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21章 节妇之怒

  楚岚看那孩子哭了,不忍心,想去劝解一番,应雪泥却走上前去,对王甄氏道:“嫂子且带孩子回屋吃饭,我和王大哥说两句。”
  王甄氏带着孩子进了屋,应雪泥在王春面前席地而坐,道:“王大哥,你与那族长到底有什么仇怨?竟如此针对于你?”
  王春此刻平复了些心情,道:“他母亲与我母亲是表姊妹,我娘殁了之后,我爹便娶了她,没几个月,他就出生了。”
  “我若没记错,按照宗法,族长该由你当。”
  “是啊,”王春喃喃自语:“我也以为该我当,家里几十亩水田,我忙前忙后,照料打理,屋子漏了,我找来匠人修理,邻村的青砖便宜一铜板,我就去邻村买,一趟一趟的拉回来,指甲都磨掉了两个,院子的腰墙塌了,我就亲手扎篱笆,扎了三天三夜,竹丝儿把我的手刺的满是血疙瘩”
  “爹总说宝哥儿母子可怜,还让我多让着他,我说好,我想过的,田地也好,家俬也罢,我与他兄弟一人一半”
  “可我,可我没想到,我连一半,一半都没有,我是光身出来的,连个宅子都没有啊!”
  王春说着说着,突然哭嚎起来:“爹啊,您真狠心啊,我,我娘是您的原配,我也是您的儿子啊,您给他取名王宝,我王春就是根草吗?您看我如今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那王大哥为何就这般打不还手?”应雪泥开口问道。
  王春却不答话,只是哭,他哭了许久,哭的睡了过去,应雪泥与楚岚将他扶进屋子,王甄氏给他擦洗了一番,让他睡去,然后自己出来给两人道谢。
  应雪泥道:“方才王大哥说了许多,在下还是疑惑,为何王大哥会净身出门,别说嫡子,便是庶子也断不至于如此下场。”
  王甄氏抹了抹眼角,哀声道:“公子有所不知,我家相公当年冲撞了那活牌坊芸娘,险些进了衙门,族长之位自然保不住。”
  “怎么个冲撞法?”
  “当时芸娘刚得了县老爷题字的牌坊,那时候公爹已经快不行了,我们王春就带着人去迎牌坊,本是件好事,奈何晚上庆祝之时喝多了,第二日醒来,他光着膀子靠着牌坊睡着了。”
  “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可那芸娘在家里寻死觅活,说是玷辱了她的名节,惊动了县老爷,自古民不与官斗,全村的人都骂王春晦气轻浮,公爹又气又怒,竟就这么死了,我家夫君本来就背了黑锅,再扣个不肖子孙的帽子”
  “王大哥当时带的人里头,可有王驴儿等人?”应雪泥问道。
  “公子怎知道?”王甄氏惊讶的说:“王驴儿的娘与那王宝的娘倒是嫡亲的姊妹,他们关系好些,与我夫君不过是面子情,不然怎么抛下他一个醉汉四处乱跑。”
  “原来如此。”
  “公子在说什么?”
  “没什么,嫂子且去照顾王大哥吧。”
  王甄氏进了屋子,应雪泥看了站在身旁一直不说话的楚岚,道:“阿岚有何高见哪?”
  “伪君子巧计夺家产,烈女郎妙语定输赢?”
  “阿岚真聪明,只是到底是烈女还是潘金莲,可不一定呢。”
  楚岚目光闪了闪,看着应雪泥,道:“自古以来,捉奸要在床,你前几日半夜出去,可是捉着了?”
  “当然,幕天席地,干柴烈火,啧啧,她这般人才,不入天香楼委实可惜了。”
  楚岚眉毛一挑,又一脚踹去:“混账,那天香楼果然是那种地方!”
  “阿岚莫吃醋,为夫再不去就是,嗷嗷!痛!”
  两人闹了一阵,停下手来,楚岚正色道:“这事你我清楚也没用,我只问你,你到底意欲何为?若为一己之私牵连无辜之人,那宅子不要也罢。”
  应雪泥道:“不破不立,阿岚你看,那王春本是正儿八经的长房,这家俬本有一多半是他的,只因他为人老实,却被害到这步田地,便是我不出手,他日子也只会越过越艰难,说真的,我都替他抱屈!”
  “好个冠冕堂皇的说辞!”
  应雪泥道:“阿岚言重了,我虽不敢说毫无私心,却也存了惩恶扬善的意思,不过不经一番寒彻骨,哪有苦尽甘来的一天,届时王春与咱们各得其所,岂不美哉?”
  楚岚沉默了一会,道:“真的?”
  “阿岚若是不信我,还能信谁呢?横竖我也只是替人铺路罢了,到底怎么走,就看王春对他那好弟弟狠不狠的下心了。”
  “方才他哭成那样,也没说王宝一个错字。”
  “倒是个难得的厚道人,但他没对不起王宝,王宝却未必会放过他!”
  “这便是你说的寒彻骨么?”
  “呵呵,寒彻骨算什么,须得寒透心扉,那老实人才能回过味来,知道什么叫做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的道理。”
  第二日,王春醒了,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拖着小车去摆面摊。
  楚岚与应雪泥在家无所事事,坐在院子里,教王春那个儿子识字,到了中午时分,王甄氏出来招呼三人吃饭,刚一坐下,院子门口就来了个人,仔细一看,原来是王驴儿。
  王驴儿满脸得意,站在门外大喊大叫,道:“王春家的,你男人出事了,连乡里的里正老爷都惊动啦,要捉他见官呢!你快去看看吧!”
  楚岚一惊,听见噗通一声,原来那王甄氏听见这声音,忙从里屋出来,大概急火攻心,竟晕倒在地上!
  她儿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十分惊慌,强忍着没哭。
  楚岚忙道:“别慌,我们去看看,定没事的。”
  那王驴儿见了这一幕,十分痛快,挖苦道:“哼,嘴硬的玩意,等着倾家荡产吧!”
  应雪泥从容起身,道:“我替你找的宅子有些眉目了,用不了几日便有乔迁之喜。”
  那王驴儿一听这话,喜上眉梢,正要应承,抬眼一看应雪泥云淡风轻,无悲无喜,看他的眼神仿若在看一只蝼蚁,未开口已露了三分怯,啐了一声晦气,便慌慌张张的走了。
  应雪泥道:“阿岚,走吧,去看看怎么了.”
  楚岚与那小男孩一道将王甄氏扶进去,安慰了一番,便与应雪泥一道向村口走去,那里正是王春摆面摊的地方。
  到了村口,见王春茫然的坐在一块空地上,鼻青脸肿,面摊子被砸的七零八落,一圈看热闹的正围着叽叽喳喳呢,王驴儿也在其中。
  王春边上站着一个肥胖的男子,那男子满脸怒气,道:“王春,如今闹到这步田地,我却是做不了主了,衙役一来,你与他们分说去吧。”
  楚岚忙走上前,低声问王春怎么回事,王春木呆呆的,并不回答,
  应雪泥对着那肥胖男子拱了拱手:“想必您就是此处的里正老爷,我这朋友不知犯了何事,竟惊动了尊驾?”