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 生命中的约定
“六……”
“五，不理我是吧？”
“四！”
“三！”
“还不理会？行”
“二！”
“……”
只见岩川在阿黄背后指着大声喊道。
“好了！又来这招！”阿黄不耐烦地将头转过来，勉强着露出微笑。
“就知道你是我的好兄弟！”岩川用出浑身力气拍打了阿黄的肩膀一下，然后撒腿便跑了，阿黄是又哭又笑地追着。
岩川将笔记本递给诺子说：“喏，给你。”
“里面好多都在考试中出现了，怎么样，你用上了吗？”诺子问他。
“还行，有几个还真算我看了看。”
“那就好。”诺子说，“唉，你刚刚和阿黄在数什么数啊？”
“想知道吗？”
“想。”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岩川说完便一把抓住诺子的手，离开了。
他们从教室的后边绕了过去，也经过图书馆的背面，来到了一大片长满灌木丛的地方，但是这些灌木丛很硬，他们俩经过的时候用身体碰撞到之后，灌木丛的枝叶便都嘎吱嘎吱地被折断了。
地面上一大堆的梧桐叶层层叠着，几处湿润的泥土和几朵细微的花朵仍旧与这个深秋奋力抗争着。
风一动，漫天的落叶与纸屑涌动起来。
穿过灌木丛，他们便来到了一处围墙旁边，很高的铁栅栏矗立在他们俩面前，将校园和外面的世界一分为二。
“还记得这个地方吗？”岩川问。
“好像来过。”诺子用呆滞的目光看着这里，“之前和你来过一次，你让我和你一起去冒险，但是我拒绝了。”
“对。”岩川站到诺子面前两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然后稍微弯了一下腰凝视着诺子说道：“诺子，现在，我还让你跟着我一起从这里跳出去，我们一起去冒险，去私奔，你愿意吗？”
诺子仰起脸来，看着此刻如此深沉的岩川，眼泪瞬间流淌了下来。
没有什么再比这个画面更加让人动容了，更没有什么能够让诺子此刻如此窒息了。
诺子凝视着岩川，心底所有的树木都在朝着她的心脏拔节着，她的泪水不停流着，即使遇见那些森林也不会被决堤，永远被放肆前行。
“不愿意！”
还是和上次的答案一样，不愿意。像是预料之外的，也像是预料之中的。这样的情景又令人跌宕起伏，却又让人心怀坦然，因为在岩川眼中，此刻的诺子无论做出怎样的抉择，他都尊重她。
诺子不禁提了一下嘴唇，吸了一下鼻子，然后转身便走……
“喂喂！诺子。”岩川一把将她的胳膊抓住，“你要去哪？”
“我知道我的回答不会让你满意，可我就是这样懦弱，和你一起不顾校规翻出去这面墙，对不起，我做不到！”
一辆车驶过，轮胎上的污水洒在了发锈的栏杆上。
“你听我说完，诺子。”岩川走到诺子的跟前，将地底下的一个破损的易拉罐用脚掌踢开，“我觉得，我应该尊重你的想法，我不顾一切的去命令你，我知道是不对的。”
岩川说完，用拇指在诺子的眼角处轻轻抚摸着，将那些泪水缓缓地融化在了指纹里。
就那样的温度，胜过了我泪水的温度；就那样的擦拭，胜过我心脏跳动的频率；就那样的一瞬间，胜过我所有历经过的岁月。
“岩川，对不起，我也想陪你一起去冒险，可是现在不行。”诺子将头倒在岩川的怀里，轻声说道。
“好啦，你是个好学生，好女孩，能和我在一起，是我天大的福气，我怎么还能要求你做一些过分的事情呢？其实我这么问你，也怕你被我改变，你听着诺子，无论如何我们怎样相爱，你都要始终做自己，如果有一天我们练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那我们就没有在一起的必要了。”岩川说。
一只棕黑色的猫忽然从灌木丛里跳出来，抖了抖耳朵上的叶子，看着他们两个，然后一个伸腿，跳进了另一片灌木丛。又一只奶白色的猫从同样的灌木丛里跳出来，朝着那只棕黑色的猫追逐而去。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和阿黄数数是什么意思。”诺子忽然问。
“恩，那我告诉你，我们很小很小的时候一起约定过，不论双方谁做错事情了，或者不论谁和谁闹矛盾了，只要有一个人对着他数十个数另一个人必须无条件原谅他。”岩川说道。
诺子听到后扑哧一声笑了：“我感觉你俩好幼稚啊，哈哈。”
“你别笑，我认真的。”
“是必须原谅吗？如果很过分的呢？”
“没有如果，必须原谅！”
“那万一……万一不原谅呢？万一一方把所有的数都数完了，对方依然没有理会呢？”
“那就永远也不会再原谅，永远消失在他的面前。”
刚刚的那只奶白色的猫突然从灌木丛里又跳出来，重重地哀叫了一声，两只瞳孔不停地搜索着这里，过了一会，它垂着尾巴，慢慢离开了。
“是永远消失吗？”诺子问。
“对，永远不会再有联系！”
诺子没有说话，面色却很紧张，她听到永远和消失这两个词语，眼角又冒出了一些晶透的泪珠。
“你听着诺子，之所以我带你来这里，之所以我和你单独在这里，就是想告诉你，我想和你来一场这样的约定，我觉得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不论何时何地，我想我们以后会有许许多多的矛盾，有了这个约定，这个契约，会让我们更加珍惜彼此。”
“可是这样的约定总会将我们每个人的过错都毫不留情地掩盖，会更加伤害对方。”
“你知道的，有些过错是永远弥补不了的，如果不跳过它那必然成为遗憾，诺子，你想让我们之间以后会有许多遗憾吗？”
“我不想谈论这个，我真的不想。”诺子拼命摇着头说道，“将来的事情还是等到将来吧再去经历吧，我只想和你过好每一天。”
“答应我，好吗？”岩川凝视着诺子。
尽管那双眼睛已经盛满了泪花，却依然抵挡不住岩川那双锐利的眼神，就那样如同锋利的太阳光，可以刺穿着整个宇宙。
“我答应你！”诺子说完便将自己的脸庞枕到岩川怀里，泪花流在了他的手指上。
列车游刃有余地穿入田野，将天空撕裂，滴下来的歌声唱给谁听，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听者，每一个人也都是乘客，无一例外。
岩川和诺子两个人靠着树坐了下来，余晖落在稀疏的枝头，几只深灰色的麻雀张着小嘴鸣叫着，叶子悠然地一张张落下。他们两个没有交谈，互相盯着对方看，各自的嘴角始终都上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