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病因
林娜,黎雪两人适才饱餐一顿匆匆而来,带进一阵阵寒潮,使这样短暂的阴冷,几只小脚轻轻地跺了起来,小手更是放在嘴上哈着暖气,温暖着冻僵的手脚。
我只得静静地握住母亲的手,真挚的眼神,认真地听着她说的每一句话,“您放心!我一定会听话,好好对待以后遇到的女孩。”
她冰冷的手指在掌心间轻轻划过,仿佛在鼓励我,眸中如沉寂一般,黯淡,无任何光泽,呼吸急促,断断续续,待氧气警示起来,不多时,几名护士赶了过来。
其中一名护士,厉声戾气道:“氧气不可以拔下来,长点心,她心里很难受的。”护士看看林珍,又看看林娜,我只好从床沿站了起来,赔笑,道:“妈妈实在是太想跟我说话,本以为并无大碍”
话音未落,两名护士急忙离去,只得留下一句话,“我们都很忙,记在心里。”
我侧颊上凹出很深的皱子,仿佛苍老一般,僵硬的脸上挤出牵强一笑,看着两名护士漠然离去。
床柜上,张朗已榨好果汁,听闻护士嘱咐只好把果汁递给林娜,她接过果汁走到老爸跟前,“爸,您把果汁喝了吧,这样熬下去只会拖垮自己的。”
林爸转身过来,红润的眼睛,直溜溜地看着递上来的果汁,转而向我投来目光,似在问我可要喝?
我轻摇着头,便拉着站在身旁的林珍走了出去。
走廊越来越拥挤,仿有不断有人走到这里,病房也变得紧凑起来,就连林母住的病房中,除了靠墙根的床位留有半尺来宽的缝隙,已无再多空间。
固然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若非无可奈何的时候,谁也不愿带着遗憾离开人世间。
犹如生命的尽头,安详离去,祈祷世界没有痛苦,孑然一身欢乐在世。
待两人走出病房之后,我静默了一段时间,不明地问道:“妈妈此前无大病,无大灾,为何突然这样?我看墙上的日期,住进来似有半月之久。”
林珍知我迟早会问,双手捂住眼睛,蹲在墙根边,泣声不断,“此前妈妈突感身体不适,便去检查,谁也不曾想到是癌症啊。之后又去我那边检查,以为一段时间就好”
我的心里阵阵酸意,鼻齁,堵塞,“那为什么会如此严重?”
林珍身体绵软无力,彻底坐在墙根边上,眼睛里布满血丝,无助地仰望着我,“住进这里之后越发严重,肺癌转化胃癌,器官无一处不在逐渐转化”
天啊,天空恍如一声炸雷,冲我阵阵而来,身体无力地扶着墙壁,突感头晕目眩,仿佛所有的建筑都在眼前坍塌。
林珍见状立即站起来,扶着我,“弟,你没事吧”
这时,病房的门缓缓打开而来,黎雪耷拉着脑袋,小声说道:“大姐,林夏,阿姨叫你们,快进来吧。”
两人搀扶着走了进去,恍惚间觉第一次来到这里,眸下所有的场景却是焕然一新。走进来之后的心绪一次比一次沉重,因不想看到她那副要坠落的身躯,那份难受,难熬的眼神。
字字入目,灼心之痛!
林珍轻甩开我的手,半蹲于床前,母亲缓缓地睁开双眼,那双冰凉的手艰难地抓住她的手,说话的声音低沉无力,“老大,你是家里的长姐,虽然二妹已经结婚,但却无半儿半女,以后两姊妹要常来往,尽管你很小就出来工作,做母亲的未能好生照顾你,望你不远怨恨我做母亲的。至于你的弟,以后就靠你们两姊妹来照顾了,他生性顽皮,不服管教”
林珍的眼泪倏然落下,像雨帘一般浸湿了洁白的床褥,“我会照顾好他们俩的,你也会好起来的,我跟弟弟妹妹都等着你好起来为我们讲故事呢。”
林珍还记得某些夜里,郎朗索风的夜里,刮风,电闪雷鸣,三个孩子睡在床上怎也无法入眠,那时候我还很小,此刻的记忆已然模糊,每当天空轰鸣的时候,母亲都会整夜整夜地陪着我们,讲宫阙上的嫦娥,地府中的水火判官,尘世间的妖魔鬼怪,纵千古奇才无一重复。
她躺在床上眨了眨模糊不清的眼睛,“我还有一个要求?”
此话略显洪亮,语气使人有种不得不答应之意!
林自(父亲)听闻此话,立即从窗边走了过来,众人也依稀围在床沿边,面目睽睽地看着她,等待她缓缓地说出来,“我不喜欢医院的氛围,总感心情得不到舒畅,下午给我办出院吧,老家青山绿水比这些瓶瓶罐罐舒心的多。”
“不行”众口一词,坚决地拒绝道。
唐国婵坐在撕心般地咳嗽起来,嘴里“哎呀,哎呀”地叫唤着,迫使众人答应与她。
林珍思虑一番后,最后只好妥协答应下来,尽管不情愿,但病人的意愿最大,如若此时不顺从,离开人世之后再去弥补,作为子女那还有何种意义呢?
纵使生前如何托付,每个人只得是辅助作用,心绪再有万般不舍,也得悲痛承受。
人世间的七情六欲,谁不曾经历过,人世间的悲欢离合,谁不曾苦涩过?
每一个重负不堪之人,总会一如既往地冒着风雪前行。
傍晚六时,纵然在主治医生的万般劝慰之下,还是没能挽住即将离开的人,潦草办理出院手续之后,一行人踏上了回家的路。
黎雪站在医院门口,注视着辘辘远行的车辆,紧紧地握住了拳头,直到最后一缕青烟消失在夕阳之下。
经过整天的阳光普照,道路两旁的积雪渐渐融化,使一行人无阻碍地平安到家。
半个月后,每当入睡之后,总能听到母亲痛疼难平的叫唤声,似有一把尖刀在胸口狠狠地划过,不见血,不见任何动作,只有那不经意撕心一般怅意。
每次从梦中惊醒,汗水淋漓,面色乍白之后的叹息。
某天,我见父亲站在厨房里,正在收藏菜刀,长久不用的坠子,以及以往储存下来的农药。
我拿起一瓶百草枯,站在他面前,语重心长地问:“妈妈有轻生之意?”
父亲不曾回答我,只是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在家这半个月我比任何人都了解,深夜长鸣的痛苦,每晚依稀能听见头部撞击床沿的声音,看着床梁上的斑斑血迹,纵然非我之痛,却能感同身受。
不日清晨,我收拾行装准备赶往学校参加末冬之前的最后一场考试,林珍殚精竭虑地走过来,这段时间来不曾睡过一次安稳觉,“弟,看妈妈这种情况,我想春节之后把她接到镇上,万一”这句话不曾说出,咽了下去,“你不是租了房子在镇上吗?东西齐全吗?”
我眸色安然,静静地道:“只有一张床,平时都住学校”
林珍眉头颦蹙,不满道:“那你平白无故租间房子来作甚?当时我还听妈妈说你跟她吵了一架,如今她已经这般模样了,你能不能省点心啊!”
“”我毫无反驳之力,任由她教育着我,记忆中,这是她第一次对我的不满。
林珍继承了母亲温柔娴淑的性格,对于她似有一拳打在棉花上的道理。
林娜继承了父亲暴躁咄咄逼人的性格,对于她稍有不慎就会针锋相对。
至于林夏不知道继承了谁的性格,既有柔情似水的一面,也有暴躁不堪的一面,他时常认为自身患有精神分裂症,抑郁症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