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变 三

  不过宁湄也真是运气不错,刚在心底念完百里苏子,下一刻就被百里苏子端着酒杯敬酒了。公主殿下屈尊降贵来敬酒,谁不是受宠若惊?宁湄的坐席安排在靠前一些,百里苏子敬不到几个人就晃到自己面前。宁湄深呼吸一口,虽然不知道这公主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自古正妻与妾都没什么好脸色。何况自己这个没有后台的小妾。
  百里苏子带着淡淡笑意,托着酒杯,缓声道:“以后我们姐妹二人就要共同侍奉太子殿下了,这杯就当是我们姐妹二人的见证。”话虽说得没错,但是在这时候说未免还是有些不妥。宁湄除了也和百里苏子一样笑,没有拒绝也就接过酒杯。合着宴会上的花香还有百里苏子身上的宫廷熏香,“咕噜咕噜”一饮而尽,宁湄放下了酒杯,只是喝完酒才发觉周围的人都默默的看着自己,百里苏子也不耽搁的走到了下家。这种带有异样的眼光,无非不是再说,这么丢脸的时候宁湄还坐得住。
  宴会举行到快一半,宁湄才发现自己身体出现异样,浑身火辣燥热,恨不得马上找凉水冲洗。席间的菜自己什么也没吃,就喝了一杯百里苏子敬的酒,不用想就知道,酒有问题。但是转念一想,这公主又不笨,这人多口杂的地方,若她真堂而皇之的下药,不是更会被人怀疑。
  身体里热浪来了一潮又一潮,宁湄忍住不吭声,死死的捏住拳头。终究不是有灵的时候,不然这么一小毒,直接拿灵压制。“呀,宁二当家可是身体不适?”刚从另一边更衣回来的许清和宁文沁,绕到了宁湄身前。说巧不巧,许清刚一出来就看见宁湄极力隐忍的的样子,连忙就带着宁文沁走了过去。
  宁湄稍作呼吸,语调缓轻道:“只是旧疾,倒是没有什么事。谢许小姐关心。”宁文沁站在一旁,被许清拉到这里来时面色已经不善,一听宁湄自说没事,连忙拉着许清离开。“一看她那样子都没事,许姐姐别去管。”边说边走远,宁湄只能苦笑的咧开嘴角,只怕是这丫头还记自己上次的气。
  被拉回座位的许清虽说不关心,还是若有若无的眼神望宁湄这边看,转头不知和宁文沁又讲了什么,宁文沁一开始满脸不悦但越说到后面,脸上就有了笑颜。这些宁湄都无暇顾及,体内的火仿佛找到同伴一般,上蹿下跳,烫的内脏一片赤焦。
  宴会开到后面,不少府里都派人来接走自己小姐,耑府也来了人,不过是福恒大管家。宁湄撑着桌子缓缓起身,喘了口气,努力保持让别人看不出异样离去。正要迈出大门时,一个婢女走了过来,说公主有请二当家叙叙旧。福恒站得远不清楚两人说了什么,只知道宁湄表情不怎么好。等到婢女离开后,福恒走上前,宁湄忍着不舒服道:“一会儿你叫十二来接我。”
  福恒刚想问什么,之间宁湄长袖一会,又倒回去了。
  下人在收拾宴会,宁湄走在后面,带路的婢女在前面不紧不慢的走着。一晃眼走过一道小路,宁湄才发现原来公主府这么大,绕过了几个回廊,经过了几个花园,才走到百里苏子的寝殿——苏音楼。
  百里苏子就正坐在寝殿外的石凳上,点茶。宁湄这才近距离看过百里苏子,玉脂一般的皮肤,精致的五官,眉太间有几分仅存的少女娇憨,但更多的是端庄大气。
  果真是绝美的女子,站在她面前的自己仿佛就是绿叶般承托。
  “坐下尝尝我点的茶。”没有自称本宫,亲切没有架子的语气,令人十分放松。宁湄体内虽烈火焚烧一般,但在百里苏子面前有片刻的冷静。表象是表象,自己可还记得百里苏子敬的那杯酒,还有身份的差距,她唤自己来会有什么事?
  “是。”走到石桌旁坐下,面对百里苏子递的茶,只接不喝。
  “我们以后都是要共同侍奉太子的人,我今日唤你来就是想了解太子的喜好。”也不多加拖沓,直接开门见山。想了解太子的喜好不应该直接问他么?自己与他又不熟。宁湄感到错愕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整理好表情,礼貌道:“其实我了解的也不多。”百里苏子摆弄着香炉,似乎是在想些什么,欲言又止道:“你可曾见到耑离?”
