，活着的日子便是越来越少，若每天都活在别人的眼光里，我们自己的日子又剩下多少呢？”
梁玄晶抱着《道德经》轻叹，可她如何才能不活在别人的眼光里呢？
夜色入幕，宁府的一处书房中，张乾没有去刑堂，而是一直跪在这里，等待宁羽的回来。
宁羽刚一进门，一个侍童便走出来说道：“少爷，张乾堂主在书房从中午一直跪到现在，滴水未进，你要是再不回来，他可能就要晕倒了。”
侍童名叫阿福，听说了今天张坤被抓的事情，以为张乾之所以一直跪在宁羽书房是想让宁羽去救张坤。
“那边让他跪着吧。”宁羽无所谓地说道，而后对着阿福问道：“我奶奶和父亲呢？”
阿福愣了愣，赶紧说道：“老夫人在祠堂，说等你回来了就去见她；老爷这几天一直都在文武堂中处理公事，未曾回来。”
“嗯。”宁羽点了点头，向着祠堂走去。
“少爷，”阿福忽然喊住宁羽，说道：“您好像跟以前有些不一样。”
宁羽停住脚步，转过身来拍了拍阿福的肩膀，说道：“夜深了，你也回去休息吧，不要管我。”
阿福看着宁羽远去的身影，充满了孤寂与落寞，与往日的那个自由不羁的宁羽完全不同。
祠堂中，宁羽一走进来，便看到里面多了一块新的牌位：先室庆淮唐氏闺名姝月之莲位。
“姝月莲位”
宁羽看着唐姝月的牌位微微出神，两股泪水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以前他总是叫嚷着要娶唐姝月为妻，不想还未成亲，她却入了宁家宗祠
“你爹说，此女刚烈忠贞，便以你正妻的身份为她立位，也不负她舍命之情。”
一旁，宁羽祖母住着拐杖缓缓走了过来。
“谢谢奶奶，谢谢父亲”宁羽轻声说道。
宁羽祖母用苍老的手抚摸着宁羽悲伤的脸颊，轻声安慰道：“羽儿，奶奶知道你心里苦，但逝者已矣，你也要朝前看，总不能辜负人家小姑娘的一片心意啊。”
“我说过，要娶她的，我们还要去庆淮赏花”
宁羽缓缓闭上双眼，倚在祖母怀中，显得异常疲惫，在祖母的呵护下，终于是放松下来，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唯有宁羽才知道，自己这些天过得是有多么绝望！
第二天，宁羽走进书房，看见张乾依旧跪在地上，脸色苍白，嘴唇早已干裂，看起来异常虚弱。
“求少主放过我和我的弟弟”
张乾见到宁羽，一个响头磕在地上，扯着沙哑的嗓子说道，他已经在这里跪了九个时辰，若是平常人早就昏厥了过去。
宁羽看了一眼张乾，忽然抄起旁边的椅子，猛地砸在张乾背上，整张椅子瞬间被砸碎，张乾痛苦难忍，口中溢出一缕鲜血，却是强行忍住，丝毫不敢反抗。
“谢谢你，教会了我什么叫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宁羽捡起一根长棍，一棍一棍抽打着，疼得张乾在地上直打滚，不断惨叫，整个书房周围都听得见。
书房周围的下人们听着张乾在书房中被打得不断惨叫，都吓得冷汗直流，噤若寒蝉，更不敢擅自靠近此地。
“属下的知错了，求少主放过我们兄弟。属下的愿为少主当牛做马，做猪做狗也在所不惜！”
张乾被打得浑身都是血渍，在地上不断挣扎，却又不敢真的逃走，因为这可能是让宁羽消气的唯一机会！
只要宁羽能够消气，他或许还可以救下自己的兄弟张坤。
“呵呵！当牛做马？就凭你，配吗？！”
宁羽扔掉手中的血棍，蹲在浑身是血的张乾旁边，寒声道：“我就是要你们也尝尝，眼睁睁看着自己重要的人死在自己面前是什么滋味！”
那天夜里，宁羽眼睁睁看着唐姝月在火海中灰飞烟灭，心中的绝望如已化为了满腔的仇恨和愤怒！
“宁羽，你莫要逼我！大不了同归于尽！”张乾闻言，抬起头突然厉声说道。
“同归于尽？呵呵！你敢吗？！”宁羽冷笑，一脚踢在张乾肚子上，疼得张乾捂着肚子冷汗直流。
宁羽一脚踩在张乾的身上，漠然说道：“你记住，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一条狗！我说什么，你便做什么。敢乱吠一声，我便叫你整个家族在祁邪山庄消失！”
