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乌纱不好戴

  案子水落石出,沈游身轻无事,慢悠悠地回到桌案后坐下,继续将小丫头搁在腿上,父子俩有说有笑地聊起了天,大概在讨论中午吃什么的问题。
  杨墨将供状收好,重重地一拍惊堂木,两边衙役便是快步上前,将面如土色的孙德海和刘氏押出了大堂。
  经过大堂门口的时候,自然免不了被百姓们唾弃一番。
  “居然谋害自己的亲兄长,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人!”
  “还有这妇人,勾结外人来谋害亲夫,忒歹毒了!”
  “一对狗男女,我呸!”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甚至有上街买菜的老妪,气得随手掰下一片菜帮子,狠狠地丢在孙德海和刘氏的脸上,幸亏有衙役在一旁护阵,否则还没等出去大门,这两人就要被众人用唾沫淹死了。
  等到这一男一女消失在街道尽头,百姓们意犹未尽,又转头看着大堂,纷纷夸赞起来。
  “真不愧是沈郎君啊,三言两语就逼得那孙德海露出马脚!”
  “知县大人爱民如子,知人善用,也端的是青天好官!”
  “我就说嘛,沈郎君连那么凶恶的海贼都能料理,区区一桩案子,自然不在话下!”
  “……”
  听着百姓们那如潮水一般的夸捧,饶是以沈游的厚脸皮,也有些不好意思,他起身向众人行了一礼,笑道:“诸位谬赞了,如今案子已经审完了,大家就不要在此耗着了,都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说罢,他话音一顿,扭头看了一眼端肃而坐的杨墨,笑道:“不然,大家门口站得久了,县尊大人也会很难受的。”
  百姓们顿时笑作一团,领了沈游的好劝,这才纷纷散去。
  见人们都散去了,杨墨这才没了正襟危坐的样子,起身走到沈游身边,将头上的乌纱帽摘了下来,长舒一口气道:“真累人啊,要不是你,今天险些就没法收场了。”
  “这乌纱不好戴,可沉呢。”沈游把乌纱帽接过来掂了掂,随口说道。
  “是啊,戴上这顶乌纱,就要肩负起一县百姓,的确很难。”杨墨若有所思地叹道。
  “你在说什么啊,我可没这个意思,这帽子真的很沉。”
  沈游却奇怪地瞥了他一眼,顺手将乌纱帽放在曦儿的头上。
  大大的乌纱帽,顿时将曦儿整个脑袋都罩在里面,小丫头顿时不满地挥了挥小拳头。
  沈游连忙又将乌纱帽拿起来,看着气嘟嘟的曦儿,忍俊不禁地笑了:“不过,你懂得这些就好。”
  隐约明白沈游的用意,杨墨不由得无奈一笑,伸手点了点他,道:“你这个人啊,简直是谨慎过头了。想敲打我就直说嘛,遮遮掩掩作甚,难道我还会生气不成。”
  “嘿嘿,我可什么都没说。”沈游摇了摇头,看着曦儿爬上杨墨刚才坐的县令椅子,急忙唤道:“丫头,你慢些。”
  任由曦儿在县衙大堂里好一顿折腾,沈游方才牵着曦儿,与杨墨一起到后院散步。
  “沈兄,你来找我,总不会是特意来帮我审案吧。”一边走着,杨墨一边问道,“有事你直言无妨。”
  “是有件事,还请屈白兄帮我。”沈游顿住脚步,脸上露出一抹无奈苦笑。
  看着沈游的神情,杨墨也停了下来:“什么事了?”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沈游叹一口气,便把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包括自己跟老爹争吵的事情,也是和盘托出。
  听完之后,杨墨不禁紧紧地皱起了眉头,反应和沈威如出一辙。
  “你说你要去投军?”
  “是,我要去投军。”沈游笃定地点了点头,看着杨墨略有些失望,“怎么,你也反对我去么?”
  “不,好男儿志在四方,上阵杀敌是每个男人都曾经有过的梦。”
  杨墨却摇了摇头,目光深深地盯着沈游,有些犹豫地道:“我只是觉得有些意外,你……能撑得住吗?”
  “现在当然够呛,但是只要我努力训练,就能够应付这一切。”沈游摊开双手,坦然说道,“李家军南征北战立下过赫赫功勋,即便在北燕军系里,也堪称是一支王师。能够投入李家军,这样的机会并不多,所以我想试一试。”
  “李家军么……那的确是一支勇猛之师。”杨墨微微一愣,随即点点头道,“好吧,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帮我说服老爹。”
  ……
  ……
  在县衙的后院里逛了半天,两人总算商量出一条可行之策,当即往沈游的家走去。
  推开院门,却见沈威已经回来了,此刻正坐在树下,愣愣的看着前方,一个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臭小子,你还知道回来。”
  听到有人进来,沈威轻轻哼了一声,瞥见杨墨也在,这才起身道:“县尊大人也来了,快快请坐。”
  “伯父不必拘礼,这又不是在县衙里面。”杨墨摆了摆手,温雅笑道,“我是沈兄的朋友,您唤我一声侄儿就好。”
  “好,那我就唤你一声贤侄了。”沈威也不矫情,当即点了点头,“贤侄,是我这不成器的小子喊你来的吧,想让你帮忙做说客?”
  杨墨微微一愣,看一眼旁边默不作声的沈游,干脆坦然承认。
  “既然如此,你也不必多说了。这件事我主意已定,他要干什么随便,就是不能去投军当兵。”沈威出奇的平静,声音里却饱含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
  “我不能看着他去送死,让我沈家就此断了香火。”
  对于沈威的态度,杨墨却早有预料,当即微微一笑,道:“伯父,既然当兵不行,那么……去军队里担任文士呢?”
  此话一出,不仅是沈威,就连沈游都是扭头向杨墨看去,眼中分明流露出一抹意外之色。
  沈威心头一动,下意识地道:“贤侄,你的意思是?”
  “伯父,您出身军伍,理应也知道一些。我朝军队里不光有行军打仗的士兵,还有随军文士一说。”杨墨缓缓地道,“这些文士,或负责制定行军方策,或绘制沿途地图,或负责起草来往军令,一旦有战事发生,他们都是优先被保护的对象,算是除了将领之外,军伍里最安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