  提到耑离,宁湄嘴角一抿。多久没有提起过的人,竟然是在外人的口里说起。“未曾。”毕竟皇帝叫他出来办事,本是机密,为救自己而死,无法在这种情况下开口。百里苏子才微叹一口气,失落道:“我以为他出事了,既然未曾那便是平安。”
  “我代家主说一声谢意。”宁湄执意道。百里苏子低头微微一笑,低喃:“都要嫁人了……”声音很小,宁湄却听得清楚。
  “这香炉里的‘纷若’是他送我的,如今快要用完了,本想着在想他取一些,却不想他行踪不定。”百里苏子神色暗淡,但看着香炉的也越发的温柔。宁湄端坐着看着百里苏子,若是自己没有看错,这公主居然是喜欢耑离的。一股莫名的酸涩涌上心头,面上却还是保持着淡笑:“既然公主喜欢,纷若应该还有库存,我明日派人送一些来。”
  纷若还有库存。百里苏子的脸色微僵,但还是很快别开了看香炉的视线。
  空气格外安静,宁湄坐了一小会后看这百里苏子依旧没有什么明确的表示,自己等这么久可就是等她讥讽,才好顺势问清毒的来历。
  “公主殿下,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回答的只有夜风的呼啸声,百里苏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然起身,神色冰冷的看着宁湄。
  “想不到你这么蠢。”意有所指,百里苏子的骄傲落在宁湄的眸里,只剩一片叹息。那杯酒不管自己喝与不喝都代表耑府,自己不能让别人抓到把柄,给本就临近边缘的耑府致命一击。
  “实话告诉你,我今日给你下毒,不管你喝与不喝你都会中毒。”
  “而这香炉里的香更是催化剂,使你毒发。”
  “宁湄你这么蠢,叔父怎会会喊我来对付你?”
  “为什么?”宁湄问道。
  “因为你今日必须受擒。”
  反观坐在那里的宁湄却是一动也不动,低低的笑了一阵,缓缓的拉开一张人皮。“你不是宁湄?!”百里苏子难得失言失态,没想到今日算好了没人来帮她,却不想这不是宁湄。
  留一礼貌性的笑了笑,空青实现就联系了留一,留一才决定与宁湄商量代替她。她代替宁湄来这是事先说好的,不然可套不出这公主口里的想法。
  “公主殿下,虽然不知你和二当家接什么了怨,但现在的耑府不是你们天齐动得了的。”留一依旧面色和煦只是眼眸深处渗出杀意,她与空青都是主人直属的部下,空青既然传递就必定是主人的意思。
  “你!你!”面对留一的出言不逊,百里苏子第一刻钟是想找叔父,撕了这眼前的女人。可是叔父最近一直闭关修炼,自己不好打扰他才想了这个计划,没想到居然!“来人!给我抓住这个以下犯上的贱婢。”一声娇呵,身边涌出许多死士。
  留一也拔出了剑,轻笑:“这些人拦得住我?”
  一阵刀光剑影,留一巧妙的窜出了公主府,门外停着耑府的马车,一溜烟就窜了上去。“十二,走!”留十二没有惊讶为什么会是留一,只听见‘驾’的扬起马鞭,迅速离开。
  今日之事谁也不会说,谁都不可能说。
  东齐皇宫。
  皇帝的手下坐着一位随意的男人,很显然是他绝对信任的人。南北曾是个武将,也是唯一皇帝所有事情都清楚的人。“北弟,我始终没有大哥有能力。”皇帝一脸疲倦,而坐在下面的南北则是一身常服,青色衣袍,身姿卓越,容貌俊堂。南北端着茶杯,稍抿,继续听着皇帝的念叨。“北弟,我这个父亲也做得失败。”
  “忧儿的亲事,总归是要顾着东齐。”
  南北放下茶杯,只是心底叹息,阿钦什么都好,总在活在大哥的阴影下,连帝位都是。当年密谋大哥的帝位他也是这般惶惶不安,这几年更是活得极其压抑。“那个人还是一直在压迫你?”南北开口道。他的声音极其好听,温润儒雅。皇帝点了点头,眼神淡淡的看着漂浮不定的烛火道:“是的,最近找过我两次,都是指定人,当忧儿的太子妃。”
  “那人究竟是谁?能扶你上位,还能操纵整个东齐?”南北不禁皱眉,他很清楚当年这个人对阿钦的帮助,如今却成了一个严重的毒瘤,想铲除却铲除不了。
  “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头绪。”皇帝自嘲道。
  南北叹气,过了半晌问道:“那忘忧和骏德可知这事。”这事当然也包括身世。
  皇帝摇头,更加自嘲道:“他们每次进来都恭敬得不得了。”自嘲的语气,暗指的什么南北也清楚,这两个小家伙是当年皇子中唯一存活的两个,大家都知他们同父异母,却不知他们是阿钦与前皇后私通后生下的,前皇后为了保证兄弟两的安全,找来了一个顶包的妃子为骏德的母妃。因为宫里诞下两名皇子要遭多少人眼红?而且还不是皇帝亲生的。
  “可能从小没有母亲的照顾吧。”南北又叹。他们的母亲为了自己爱的男人与儿子,选择了自杀。只是因为她是宇文因的妻子,而不是宇文钦。若当年阿若嫁得人是阿钦便不会有这些事,唉,因果轮回。
  皇帝一提前皇后阿若,眼眸里多得是悔,然后是恨。他恨他的父皇,逼着他与阿若分开。
  南北看着皇帝的表情,就知道又提及当年的伤心事了。“阿钦,忘忧的婚事你怎么想的?”淡淡的询问,唤回了皇帝的神思。“只有与天齐合作,才能与北齐一站。”
  “也好,那耑府你准备怎么处理?”
  皇帝苦笑,抬眸看着南北,道:“只有我作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