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30章 寻死觅活

  两人进了宅子,那王甄氏方才在趴在窗子上看了许久,如今见两人进了屋,忙走了过来,问道:“公子,夫人,这王驴儿天不亮就在我家门口跪着,是什么说法?”
  楚岚安抚道:“无妨,嫂子不必担心。”
  王甄氏眼睛闪闪发亮:“可是,可是我夫君要回来了?”
  楚岚微微点头,那王甄氏重重的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都精神焕发起来,似乎连病气也一扫而空。
  她的儿子见母亲高兴,也跟着笑咪了眼,绕着大人跳来跳去。楚岚进了里屋,应雪泥站在院子里,逗那小男孩。
  王甄氏在屋子里忙了一会,又出去打扫院子,应雪泥道:“嫂子不必费力了,只怕这几日就要进新屋了。”
  王甄氏笑道:“公子开玩笑呢,能守住这一亩三分地,妾身就心满意足了。”
  应雪泥笑了笑,不再多说,走进里屋,看见楚岚正坐在床沿上收拾两人的包袱,阳光落在她乌黑的头发上,反射出一些温情的光芒。
  仿佛寻常人家,举案齐眉的模样。
  他心里涌出一些微热的情感,堵在胸口,让他说不出话来。
  楚岚抬头看他,道:“愣着作甚?过来帮我收拾,嫂子不知其中奥妙,你也不知道么?”
  “好。”应雪泥走了过去,伸手去拿衣服。
  “你会不会折衣服?”
  “不对,是这样,然后往这边折!”
  “哎呀,你真笨,又错了不是!”
  上午的阳光十分明亮,落在两个年轻人的身上,温馨极了。
  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王甄氏中午做了八碟好菜,她的儿子大概许久未见娘亲这般高兴,小兔子似的蹦个不停。
  上了饭桌,王甄氏端起自家酿的米酒,道:“自公子,夫人来了我这,家里的日子也好过了许多,夫君虽有劫难,也化险为夷,我敬公子夫人一杯。”
  应雪泥端起酒杯:“是王大哥吉人自有天相。”
  王甄氏还没来得及回话,外头田埂上就跑来几个人,瞧着似乎是上次来喊他们去祠堂的人,只是此刻脸上都格外殷勤:“甄娘子,快去祠堂听里正老爷说话哩!”
  “里正老爷?”王甄氏疑惑的问。
  “可不是,春大爷受了天大的冤枉,这会子正翻案哩。”
  王甄氏一听,喜的不知如何是好,抿了抿头发,拉上儿子,就跟着走了。
  那几个人此刻也顾不上叫应雪泥和楚岚了,簇拥着王甄氏,嘘寒问暖,好不周到。
  楚岚与应雪泥相视而笑,应雪泥道:“咱们也去瞧个热闹?”
  “当然。”
  等应雪泥和楚岚到祠堂的时候,里正的开场白大概也说完了,王春上场,把王宝的种种恶行数了一遍,然后就是芸娘的表演时间。
  她此刻站在祠堂的空地上,脱了那素水青的料子,一身白纱,倒似在给谁戴孝,帷帽也去了,露出一双梨花带雨的眸子,粉腮上点点泪痕,发髻上插着一根素银簪子,额头上还有那日磕出来的血痂,扮相十分出色。
  “那王宝,霸占了奴家的身子,折磨的奴家一身的疮疤,若是有人不信,尽可与奴家进内室分辨”
  下头的人正看的津津有味,哪里愿意错过这等可供日后吹牛皮的机会,纷纷起身,里正老爷忙道:“你们这起子混账东西,要看也是妇人进去看,你们这些男人凑什么热闹?”
  已经起身的妇人们一听,纷纷加快了脚步,要看看王宝是如何折磨贞洁烈女的。
  男人们唉声叹气的坐下,只恨自己不是女儿身。
  一群人拥进了祠堂旁的耳房,进不去的只好在后头候着。
  过了一会,一个老妇慢慢走出来,满脸怒气,道:“阿弥陀佛,怎有这般丧良心的畜生”
  又一个中年妇人走了出来,眼眶红红的,“可怜,可怜,那背上竟无一块好皮肉”
  旁边未进去的妇人,听见这两人的话,也忙挤进去,男的在外头交头接耳,时不时冒出几句荤话来。
  突然,耳房里头传来一阵惊呼喧哗,一个妇人慌慌张张跑出来,道:“不得了了,芸娘寻死了!”
  这下,连方才一直坐在上席闭目养神的里正都站起来了,忙道:“人怎样了?”
  那妇人手舞足蹈的描述着:“她用簪子自尽,木匠媳妇和我忙去拉她,结果那簪子划上了她的胳膊,划了老大的一个口子,血止不住哇!”
  众人一听,齐齐哎哟一声,乱成一团,有喊着要去县城请大夫的,也有怒骂王宝不是人的,总之闹成一锅粥。
  楚岚实在看不下去,穿过人群,就往耳房里走。
  耳房门口的妇人还在绘声绘色的描述芸娘是怎么寻的死,楚岚闪过她们,挤进耳房。
  那芸娘此刻瘫在椅子上,一双眸子半睁半闭,衣裳凌乱不堪,半个袖子上全是血,正顺着布料一点点的往下滴。
  仿佛祭坛之上的祭品。
  满屋子妇人围成一个圈,有抹眼泪的,有叽叽喳喳说话的,却无人上前救助。
  楚岚忙快步走过去,看见那血的颜色发暗,略略松了口气,她在末世那几年,学了些简单的急救。
  这血的颜色暗,流速也不算特别快,估计是静脉,若是动脉,按照这里的医疗水平,恐怕凶多吉少。
  她走上前,就要伸手撩她的袖子。
  那芸娘感受到了旁人的触碰,猛的睁开了眼睛,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用另外一只手重重的推开楚岚:“滚!别碰我!”她恶狠狠的说。
  楚岚被推了一下,却并不生气,而是又上前几步,两只手一起握住她的手,她的掌心里也是血,冰凉黏腻,楚岚却毫不在意,手拢紧了些,把手心的温度传过去。
  芸娘的目光定在她身上,慢慢道:“你,是谁?”
  “我是来帮你的,”楚岚说:“我没有恶意。”
  “”芸娘不答话。
  “你是想活下去的,对吧。”她轻声说。
  芸娘听见“活下去”这个词,只觉得眼底发涨,扭过头,小声说:“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