张乾捂着肚子，指甲嵌进血肉里，瞳孔中流露出无尽的不甘和愤怒。
他很不甘，也很愤怒，因为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和宁羽斗的资本！
从今以后，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家族，他都得当宁羽的一条狗，一辈子都是条狗！
这时，阿福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看来书房狼狈不堪，遍地是血，不禁连忙低头，恭敬地说道：“少少爷，您要找的两位朋友出现了，就在门口”
“是吗？”宁羽转身漠然说道：“带他们到偏厅等我，就说我刚起床，待会儿就过去。”
“好好的。”阿福小心翼翼地退下。
宁府的一处偏厅，沈丰衣和杨柔坐在椅子上等了一会儿，宁羽便走了进来。
宁羽换了身便装，看起来有些随意和憔悴。
“太好了，我终于见到你们了。”宁羽大步流星地冲进来，看见沈丰衣和杨柔有些激动。
“小羽，姝月呢？”杨柔问道。
沈丰衣和杨柔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些什么，自然不知道唐姝月已经死了。
除了那些亲眼看着唐姝月葬身火海的山贼，就是连杜航武一行人也不知道有唐姝月这样一个人。
“姝月，”宁羽神色黯然，有些哽咽地说道：“姝月为了救我，已经”
“都怪我，早知道当初就该拼命拦住她的，或许她就不会死了。”杨柔闻言，懊悔不已，觉得如果不让她回去救宁羽，或许唐姝月就不会死。
沈丰衣一言不发，轻轻拍了拍杨柔，这些事他经历的太多了，每个人的命就是如此，指不定什么时候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没了。
宁羽叹了口气，说道：“对了，北周大丞相后天便会到我们祁邪山庄，这两天你们就住在我们宁府吧。”
杨柔闻言，有些兴奋地点了点头，说道：“嗯，那就麻烦你了。”
时至中午，宁羽终于在文武堂见到了忙碌的父亲，祁邪山庄庄主——宁子都。
宁羽一见到宁子都，便是跪了下去：“爹，孩儿回来了。”
宁子都也不顾手上的公文，连忙走过去扶起宁羽，满脸慈祥和关切。
“羽儿，你长大了。”宁子都轻声说道。
宁羽问道：“父亲，您什么都知道？”
宁子都温和说道：“派人去抓了些山贼询问了经过，又看到了你立在那里的木碑。我想应该是那姝月姑娘为了救你才牺牲了自己吧。”
宁羽点了点头，没有吭声，已是难过至极，仿佛一闭眼便能回到那一天。
宁子都叹了口气，说道：“这段时间为父没有管你，今后也不会管你了。你已经证明了你有胜任庄主的能力，至于能不能当上祁邪山庄，主要得看你自己了。”
宁羽闻言，忽然抬起头问道：“父亲，您这是什么意思？”
宁子都没有回答，却是坐到位子上，缓缓说道：“羽儿，以后你便来跟着我学习处理公文吧。”
宁子都微微叹气，他何尝不想再撑几年，让宁羽的羽翼真正丰满，可惜事与愿违，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想当年，青灵剑宗的陆谨潜还未被封为武陵剑仙，便已是近乎天下无敌。
那时的宁子都初任祁邪山庄庄主，武艺与侯雨朝不分伯仲，虽不张狂，心气却是极高，不顾怀孕在身的妻子，偷偷出庄去了青灵山。
没人知道的是，他寻到了陆谨潜，两人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大战了整整一天一夜，因一招之差，宁子都心肺被陆谨潜的剑气贯穿，最终败在了陆谨潜手中。
而宁子都回来之后，他的妻子却早已因生宁羽难产而死，死前都在呼唤宁子都的名字。
宁子都因为此事愧疚难当，亦终身未再娶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